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梁》老尔

3、第 3 章

　　快入秋的天气，白天晚上气温差得挺大，老张每每干完活都晾着身子，一身的汗水让风一吹，舒服，舒服了三天，第四天，毛病就就找上门来了。
　　老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以前身子骨也没这么差劲过，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这以前多耗的精气神就跑过来要债了吧。
　　老张没想到的是那场战熏的那毒气落下的病根子。可能也不愿想，埋扒埋扒填进了石灰堆，碰下都嫌烫手。
　　老张没想到的，老邢想到了。想到了也没啥辙，巧妇还难免无米之炊呢，老邢也只有爬去后山那寻摸寻摸些草药，回来摘干净了给老张熬上。也是运气好，路上捡到两个鸟蛋，揣进口袋里，捂得热乎乎的。
　　老邢熬好了药，黄澄澄的冒着热气忙不停迭的端到老张面前。
　　老张也利落，端起来就喝，被烫得嗞牙咧嘴的。
　　老邢在一旁笑。
　　老张把碗塞回老邢手里，笑啥子，药得趁热喝才好。
　　老邢说是是。

　　药喝了得发汗，老邢搬出两床被子，特瓷实的把老张捂得严严实实。
　　许是架不住这热，老张睡得迷糊了就开始叨胡话。
　　老邢在池塘边上收拾了一番，回到屋里就见着老张把被子都给蹬开了。虽然屋子窗户都关了，吹不进风，老邢还是赶紧的把被子从地上扒拉起来给老张盖回去。
　　离得近了，听到老张嘴里嘟囔着话，不过含在嘴里，听不清。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飞快转着，然后就看到眼泪从眼角溢出来，顺着脑袋晕进枕头面上，一滴就是圆圆一小片。
　　先是一小片，然后没多会儿就湿了一大片，老邢有点想笑，又有点可怜，长这么大，他头回看到一个男的眼泪这么多，比村子里有人过世时那些亲人朋友流的眼泪都多。也不能这么比较，人家那是嚎陶，这么静悄悄的，一颗颗的从眼角溢出来，还真是头回见，跟不要钱似的，一点都不金贵。
　　忍不住了就伸出手盖在老张的眼上，不多久就湿乎了一手。

　　最后倒是睡安生了，老邢隔天清早刚探了头过去要给老张试试体温，老张就醒了。
　　离得太近，老张一时也分不清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一模一样的眉眼，离得这么近，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老邢看到人醒了，高兴。头还是照旧靠近贴了过去，还有点微热，不过应该没什么事了。
　　看来再喝一次就够了，到底是年轻人。老邢快活着，撒开了腿就往厨房去。
　　那边老张还愣在床上，揩了眼角，涩得发疼。

　　爬起来时，老张身子其实还是有点发虚，腿有点软，踩不着力的感觉。老张叹了口气，摇摇头，打什么时候起这生病就是顶顶奢侈的事，现在倒好，成了打发时间用的。
　　这话也不掺水份，老张起来后就被老邢叫去背风有阳的墙根下窝着，发呆可以，做事免谈。还给老张左手上塞了一大杯不知哪摸出来的茶梗子浸的半黄不清的开水。右手也没闲着，被塞进了两粒蛋，看样子比鸡蛋小些，也不知道老邢哪捣腾来的，剥开蛋壳塞嘴里，有股清淡的腥味跟甜香。
　　老张身上还搭着老邢一件灰蓝色的卦子，布料很厚实，不多久就把背捂出汗来。老张捧着大茶缸子仰着头看天上白云飘，心想，要是这时一闭眼，再睁开，会不会发现其实这些日子不过是场梦？

　　隔天老张就说什么也不休息了，这又不是养胎！老张跟老邢吹胡子瞪眼的。老邢看架势也就作罢，嘴里嘟囔着，要是养胎有养一天的嘛……
　　池塘还没修好，老邢就已经把鸭子给买了回来，两只小鸭子，皮毛黑光油亮的，怎么看怎么舒坦。
　　鸭子还小，也没拴绳子，就是得提防着点被猫啊狗的来叼了去。老张，你的任务很艰巨啊。老邢语重心长的拍拍老张的肩膀，提着锄头收拾菜地去。留下老张跟两只鸭子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鸭子还小，几片菜叶子就吃得很欢快，老张看着鸭子呼噜着碗里的水觉得有趣，一伸手就捏了只放手里把玩，揣在手心里温温热热的，这心好像也软了起来。
　　心里头刚美上，这鸭子就毫不客气的在老张手上到此一屎了。老张脸一垮，就这么个小东西，也摔不得，打不得，骂？骂啥？
　　瓜娃子！老张边洗着手一边骂得不含糊。
　　哎，才半天功夫你这名字就取上了？老张回来头件事就是看自己的两只鸭子去，花了一半的积蓄的东西，怠慢不得。
　　……老张被老邢的话憋着口气，好一会儿才应到，嗯，瓜娃子！
　　那另一只咧？老邢也没觉得老张脸色不对，指着另一只稍大点的问。
　　瓜兮兮！
　　哦……咋的都跟瓜有关……哎，你要是爱吃瓜，我罐子里还阉着西瓜皮子，你晚上解解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