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歌·神之救赎》沉沦荼靡

12、初章·幽冥之森（4）

　　这个鬼地方也会下雨，给毫无生命气息的幽冥之森加了点人味儿。
　　可是大雨一下就没个停，路程被阻在这里，不免让皮尔特烦躁不安。萨拉丁导师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连问都没有办法询问。
　　三天，雅格尼丝的伤口已经结痂，徒留了一个笑柄，让黑蒙他们有事没事嘲笑她阴沟里翻船，一个法师和另一个法师战斗的时候，竟然还能被伤的这么重。
　　“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雅格尼丝在换药的时候皱眉，虽然保持的很好没有感染也没有生病，但潮湿的气候也对伤口不好。
　　贝莉安小心释放着光明法术，帮助她尽快愈合伤口，恢复战力。
　　“尼丝，这雨再下，你的伤口……”
　　“会烂？”
　　“不会，但是久久不愈合的话，会留下疤痕。”贝莉安有些苦恼，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身上留疤无疑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没事，达诺伊那里有最好的药膏，什麽伤都不会留疤的。”知道不会化脓拖累行程，雅格尼丝就轻松了许多：“反正我是法师嘛，站在人群后面放放法术就好，那种一对一单挑的场景不常见。”
　　贝莉安立刻连连点头：“尼丝，以后你不管去哪里，都带着黑蒙或者坦恩其中一个在身边吧，真是太危险了，你这次差点把我吓死。”
　　“我相信你的心脏功能够强。”雅格尼丝侧头想了想，露出一个被堵塞的难看表情：“你确定？要是我去哪里身后都跟着一个，怎么受得了？”
　　“嘻嘻，那要看你自己能不能说服黑蒙了，看他的意思，的确是打算这么做来着。”贝莉安收起纱布和绷带：“好了，千万别碰水，尤其你手上那几道，洗脸的时候也要注意点。”
　　“喔——”雅格尼丝答应的心不甘情不愿，她想洗澡啊。

　　第五日，雨依然在下，时而大时而小，却是淅淅沥沥不停。
　　皮尔特终于忍不住，来找黑蒙几人。

　　黑蒙兰德五个正在下斗兽棋，看到他立刻抬手打招呼：“皮尔特阁下，好吗？最近一直在下雨，反正闲着无聊，不如和我们一起来玩吧。”
　　皮尔特苦笑道：“我可没那么好心情，几位，雨一直下个不停，我已经在考虑山洪爆发的问题了。”
　　“可能吗？”雅格尼丝看向黑蒙兰德。
　　“太过担忧了，皮尔特阁下，在这种树木盘绕的地带，就算发洪水也只是小小的水流，更不会引起山崩和坍塌，要不了咱们这一队人的命。”
　　“说的也是，可是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食水也会不足够，天知道还要走多远。”总之皮尔特就是担心，尤其在他们面前，更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担心。
　　“这样啊，这的确是个问题，没吃没喝的话我们就要打道回府，毕竟精灵墓里可不会给我们预备吃喝。”黑蒙兰德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其实阁下若是有所准备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在雨中赶路，耗费的时间会更多，也可能发生些不可掌控的状况，但却比现在止步不前的好。”
　　“布莱克阁下，你认为现在赶路妥当吗？”皮尔特征求他的意见，在没有萨拉丁导师的情况下，这个男生就是这里绝对的权威。
　　“如果要我说，我当然不赞成前行，因为急切想要寻找精灵墓地的不是我，我的同伴还受了伤。”黑蒙兰德勾起嘴角：“除此之外，有一些你们听不到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皮尔特立刻紧张起来：“是什麽？”
　　“精灵的怒吼，灵魂的怒吼，这个幽冥之森残存的一切已经苏醒，叫嚣着要惩戒打扰他们安眠的生灵。”黑蒙兰德是用咏叹的语调说出这些话的，优雅而从容，还带着淡淡的赞赏。
　　皮尔特一脸凝重：“也就是说，我们真正的敌人就要来了？”他现在也顾不得征求黑蒙兰德的意见，闭目思索了半晌，立刻起身，大步离开。
　　很快，外面传来一连串命令，综合起来就一句话：整装起行！

