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漂浮Ⅱ》猫翼子

35、chapter 35

　　有些记忆，混合着尚还温存的血的热度，以及从眼眶滚落的泪水的炙热，一直一直，流转着包裹着它们的主人，直到让人窒息。
　　那名为“哀伤”的洪流，从左心室，流入右心室，萦回流转，久久弥漫。混合着血的腥甜。
　　……
　　女子沉默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扣动长木椅的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发出“吭、吭……”的声响。
　　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很轻，所以很快被喧嚣的环境吞没。
　　女子只是发着呆而已，偶尔，不用杀人的时候，她会想发发呆。
　　那张娃娃脸使得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一些，这女子，无论怎么看也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这张孩子气的脸使她看上去更像十七八岁的高中生。
　　只是，那张娃娃脸上，始终是淡漠的，无表情的，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
　　……
　　许多事情不愿回忆起，但是，来到这片熟识的地方，记忆的洪流，总会将她心中竖起的防线，彻底冲毁。
　　这是十年后的陌上琛来到十年前的第一天。
　　这一天，纲吉、狱寺都去了十年后那个残酷的人间地狱，而山本，大概明天便会离开。
　　而她，今生今世都不愿再主动跟彭格列的人打交道。
　　不知十年前那个单纯的自己是否已经遇到了六道骸，接触她留下的日记和信。
　　她是算准时间才进行交换，强行将十年前的自己带来那里的，十年后她的日子可不好过，复仇者联合密鲁菲奥路绞杀她，所以她将十年后的自己送到了拉尔身边，顺应剧情发展，十年前的自己将遇见山本武并成功混入彭格列基地，接触云雀，并最终遇见六道骸。
　　她所掌控的少量尘之火焰，能确保十年前自己顺利来到十年后的世界，并有一只性能良好，能将她带回原来世界的匣兵器。
　　十年后的云雀作为少数几个记得她的人之一，能接应十年前的自己，并会对其进行特训以防她被复仇者抓走，六道骸也会及时出现，将信和日记带给她。
　　等到十年前的陌上琛接触了信和日记，知晓了十年来的真相，她便会通过匣兵器回到十年后，扭转这一切。
　　而那时，这个十年后的陌上琛也可以安心地离开。
　　是的，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十年前的世界，但，并不会回到十年后的世界。
　　十年后的陌上琛着实不知道巴利安这个例外，她没想到弗兰会对六道骸的幻术干扰，导致巴利安一行仍记得自己，也对亏了这个例外，让十年前的陌上琛得以从复仇者手里逃脱。
　　而现在，计算好十年后将发生的一切后，十年后的陌上琛坐在公园的长木椅上，计划着接下来自己要去做的事情。
　　毫无疑问，她要抹杀神沧式舞、扶鸾以及亦薇，她曾想过要对星子下手，但思忖许久，还是放弃。
　　山本武爱谁那不是她能管的事情，她所要做的，就是斩断自己跟彭格列的联系。
　　而等这些事情做完之后，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便可以离开了。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让她眷恋的东西，死亡，不过是走个形式。
　　……
　　微风柔和的午后，白衬衫黑长裤披长发的女孩，肩膀上甩着黑色的帆布包，懒洋洋地倚在街角的面包店旁等人。
　　她总在固定的时间在这个固定的地方等人，甚至，会用一个固定的姿势，闲闲地掏出手机发一连串号码催促那个她等待的人。
　　面包店的老板都认识她了，常在这个充满青草香的午后进店买面包的老顾客也认识她了，那女孩子啊，在等人。
　　等谁呀？等一个男孩子喽，这俩娃可配了，都说他们是一对。
　　你怎么知道是一对啊，又没问。
　　哪用问呀，看着不就知道，那么默契，天造地设了都……
　　哎呦，来了来了，你看看，他们是不是一对？
　　嘶……还真是，男才女貌啊这，绝配。
　　……
　　女孩会在等得不耐烦时走进面包店里买上一块涂满鲜奶和果酱的蛋糕，用锡纸抱着抓在手里潇洒地吃，若这个时候她等的男孩子来了，她便故意坐在店里看对方找自己，然后在对方焦急地掏电话时，吃得满脸鲜奶果酱面包渣地走出来，指着男孩忍俊不禁。
　　女孩总是比男孩早到，曾有一次面包店的老板在给女孩那蛋糕时半假半真地抱怨，这男孩子真是，老迟到……
　　女孩接过蛋糕淡淡一笑，解释说，隼人没有迟到，是她来早了。
