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邂逅》小小玲珑

4、第 3 章

　　第三章

　　宋徽宗的书信不止在北京掀起了轩然大波，而是在世界各地的艺术圈内，都引起了高度重视。有冷静观望事态发展的艺术家，有想将其占为己有的古老收藏世家，有想将它送给某些要人的黑暗势力，还有的，本身或许对于书信并不感兴趣，但不得不通过这封书信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商人。虽然，目的不同，但是他们的目标却是一致的，那就是索斯比2个月后即将拍卖的商品。

　　距离佛罗伦萨不远的罗马，同样有人为了这份书信，在凌晨2点的深夜时分依然聚精会神地盯着散发莹莹绿光的电脑屏幕。

　　这是一家店铺的二楼，三十几坪的空间很明显的就能看出是单身男人的住所。沙发上随意地丢着几件皱巴巴的毛衣，地板上到处摊放着杂志，唱片。茶几上甚至放着一碗刚吃了一半的泡面，一根面条还挂在碗的边缘，在玻璃台面上留下几滴油渍，早已没有热气的食物，显示已经被主人抛弃了好久。床上的被子蜷成一团，仔细看，被面上有些脏兮兮的，可见已有段时间没有更换了，窗台上放着几盆绿色的盆栽，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看似很久没有得到主人的精心照料了。整体看来，这间住所的主人，是个不太爱干净又有些懒惰的男人。
　　靠近墙角的地板，就是这个房间的门，向上拉起，就露出了通往下面店铺的楼梯。顺着楼梯向下，是一间干净整洁又带着稍稍怀旧气息的古董店铺，与楼上的杂乱有着天壤之别。
　　店铺四周的墙上挂着几幅油画，不出名的画家，却也让人有着眼前一亮的效果。有着几排木架子，放着些比较大件的物品。像是花瓶，烛台，铜镜，海盗宝箱等，品种有些杂乱，但相同的是，都带着一股老旧的味道。靠近中间有着一套组合沙发，布艺的，鲜艳的橘红色，倒是为这间店铺增添了不少暖意。
　　沙发正对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台，里面陈列着比较小件的物品。式样繁复的手镯，色泽圆润的珍珠项链，做工精细的手帕，通体雪白的玉佩，甚至连餐桌上常见的刀叉都在其中，只是和平常用的比较起来，多了些锈斑。
　　门廊上挂着串风铃，每当有客人进来的时候，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提醒着店家，有生意上门了。木质的大门中间，挂着一个漂亮的圣诞环，提醒着路人，圣诞节即将来临。门的上方有着一块不大的招牌，写着两个汉字，‘陷空’。
　　从外表来看，‘陷空’和这条街的其他店铺一样，只是坐落在罗马东城区，艺术家收藏家混杂的文化街上的一间古董店铺。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着老实稳重，有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妻子，还有个矮小干练的伙计。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这间店铺从老板，老板娘，到伙计，都是中国人。他们偶尔会用他人不太听得懂的中文交谈些事情，但更多的时候，老板会坐在柜台后，拿着本书打发时间，如果有客人上门，则会笑容满面地接待。至于伙计，除了擦拭古董的灰尘，做些简单的杂活，基本都是抱着台电脑，沉浸在网络的世界里，偶尔老板娘也会过来，这位风姿绰约的中国女子，是整条文化街的一道风景，向意大利人展示了一位东方女子的温婉贤淑。老板夫妻在不远的街区有着一套公寓，而伙计，就直接住在了店铺的楼上，方便照看。

　　‘陷空’看似普通，却在这条街，甚至整个罗马的艺术圈，都小有名气。能够在众多的古董店铺中，脱颖而出，它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经营之道。
　　‘陷空’的原则是，只要你敢卖的东西，它就敢收，而且价格公道，不会在客人不方便或者拮据的时候，趁机杀价。而它卖出去的东西，一是一，二是二，不管赝品真品，都会事先告诉客户，绝不会滥竽充数，以次充好。
　　特别是，‘陷空’经常会出售些‘好’东西，不管来路正不正，只要从‘陷空’店里卖出的，就绝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加上老板又为人仗义，导致有些客人会冲着‘陷空’的名号，特地到此买卖一些‘特别’的东西。
　　‘陷空’的信誉，加上背后可能存在的隐性势力，使得它在欧洲艺术圈开辟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

