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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年之前 ...

  •   那个十年。

      红木雕漆,阁楼窗锦,青石为阶,琉璃为瓦。繁复的楼宇重重又叠叠,幽深的庭院由那蜿蜒而去的长廊连接起来。轻纱罗绮的侍女就端着手中的盘子一个个顺着那曲折的长廊走过来,只闻衣服摩擦的“婆娑”声,却不曾听到脚下的踏步声。

      今日是商氏世家三小姐的满月席,府里老早就开始筹办了,可是眼下才是最要紧的一天,府上会请来一些亲朋好友,以及城内的名流之士。这商家三小姐受着宠呢!生母是作为的平妻娶进来的,颇具姿色,而那之前的嫡母又倒霉催的病逝了,这下就是她这位母亲一家独大的时候了。只可惜那三小姐才足足满月不会懂得争宠,那不然还不知她和她母亲会将这个商氏的老府邸弄成个怎样截然不同的境地。于是这一天里,府上家丁、侍女、老嬷嬷他们这些下人这会子就是最忙碌的时候了。

      但是,有一个人却是闲得很的。那人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这倒不算是重点,重点是——她就是那倒霉催的嫡母遗留下来的女儿,并且她的身份是商氏长女这一说。

      那个孩子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躺在后院子里的紫藤花的花棚之下,看着那一串串紫色的花坠落下来,随风而飘弋着,微微波动着,像是奏着什么神秘的韵律。她就这样望着这样的景致出神了。被发丝时不时遮掩的眼睛里全然不同于普通孩童的神色,没有那抹天真,也没有那种憧憬,反而黑黝深沉得很。

      那是个女孩,她的名字是商灼熙。但是这个世界的与她同名的那个商灼熙已经随着“她”那短命又命苦的娘一起逝去了,在“她”娘亲的忌日那天,单纯地带着泪水死去了,主要死因——饥饿。多可笑的死因!这么大的府邸,这样富贵的人家,而那个“她”却是饿死的。她不是“她”,只是这个“她”的家束缚着她的身,这个“她”的世界伦理限制着她的自由。而如今,这里也是她所存在的世界了。她有些怀疑这个“她”是否是她的前世,她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事已至今,她就替“她”继续活下去了。

      想是那时,她还置身在那个现代的先进社会,所有的努力都在最后给与了她应得的回报。当华灯初上,暗淡下来的天色,使得天上的繁星显现了出来。她正待在自己的家中,悠闲地躺在藤编的摇椅上,乍然发现东南方的那一处,有九颗星星连成了一线。那一瞬,竟是神思飘渺了起来。耳边回荡起如同古刹里的敲钟声,一个沧桑的声音在说着:“本命不属,不若归去。九星连珠,因缘际会。”听着,听着,她缓缓合上了双眼。而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一片白色。丧服,白布,白色的帷幔。再清醒一些,胃里便是一阵阵强烈的紧缩。她好饿!跌跌闯闯地冲进里屋,找着能吃的便塞入口中,试图填满胃部的空洞。

      外面是一片繁华的景象,而她所在的院子里是一片凄清。同样是华灯初上时,只是那外间的华灯照不进这深幽的冷院。那“兰膏明烛,华镫错些”不是属于她的,是别人的。

      一朝醒来,已是隔世。身为丧母的世家女,在夜里“她”的记忆如潮水袭来。她闭上了眼,过了会才再睁开,清澈木然的眼睛刹时变得深邃难测起来。

      她和“她”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她”是她小时候五岁的模样,甚至更显精致了几分。“她”的亲生父亲曾经关心过“她”,而“她”的亲生母亲更是一番心思全扑在了“她”的父亲身上,简直和她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的身世更加凄惨。后来父亲变了心,抛弃了“她”的母亲,母亲又一病不起,撒手离了人世。过了多时,年幼的“她”依然看不到希望,腹中饥饿难耐,终是在她的母亲的忌日那天,魂飞魄散了。或许,“她”也是故意这么做的。再后面的事情,就无法用科学来诉说了。

      她只是感叹,那原主的娘亲怎么就这般痴傻?求着一个已经不爱她了的男人,企图挽留他的脚步,却不曾理会她那一直渴望被爱的孩子。

      为何就这样非要在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今夕何夕兮,今日何日兮。回顾青葱岁月后,焉有倾慕存?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远方,几座云雾缭绕的山相依相伴着,沿着那山间窄短的小径过去,在经过了九九八十一个弯折之后,是一个繁花盛开的山谷。各色的花朵,吐露着芬芳,翠鸟粉蝶在丛中蹁跹。看似如若仙境,实则暗藏玄机。若是能站在高处,俯瞰此处,便会发现那花卉的种植是有特殊的规律的,乃是阵法其一,曰:“百花阵”。只有破了此阵,才得再入。

      而如若那一瞬阵开,便似忽逢桃花林,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片片粉色的花瓣打着旋儿地落下来,在地上铺成堆,又由风吹散,散成那奇形怪状。桃花永远保持着这样的绝美的姿态,无论春夏秋冬,粉色如一,鲜泽不褪。只让人不住惊叹,果真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却是阵法其二,曰:“桃花阵”。

      再过了这桃花阵后,入目的就是一汪碧潭,碧潭之上是曲折的木桥,木桥的两侧更是举满了正红色的灯笼,烛光在灯笼里摇曳着,应在水面上,倒影绰绰。恍惚间不知是水在桥下,还是桥在水里。水面如平镜,木桥似卧龙。此是阵法其三,曰:“桥影阵”。

      三阵之后,是一草亭。草亭里一老翁,掩面而睡,呼噜声阵阵如雷响。突的一个抖擞,他从那草亭里的木板上掉了下来,接着是“砰”的一声,这是摔得结实了。兀自伸手揉了揉眼,睁开那朦胧的睡眼,茫茫然不知今朝几何。

      “智叟,智叟,你怎么又睡着了?”前方传来一个清脆脆的童音。

      那老翁一个激灵,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埃,竟是向那前方的童子鞠了鞠,说道:“师叔安好?”白衣的小童子大概六七岁,他撇撇嘴回道:“不好不好,甚是不好了。”

      老翁一愣,却是不知怎么回应了,他真是知这小祖宗哪儿不好了。

      许是知道那老翁答不上,那白衣小童子就势叹了一口气,徐徐道来。原来是宗门里闭关已久的大师尊晋升之余开了天眼,窥到了一先知,一出关门,就吩咐着他们赶快去找一个女童。说那人乃是九星连珠所牵之人,福缘深厚,必能委以大任,光辉门楣。若能得此女坐阵宗里,乃得至少百年顺心。可就是,这茫茫人海可怎生好找?

      白衣小童子一副苦眉愁脸的模样,真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他估摸,怕是要出动宗里的一些大人物带着一些天分好的弟子出去历练了,主要任务则是去寻那女童去。

      那边一无所知,还在无所事事的灼熙,拍了拍身上素色的衣裙,从花棚里走出,接着往那假山那处走去,她想睡一觉了,晒晒阳光,享受这无人打扰的安闲。她现在“爹不亲,娘没有”的最大好处就是:处处无人管,想去哪里就往哪去,只要不引起过多的注意就好。凡事无关紧要,忍耐下就过去了。这些事,都可以慢慢来。看看在这样困境之下,她能做到多少,她很好奇。

      她没心情等着别人去惹她,还是事先做个埋伏好。

      若他是好心,一切无碍。

      若他起了坏心,也是自取死路。

      怨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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