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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流云之绊 ...
PART1 in the way
呲——车轮和柏油路划过强烈的摩擦声。
靖川痴痴地摘下了头盔,难以置信的目光透着深深浅浅的哀伤,定睛凝视路边的少年。
而R’derall的大楼尚立于千米之外。
少年歪歪斜斜的倚在斑驳的门柱前,右臂无力地垂在膝旁。长发凌乱而无力地斜挂眉前,肤色倒像被良久而不均匀的铺陈在日光下太久,在路灯下泛着浅金。双颊苍白面容颓废,某种病态的绝美似乎深深地刻在这张东方的精致容颜。不同于自己的鬈发,少年的黑发凌厉而笔直,黛眉苍瞳,凤眼迷蒙,此刻似乎是隐隐注意到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他抬起头,微惊了片刻,嘴角荡起了某种残酷而无所谓的轻笑。
当靖川的余光扫过他肘部那些青紫而斑驳的针孔时,不用想都知道他刚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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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 (回忆)祁木北
彼时云南,花语林音
滇缅甚近,至于瑞丽,村寨相望,一寨两国。盈江碧澄,青峦锁壁。本是天堂佳话,人间奇丽处,奈何毒品如虫蚁百禁不绝。*
而那条血流成河的关口唤做木康。
大概在靖川入学后不久,特训班转来了另一个孩子。一身痞气而寡语少言,孩子们对他敬而远之,师长也对其嗤之以鼻。
熙禾说,那个孩子的父亲是个毒贩子,最近消失在“江湖”里,他的母亲在年前选择了离异。罂粟绮丽而凄绝,悲剧却生生世世的衍生不止。经历了丈夫的被铺、越狱、走私、绝迹,独立成家的母亲便一心将黄口之龄*的孩子送入军校。骨肉相离,只是为了摆脱这种无尽的诅咒。孩子很聪明,除了话不多外,几乎是不学自成的天才系少年。然而他沉默的时候,常常把自己浸在近乎真空的宁静里,从外人观来又恢复了平平无奇的转校生姿态。
震撼是这样开始的。
间谍课开堂的那天多少有点像北影面试,内容是表演。转校生一脸洋洋洒洒的随性不羁,但扮什么都像挺尸般两眼无神。
“祁木北!像你这样的卧底,肯定第一个被扔进焚尸炉!”教官看不下去的时候便会像这样暴走,“要演到让你自己都相信你他妈是个混蛋才行!”
忘记自己的存在。从开始就是这样受教的。
他仍旧是低头与沉默。课堂底下浅浅的哄笑慢慢地渗出来…
“好吧,”教官苦笑扶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演不好你就从特训班里滚蛋。部队不需要废柴……”
“我可以演毒贩。”少年缓缓地扬起了头。
下一秒全场沉默。
这是靖川第一次看清楚他的眉眼。肤色病态的惨白,黛目黑眉却因此显得格外清晰。上斜的眉眼是典型的东方美,如削的鼻梁映衬着前发的刚毅,脸颊的线条柔和而略带女气,终于在嘴角扬起了那份从没有出现过的邪魅、自足、骄傲和不屑。微耸的肩膀,后仰的脑袋,以及那个不知道扭曲成是什么角度的八字站姿,举手投足间竟没有丝毫的犹豫畏惧甚至于童真稚气,俨然是身经百战的跨国集团的贩毒"骨干"。
随着而来的是集体的肃穆,是对位卑者向来轻视的愧色。特训教官的双目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与欣喜,也有后来熙禾评论所说的"些许惊惶"。虽然大部分人都把木北的演技爆发理解成"意外",但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偶尔很奇妙,就是某时和某种合于一契的灵魂的桀骜和孤独一触即发,有名的相识和莫名的相知。此后靖川和木北常常于午间无事,同在大盈江畔仰躺向天,九歌问云。
用东野圭吾的话讲,可以算【流“云”之绊】。
直到八年前的夏月。木北退学。
原因是他的父亲“再现”,在木康站袭警失手后被就地处决。而彼时靖川的兄长方因此案获得擢升。尴尬的局面也理所当然地打断了“流云的牵绊”。传言四起,祁木北的身份倒是从不学无术的废柴彻底荣升为不露声色和教官曾经百般批判“不相像”的□□卧底。
"你怎么想?"他问靖川。
"木康站的设备都是十几年前的,反侦查都是P话 ,你才不会…"
“九岁——”
前言未尽,后语乱入。时间停格。
"那是我第一次碰毒。"少年如是说。
一番理所当然的程序和冠冕堂皇的考核,结论倒是一早可以预想到的——木北退学。只是回家后推开虚掩的木门背后,看见了了那具悬起的苍白无力的躯壳!
