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相新版番外》宋颖

10、月下双笛（单篇）

　　穿过右银台门，往北走，便是翰林院。
　　天未全暗，宫城灯火渐明，皇帝肩舆前两排金莲炬引路，院中有如白昼。
　　傍晚时分刚下过雨，从门边便能看到丛丛盛开的牡丹，象是染上了泪意，红的白的浅粉的花朵惹眼的很，鲜翠叶片上露珠圆滚，映衬着远处枝桠繁茂的古槐，景色十分可爱。
　　院使梁首谦事先转达过口谕，圣驾来幸此赏景不需人通传侍侯，因此轮值翰林及院吏皆自觉回避。偌大院落，空寂几无人声，只有风吹过时，廊上悬铃发出些许声响。
　　皇帝步下肩舆，吩咐从人在门外等候，仅带着梁首谦闲庭漫步，不时把玩面前花大如碗的牡丹，又指点成簇坠在枝间的紫藤，神色悠闲。天子有一句没一句的问，梁首谦唯唯诺诺应答，但对至尊来意院使心知肚明，不禁暗自思量，到底什么时候会才忍不住问呢？
　　倒没等太久，皇帝倾身凝视第二十九朵面前花同时，漫不经心回应梁首谦满腹疑问。
　　“他呢？”
　　“臣不知。”
　　梁首谦回答的迅速且诚恳，惹来皇帝同样快速的转头瞪眼，于是宦官立即从善如流手扶悬铃，从容说道。
　　“宅家欲见谢翰林，臣立即传呼。”
　　皇帝摆摆手，皱眉道：“本就是私行，不欲旁人惊扰，既然不知，找找吧！”
　　话是如此，但当圣天子与梁院使行遍南北二厅，藏书库亦不放过，连存放诏书及制举词策的专室都找过了，也没找到人影，皇帝脸色便不好看了。
　　复又回到南厅，皇帝坐在榻上，一手按枕，瞪着眼前的象牙梳，上面尚有乌丝一根，终于忍不住叹息。
　　“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再不回来，朕要回宫了啊！”
　　“臣还是摇铃传呼吧！”梁首谦奉茶，边提建议。
　　摇摇头，皇帝起身走到窗前，只见天色已晴，月上中天，再不找到那个人，真得回去了。想着，他忽觉几分懊恼，都道有情人心有灵犀，怎么自己难得清闲，来找个人都找不到呢，怒上心头，眉一挑便抽出了插在腰间的笛子，就口。
　　时隐时现的铃音衬着悠扬笛声，在亭阁间漫溢，一曲中途，忽闻细微的笛声应合。
　　伴随越来越明晰的乐曲，持笛人影现于小径。
　　远了看不见脸，近了紫藤遮容颜，陌生的笛声与自己相合，皇帝诧异的望向远方。
　　吹毕，来人已走至窗前与他隔花相望，丰艳牡丹半挡，只见半边广袖低垂衣发半湿，那人一笑如春。
　　皇帝忍不住招呼他走近了，抓过手巾抹发，见那人躲开，不禁抱怨。
　　“等你这么久，现在还要跑？”
　　那人唇边笑意满满，伸手接过巾子擦拭，边说。
　　“几时宅家做过这种事，臣哪受得起呢？况且臣是书生，又怎经得起至尊的手力。”
　　这回听懂了，敢情是在抱怨他力大，皇帝没好气的瞪不知好歹的人一眼。
　　“去哪了？”继续抱怨。
　　“院中的角落。”继续笑。
　　“做甚？”怒问。
　　“练笛，技艺不佳为免扰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一扬手中笛，谢默微笑回答。
　　“确实技艺不佳。”皇帝挑眉叹气，学他一扬笛子，有点自得。
　　谢默不语，在皇帝惊讶的目光中进屋，而后说：“有国手明师在此，学生讨教了。”
　　皇帝放声大笑。
　　在先前谢默所在的僻静角落，只有梁首谦闻月下双笛，一娴熟一青涩，吹奏之人脸上都很欢喜，平静而愉悦。
　　过了半个时辰，皇帝说自己要回寝殿，谢默送他至复门，跨出门前，皇帝忽然想起问道：“为何想学吹笛？”
　　谢默看皇帝说：“宅家何时想习琵琶，便是这个缘由了。”
　　皇帝一头雾水出门，睡时辗转反侧想了许久，想明白睡着时，脸上带笑。
　　此后听至尊身边近人说，那几日皇帝心情非常好。

　　（独立成篇，完）

作者有话说

　　偶尔也是会撒撒土的，- -。
虽然不多……远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