　　黑蒙兰德眨眨眼睛：“我刚才不是告诉他，很危险吗？”
　　“显然你不太了解这种人的心里，既然有危险，当然要抓紧时间赶路，越快到达目的地越好，好东西拿点是点。”雅格尼丝起身，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我还可以，走吧。”
　　黑蒙兰德拍了拍她的头：“逞强不好，别忘记，他们现在可是最需要我的时候。”

　　最需要，自然也就是他可以最嚣张的时候，黑蒙兰德没客气，开口就要他们最好的马车，给雅格尼丝养伤。
　　皮尔特很为难，最好的马车就那一辆，完全不透风雨，却已经给鉴定师的女孩坐，实在不好腾出来。
　　“布莱克阁下，这个真的不方便，不如我把我的马车腾出来，再加厚车壁？”在皮尔特看来，他已经足够低声下气，就算对方是精灵，也不会太蹬鼻子上脸。
　　不过就像黑蒙兰德不了解他的心态，他也不了解黑蒙兰德那个彪悍的属性，这位从来不懂什麽叫客气：“你那个鉴定师见不得人？还是说是个大胖子，挤得马车放不下多一个人？”
　　雅格尼丝在后面啧啧称奇：“多久没看到这么恶劣的黑蒙了？”
　　想当初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这家伙就是这样，要不冷冰冰，要不就是自己喜欢怎样怎样，骄傲跋扈到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只有和他熟悉，才能看到一个细心缜密，懂得照顾人、体贴人的他。
　　“哎呀，哎呀，布莱克阁下千万别误会。”炼骨走过来打圆场：“怎么说都是女生，我们要谦让一些。她喜欢一个人独处，我们当然要配合，怜香惜玉嘛。”
　　他对着黑蒙挤了挤眼睛，那意思：大家都是男人，理应心照不宣。
　　“我从一而终，没有去对别的女人怜香惜玉的必要。”黑蒙兰德身形一转，立刻对雅格尼丝极尽温柔：“伤口会不会痛？这几天一直下雨，你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吧？实在不成我们就先回去，反正又不缺坟墓里那点儿有的没的的东西。”
　　皮尔特的脸色又开始难看，是啊，着急的是他，贪婪的也是他，所以这个精灵随时可以退出。反而是自己，必须该死的把这个精灵留住，否则难以寸进。
　　“请稍等，我们去问问。”炼骨在皮尔特忍不住之前拉走他。
　　皮尔特简直要疯掉：“这个该死的精灵在想什麽？他到底在想什麽！”
　　“噤声，精灵的耳朵很灵。”炼骨走到最前面的马车旁，敲了敲车厢：“抱歉，小姐，能麻烦你和一个人同车吗？我们现在境况恶劣，只好委屈您了。”
　　马车内传来清脆的女声：“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得很清楚，我的待遇必须是最好的，你知道我有洁癖，还非要别人和我同车？”
　　炼骨为难地看了皮尔特一眼，皮尔特终于压下愤怒的心情，柔声道：“米诺莎，就委屈你一下好不好？只是这一次，我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不能没有精灵。”
　　“你们也不能没有我，反正我不和别人同车。”
　　不管他们再怎么说，车里再也没有发出半丝声音。
　　皮尔特无奈叹息：“从小到大，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
　　“她有这个能力，被娇宠着也没错。”如果自己的妹妹有这个能力，自己也会把她宠上天去的，这根本就是一棵摇钱树。
　　皮尔特拍了拍他肩膀，打算回去再和那精灵说一说。

　　可是等回到队伍中段，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两辆属于那五个人的马车不见了！
　　“人呢？”他几乎失控，抓起旁边一个人怒吼：“精灵那一伙人去哪了？”
　　“他们说，说知道大人不可能说服那个小姐，所以干脆先走了，省得你为难。”
　　“你们怎么不拦住他！”皮尔特狂怒的推开自己的白痴部下。这可好，精灵走了，他们还有什麽留下的价值？
　　“我带人去追。”炼骨立刻说。
　　皮尔特点头：“势必要拖住他们，我布置一下这里，会追上去的。”
　　“我想在追上去之前，你最好先说服你那个倔强的表妹。”炼骨走了，比起皮尔特，他更明白这一群人的意思。他们想要的很简单，不是真的蛮不讲理，只是要一个不可动摇的地位。如果连拼车这种事都无法达成，那真正进入墓地后，他们又怎么可能分得那一份？
　　皮尔特也不是笨蛋，相信他也很快会想通，届时自然不会吝啬。