　　隼人，就是那男孩子的名字吧，呼唤这个名字时，女孩的声音总是很温柔。
　　面包店老板就说，哪有女孩等男孩的，你下次晚点来吧。
　　女孩嫣然一笑。
　　我喜欢站在这里等着他出现。
　　女孩说得一脸满足。
　　……
　　被女孩专心等待着的男孩，有一头银白色的中短发，老里老气地梳成二分的发式，这发型早就被淘汰了，已不是用“不流行”便能概括的，但是那男孩顶着着头发，却是出了奇地好看，男孩像是外国人，五官明晰，皮肤比日本人白很多，鼻梁高挺，还有一双漂亮的翡翠色眼眸。
　　这男孩喜欢穿混混样的衣服，戴着骷髅装饰的银饰，看上去总给人不良的感觉。
　　但男孩在女孩面前，虽喜欢嘴硬，却总是做与说不同调，比如，会叫女孩子“死女人”，但一丝不苟地给她擦净脸上的蛋糕渣，比如，会气喘吁吁地跑过半条街，冲刚从面包店里出来的女孩大吼“你怎么躲在这里，我找急死了！”，语气带冲，脸上却显现出几分柔和，像是终于找到女孩，方才放了心。
　　……
　　这样一对男孩女孩，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要去祝福。
　　祝福他们幸福美满，携手走过这一生。
　　他们之间，谁也不会变心，谁也不会背叛，但是他们终究，没有一个幸福美满的结局。
　　他们在离幸福还有仅仅一步之遥的情况下，经历了那场生离死别。
　　然后，他们从此与“幸福”一词，擦肩而过。
　　……
　　“这次也麻烦你们了呢。”架着无框眼镜，面容温和的清瘦青年站在餐厅门口向这对男女打招呼，脸上写满了“感谢”二字。
　　这句话，重重复复，一说，就说了两年。
　　是的，两年。
　　因狱寺十四岁时某次机缘巧合，他和梦邪开始了在这家餐厅定时地演奏，他弹钢琴，梦邪吹笛，两人为餐厅合奏拉客，最为回报的自然是这家餐厅免费提供的一顿大餐。
　　店家被女孩成为“阿青”，是个性格温和老实的青年，一直在这里打拼，踏踏实实地工作接生意，这家餐厅拥有较高的口碑，生意也一直很好。
　　而狱寺和梦邪在这里帮忙拉客，一过，就过了两年。
　　仿佛一转眼间，他们都长大了。
　　狱寺的变化给梦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曾经别扭不懂事，爱发火，直性子，时不时炸毛，张口闭口“十代目”“左右手”的少年终于也成长了，性格稳重许多，比起那份少年时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躁，十六岁的狱寺身上，更给人一种属于贵族的优雅感，也许这是因为他那银白的发色，也许是因为他弹钢琴时身上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忧伤感。
　　梦邪很欣慰，因为两年后的狱寺，成长地优秀而出众。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他依旧喜欢用炸弹当武器，近战和防御的实力也在梦邪的训练下不断强化，大幅度提高，可以说，已经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黑手党了。
　　对于狱寺的变化，梦邪惊讶之余不乏自豪和宽慰。
　　而两年来，梦邪则是出落地更漂亮了，武艺日益精湛，不仅枪技高超，剑术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她似乎在所接触的领域都表现得非常完美，如同一个全才，其实狱寺清楚，那一切，只是因为她光辉的成就后，堆积着比别人多得多的汗水和付出。
　　……
　　至于两年来两个人的关系发展么，依旧那样，该吵架的时候就吵架，该吐槽的时候就吐槽，该互讽的时候就互讽，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该打架的时候就打架……根本上说，并没有什么质或者量的变化。
　　两个人，依然这样默契，依然这样合拍，但是谁都不会再往前靠近一分。
　　梦邪是把狱寺当弟弟来关心的。
　　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梦邪的开导，狱寺与碧洋琪的关系渐渐好转，与家族的矛盾也日益软化，忽然有一天，狱寺家里的人说什么……孩子大了，到十六了，可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说上这么一堆无聊的理由，其实背后也不过是想利用狱寺进行联姻，与某个实力强势的家族处好关系。
　　狱寺这种傲气的性格怎会接受家族安排的联姻？毫无疑问，他没有接受，但将计就计，说了自己想订婚的对象。
　　而且这说法还是义正词严。
　　不是关心他么，关心他的婚姻大事，一生幸福问题么……那好，他现在正好有喜欢的人了，干脆现在就把婚订了，这样他的婚姻大事，一生幸福问题不就解决了么……