母亲……那已然年迈苍白,雪发盈额的母亲啊,你抛下了这一切,抛下了我,寻找你的伊甸,你的极乐园。天堂没有我的位置。南天门众生门非吾之门。我门,罗生门。
谁该在地狱等我。
谁会在地狱等我。
数月后靖川带着复学的消息来到了他家,只见门内的少年浑身浮肿,双眼充血,俨然没有了曾经那份自尊自耀自足和自傲。左臂青紫,因为刚扎完针仍然血流不止。
靖川一把拉起瘫软在沙发上的人,咬牙切齿地问:“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
“我不回去,”他说。“她死了,我的人生也结束了。”
“……”
“所有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可笑的。”木北放下了左臂的袖子,盖住那些青紫的针孔,“父亲,所有人都说我的父亲是个混蛋。可是很久很久以前,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才是我惟一感到有安全感的时刻。现在…你看看…看看现在的我,我是一个流浪者!我什么也不是!我是毒贩的儿子!我该进的是戒毒所而不是什么他妈的军校!呵,多讽刺。你看,所有人都说我是个白痴。就像这样多好,就这样被彻底地忽视。自己被自己关在房间里。哈哈哈!!!你看,我是看不见的。你就算你这样拉着我的领口,你也触摸不到我!”
靖川没有说话,放下了拽住少年衣口的双手。
“回家的感觉是那么好。”致幻剂和□□作用还在持续,他也继续说,“居住下来,生活在一个家庭里,感受家庭生活感觉真是很好……”
这空空的房间本身就是莫大的讽刺,还有那根悬着他母亲灵魂的横梁,日日夜夜,就这样日日夜夜,深陷在难以自拔的孤独怨恨中。
这就是□□的诅咒。
曾经在大盈江畔共仰望天的时候,他说在他的理想国里,像这江面没有工业化也没有污染。可以爬上覆盖着白峦的雪山,用一块老树桩做一把雪橇,从山顶滑下,在大盈江里沐浴游泳,和自己的朋友共同嬉戏。
他要的只是自由。灵魂的自由。而此刻少年的右臂挂着那个带着F字母的新鲜纹身,像泼墨般把曾经的纯洁灿烂理想辉煌统统变得荒谬可笑。
靖川心情沉闷地走出了木北的家门,右手随意的一捏把复学通知团成了坨状。望着瑞丽碧澄的天穹,望着那些象征着自由的风和云,轻啐了一口。
仍旧闷在心头的怨气怒气,渐渐聚成了那句满怀伤悲的哀鸣,在心里旋之不去——
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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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济的街头。人妖在高尚的汇演。皮条在低调地拉客。
戒赌不戒色的好处,在于没有所谓的娼妇、援.交,只是同性的娱乐方式仍然隐晦和暧昧,此外一切光明而理所当然的进行。
少年的衬衫领口凌乱地散开,(恩,就是你想的那样)酒气沉重地环绕着身体,半眯的凤眼显示着残余的致幻剂的痕迹,醉醺醺的向自己的方向点了点,蹒跚踉跄的靠近。
“好久不见。”少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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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说上帝宠爱的人都会在年轻时死去。
凤凰涅盘,为了永久的生。
小酒馆并不难寻,尤其是有熟人带路,两个人很快地坐了下来。
“so,”木北说,“你也从那个鬼地方出来了。”
“TO FREEDOM!(敬自由!)”靖川晃了晃手里的杯子。
“TO FREEDOM!”祁木北很是配合的磕了一下旁边的酒杯。“不过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搪塞过去我的‘为什么’。”
“……”
木北拍拍他的肩膀,“那个小妞?叫什么来着…其实我也挺喜欢她的。”
“……”
“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不是??”
“……”
那夜在小酒馆两个人聊得很久。至于“那个小妞”现在落在谁的手里,某人只是忧郁地晃晃手里的酒,用“来不及”这个理由搪塞着自己。后来两个人都枕着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另一只手维持着护着酒杯的姿势。直至天明。
直至天明。
直至天明。
身旁的少年再没有醒来。印堂缠上了黑色。即便没有后来的法医鉴定,靖川也已然猜到木北的死因是吸毒过量。
“我不想被知道。”这是他昨晚最后的话。葬我于盈江之上?不过是皮囊,不过是躯壳罢了。
人们说上帝宠爱的人都会在年轻时死去。
凤凰涅盘,为了永久的生。
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以行。*罗兰夫人的遗言久久回旋在耳边。
1)男孩7岁称韶年。10岁以下称黄口。13岁至15岁称舞勺之年。 15岁至20岁称舞象之年。
2)滇缅和金三角的灵感来自于本周一的环球时报。
3)十八世纪法国大革命时罗兰夫人(Jeanne Marie Roland)临上断头台前疾呼:「自由啊!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而行!」
4)祁木北。我想写这个名字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出场方式。直到昨天我看见缅怀某人的短讯,那样深刻的人生重新跃上了笔头。
5)谨以此文纪念已逝的好莱坞天才演员瑞凡菲尼克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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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流云之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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