　　炼骨是往来路追，黑蒙兰德他们却往去路走。
　　也就是说，虽然绕了一个圈，却比他们更快走上往精灵之墓的路。
　　一路，其他四人都看着他，神色诡异。
　　黑蒙兰德注意到，立刻摊开双手：“来，赞扬我的聪明才智吧。”
　　四个人同时翻白眼：“去！”
　　黑蒙兰德潇洒耸肩：“随便喽，至少你们啊，一个都没想到要提前去这辙~”
　　四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笑意。
　　“好啦，你最厉害，可是我们这一路不会被攻击？”
　　“当然会，那声音更近了，大约五个小时吧？就会达到我们所在之处。”黑蒙兰德探头出去，给马加了两鞭：“不过我们迎上去，只需要三个小时，就会遇到第一波攻击了。”
　　“所以，我们是来大公无私，帮助后面的人解决问题？”
　　“当然——不是，我有那么伟大吗？”黑蒙轻笑：“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你们轻轻松松躲过去。”
　　“这可是你说的……”雅格尼丝掀开马车廉，看看外面，再看看马车顶上：“如果我的伤口发炎或者裂开，就死定了。”
　　“不会死定，发炎也是小事。”黑蒙兰德立刻安慰她。
　　“我当然知道我不会死，反正我知道你会死定。”雅格尼丝闭上眼睛。
　　立刻就没有人说话，活动也是轻手轻脚，他们的另一辆马车里装了充足的食水，这辆车挤五个人自然紧促，想要不碰到彼此更难。但就算是这样，他们四人仍然努力不碰到雅格尼丝，她脸上的阴影非常明显，这身伤也的确很重，搅得她睡不安寝。

　　“黑蒙，你确定没事吗？我们真的不能有事。”这是贝莉安最郑重的一次。
　　他们从不会把自己看得太轻，可是如今，却似乎又把自己看得太重了。他们还没有那么强。他们有变强的能力，有资质，有环境，但是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强。
　　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而已，过早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被人捧着，被人羡慕着，被人期待着，被人以那种当你是高高在上的目光看着，无可避免，总是会生出些自大的心理。
　　他们还好，或者说，至少还没被冲昏头脑，这已是非常难得。
　　“看来，我们选了一个相当危险的试金石。”坦恩终于吐出一口气。他们错的早，这是好事，现在犯错不会无可挽回，以后也不会有相同的错误。
　　“危险归危险，也许因为危险，所以才值得。”黑蒙兰德扬起手腕：“对了，有人想当吸血鬼吗？”

　　所谓的吸血鬼，自然不是真的以血为生。
　　他们坐在摇晃的马车里，看着黑蒙兰德割手腕放血，小小手指大的玻璃瓶，一放就是五六瓶，倒也不少。
　　“我倒是没那么大方，所以你们也省着点用，一滴就够的时候，可别给我当不要钱一样。”舔舔手腕上的伤，黑蒙兰德又往雅格尼丝身边凑：“你瞧，好大一个口子，我们现在同病相怜了，你不安慰我一下？”
　　雅格尼丝抬起他的手：“有必要吗？”
　　“保你们的命，有必要。”黑蒙兰德淡淡道：“我人类朋友本就不多，若是再死上一两个，以后岂不是连个能一起喝酒的都没有？”

　　一个小时过去，或歪或倒，昏昏沉沉，这马车上的人似乎都已经睡着。
　　但仔细看过去，坦恩的手始终未离武器，贝莉安和拉比丝似乎巧合般把脸冲着两个窗口，而坐在最外侧的黑蒙兰德耳朵总会不时动一动，未曾放过任何突然响起的动静。
　　只有雅格尼丝，因为伤势的关系，睡得格外沉。