　　狱寺会有这一手，家族的人完全没想到，他们甚至准备好了一箩筐的理由劝说狱寺去跟人家订婚，而且这些理由多半都能扯上彭格列十代目，说得狱寺推辞不得。
　　可这下可好，狱寺这一做法，让家族的人进退两难。
　　不允许吧，这又与先前“为了孩子的终生幸福”这一宗旨相违背，毕竟，拆散鸳鸯，怎会是为了孩子的终生幸福？何况狱寺看上的这丫头还真不是一般的优秀……允许吧，那家族里就这一个男娃，想讨好的家族里生的又都是女孩子，联姻的事自然泡汤……真可谓进退两难。
　　到了最后狱寺家族的人决定做个试炼，检测检测这位狱寺喜欢的姑娘。
　　而梦邪呢，是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狱寺骗过去参加试炼的……于是……梦邪的出现真的让家族的人无话可说。
　　无可挑剔，这女孩，无可挑剔啊……
　　外表？梦邪是真美，随便披着头发穿件裙子，就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联姻家族不自称女儿漂亮吗，哪能跟着女孩比……一比，洋相尽出啊……
　　内涵，这女孩，车技真是无人可比，开一辆白色宝马，飙车飙到出神入化，实战？弓箭、枪支，各种武器都会熟练使用，一枪便正中十环，哪家的女儿能做到？更别说她的枪术，一连撂倒十几个壮汉……这女孩不仅会打，还出一首好笛，跟狱寺配合演奏，真是……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所以，他们还能说什么？
　　……只能感叹，这小少爷可真是艳福不浅，他喜欢的哪是人类啊，根本就是仙女下凡吧……
　　其实梦邪自己倒没觉得怎么样，外表这个没办法，她是遗传得好，其他的，车技，跟观月熏学的，为了学会高速过弯的技巧，她好几次险些从悬崖上摔下去。枪术，剑术，那都是在修罗场杀出来的，那跟着什么师傅练过，都是打出来的。长笛，那是上辈子她死之前在少年班学的……所以，她不过是个经历的多些，自然也收获的多些的普通人，虽然，她过不上普通人那样幸福安宁的生活。
　　而梦邪对订婚一事一直不知晓，直到某次，她和狱寺在阿青那里拉完顾客后，去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厅喝咖啡。
　　梦邪点了最爱的一杯焦糖拿铁，狱寺点一杯黑咖啡，不加一点糖和牛奶。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着自己最爱的咖啡，享受一个宁静平和的下午。
　　狱寺向梦邪求婚的时候，梦邪还拿着精致的小勺子慢条斯理地搅拌着那杯只喝了四分之一的咖啡。
　　她喝得很慢，因为按照她的要求，这杯焦糖拿铁是用刚开没多久的水冲的，梦邪最喜欢用托盘捧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慢慢吹凉了小口小口地品。
　　蜿蜿蜒蜒向上盘旋的热气中，银发少年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气氛，是恰到好处的安逸。
　　直到，狱寺带些颤抖，别扭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安逸。
　　狱寺一张脸红得堪比西红柿，他憋了好久憋出一句话来。
　　“喂，跟我订婚吧。”
　　于是……
　　梦邪端着小托盘的手不知不觉地放松了力道，托盘倾斜，一杯尚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从托盘上滑落，全部泼翻在梦邪腿上。
　　就这样，梦邪还足足愣了三秒。
　　然后才“好烫——”一声坐起身。
　　狱寺也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看梦邪的情况，服务员听到声音已经带着凉毛巾赶来，女服务员让狱寺呆在门外，自己扶着梦邪去洗手间帮她处理伤口。
　　最后还是依旧红着脸的狱寺把梦邪抱去了医务室，也导致梦邪为了避免伤口上孵着的药膏被抹掉而在大冬天的穿了好几个月的裙子。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当时，梦邪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发红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被烫的地方起了水泡，孵着厚厚一层烫伤药。
　　狱寺背对着她坐在床边，满脸通红，也不敢看她。
　　然后，梦邪说什么来着的？
　　……
　　她好像说了……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