　　二个小时后，睡得最熟的反而是起的最早的，黑蒙兰德睁开眼睛，发现雅格尼丝已经不在原处。
　　仔细倾听，她在后车？
　　轻手轻脚摸过去，果然看见她在清点食水：“起来这么早，自己身上有伤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想起你说的那个听不见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就睡不着了。”雅格尼丝对他笑笑：“这不还是没能瞒住你的尖耳朵，我刚刚过来，你就发现了。”
　　“呵，我帮你一起点算。”黑蒙兰德接收她的工作，让她老实坐在一边。
　　“一会儿得注意着点，我们受些伤没什么，这些东西不能掉落，否则，我们也得打道回府。”
　　“这点我知道，到时候这些东西由拉比丝和坦恩守着，凭这两个的能耐，不会有失。”黑蒙兰德突然又抓起她的手：“我和贝莉安负责应付来敌——如果真的有战斗的话。所以，你能不能安安静静呆在一边，不要让任何人为你担心呢？”
　　雅格尼丝叹气：“一，不要再对我伸出你的狼爪子，二，只要没有危险。好，我会听你的。”
　　黑蒙兰德笑着放手：“不要叹息我的无礼，因为我从来不会为这个而道歉。”
　　“我没有那么闲，你现在这种姿态，是要给我背情诗？”
　　黑蒙兰德打了个寒战：“就算我还算清闲，也不用去做会让自己起鸡皮疙瘩的事。”
　　说着，他从窗户窜到外面，手搭着车厢上了车顶。

　　三个小时后，在幽冥之森的大树林外，达诺伊立定身体，脚尖正好踩在边缘线上。
　　那条别人看不见，摸不着，就连精灵也很难分清在哪里的边界，在他眼中却如此明了。
　　“唉，还是决定要进去吗？一群倔强的……”
　　他抬腿跨入那条界线，身形突然变得疏淡无比，隐隐约约，闪闪烁烁，却又速度极快，就这样消失在密林中。

　　声音，窸窸窣窣，就像有虫子在附近爬动一样，而且不是一只，而是千千万万只的虫，窥伺着他们，紧随他们的脚步。
　　贝莉安左顾右盼，越是什麽都看不到，越是焦急不安。
　　“别紧张，这不是虫，只是风吹树叶而已。”黑蒙兰德低声说：“这林子里的树木，你还真当他们都是死的吗？”
　　“活的，恐怕也只有这些树是活的。”坦恩在一边冷冷说。
　　“没错，活的，这座森林的生气已然全被这些树木吸走，只剩得下空壳了。”黑蒙兰德抚摸了一下树木，那些枝叶立刻颤动起来，卷动着想缠上他，却在接触他那只有伤口的手之后缓缓退却。
　　黑蒙兰德露出轻松的笑容：“还好，他们和这里的怨魂们不同，他们还认得精灵的血，不会伤害我族中人。”
　　听他这么说，立刻其余四人都拿出那个小小的瓶子，滴了一滴鲜血在手上，晕涂抹开。

　　向前走，依然没有路，走到这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丛和遮天蔽日的巨木。
　　但只要黑蒙兰德伸出手，放只箭，吹个口哨，树木就总会向两边分开，给他们让路。
　　难怪这里没有精灵就进不来，树木是活的，还如此遮挡着道路，若是不伤它们难以通过，一旦伤到它们……那可就无法善了。
　　“黑蒙，这么说的话，皮尔特那群人不是进不来了？”拉比丝突然问。
　　“我想是的，尤其尼丝杀了萨拉丁那个精灵亡魂，他们就算想来，也来不了。”
　　“这样……是不是不好？”拉比丝缓缓开口：“如果我们就这样丢下他们，自去墓中拿走所有东西，就等于同时得罪了皮尔特和炼骨两方，如果只是他们本身还好，而他们代表的势力，贵族和佣兵团，若是我们得罪了，不仅我们自己，连同学校也会有麻烦。”
　　“这么说可不太对，拉比丝，我们难道是怕事的人吗？”正在兴头上被泼了冷水，黑蒙兰德的语气里便带了些不满。
　　拉比丝立刻挑眉道：“难道我就像怕事的人吗？”
　　“你们如果在这里吵起来，我们也可以不用再走了。”雅格尼丝凉凉一句，成功让他们闭嘴。
　　“拉比丝，黑蒙不是那个意思。”贝莉安小声说。
　　黑蒙兰德嘟囔了两声，左右看看，哼哼着转过头去：“我不过想玩玩，贵族和佣兵团又不是笨蛋，这些事情怎么会搭理？再说皮尔特也不笨，事情传出去，最倒楣的是他嘛。”
　　几人露出笑容，这对黑蒙兰德来说就是变相的解释，他们相信拉比丝也同样可以理解。

　　这件事就此揭过，几人继续往前，不过却安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