　　此刻，深夜两点半，罗马整个东城区都陷入了睡眠中。文化街上，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路灯照得整条街明明暗暗。
　　‘陷空’二楼的窗户开了小半边，冬夜的寒风呼呼得吹过，偶尔掀起窗帘的边角，泄露出丝丝的光亮，看来，有人还不曾入睡。

　　‘伙计’蒋平窝在书桌前，身上裹着条毯子，正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聊天框。

　　‘四哥，消息可靠么？确定那封书信为真品。’
　　许久，屏幕上闪出一句不确定的话。蒋平朝天翻了个白眼，臭小子，你哥哥我的情报什么时候出过错。
　　‘书信是卡洛鉴定的。那小子你明白，平常看着唯唯诺诺的，可鉴定方面的确有两把刷子，这封书信百分之九十以上为真品。’
　　蒋平噼里啪啦在键盘上一通猛敲，然后看着屏幕，又没动静了。老五这小子到底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让哥哥陪着聊天就罢了，还半天没个声响，罗马的冬天可是很冷的。
　　‘四哥，你有没有办法，弄到一张邀请卡。’
　　等了10分钟，蒋平只等到这样的一个要求。他的心里不由的一惊，从前天白玉堂拜托他调查关于索斯比那封书信的资料时，他就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老五，你想干什么？你老实跟四哥说，不然我不会帮你的。’蒋平不轻易答应帮忙，除非白玉堂告诉他，他想做得事。
　　‘别紧张，四哥，我只是想去看看。’
　　这次的回话很迅速，却让蒋平心中的不安更加深了些。老五果然对那封书信有了兴趣。
　　‘看看？老五，别把你四哥当大哥那么忽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记得你从来都不愿招惹中国的艺术品。’
　　无意中知道了白玉堂隐藏的身份，却也很了解他的底线，一向不碰中国的艺术品。
　　‘不是不愿，是不想。四哥，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看着简单的一行字，蒋平却了解其中所包含的愤恨，无奈和痛苦。
　　‘为了白大哥……’
　　蒋平一直都知道，五年前，白锦堂的死亡，是白玉堂心中一个解不开的结。
　　‘是，我想知道大哥死亡的真相。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官方报道，我需要的是真实。而这封书信，够分量。’
　　蒋平看着有些心惊，白玉堂的话里透露出一种决然的语气。
　　‘老五，我知道你一向不爱跟政府打交道的。这次，他们也未必要这封书信。’
　　蒋平的劝说缺少些底气，书信的价值他们心知肚明，中国政府势必有兴趣。
　　‘我现在也不愿跟他们打交道。但是，我需要这份书信去换取真相。而且……’
　　屏幕上的话语，停了下来，蒋平可以想象得到白玉堂犹豫的样子。
　　‘我想大哥，也会想看到，这封书信，回到中国的手中。’
　　看着短短一句话，蒋平不由的微笑起来，字里行间充满着老五对于他大哥的崇拜。
　　‘而且，我留意过，最近中国那里有些不稳，他们对于书信会感兴趣的。’
　　‘四哥，对于这封信，我势在必得！！！’
　　连续的感叹号，显示着白玉堂的决心。
　　‘什么时候动身，我好去做准备。’
　　蒋平还是松了口，白玉堂决定的事情很少改变，而他，不想看着自己疼爱的兄弟有危险，资料还是多准备些才妥当。
　　‘一个星期后。早点过去摸摸形势，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而且，我也知道这包子，不好啃。’
　　自信的语气，谨慎的态度，让蒋平的心放下了不少。五弟的能力他从不质疑，事关白大哥，他还能冷静的思考，小心得对待这件棘手的事情，让蒋平的心里也不住赞一声好样的。
　　‘自己小心，多余的话四哥不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陷空’永远是你的家。’
　　‘知道了，四哥。还有，别告诉大哥他们。’
　　这小子也明白，如果大哥知道他的想法，定是不会让他去的。有危险的事情，大哥一向不赞同他们去干。只有他这个四哥，会一次次地帮他隐瞒，甚至连那个秘密都帮忙瞒着大家。可以想见，日后大哥他们知道，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你放心，大哥最近和大嫂闹着别扭，没空理咱们。二哥不知道窝哪里去淘宝，三哥刚跟着一个卖家去美国取货。’
　　蒋平爽快着报告着各位兄弟的近况。
　　‘那，四哥，拜托了，有消息通知我，今天，先这样吧。’
　　看着暗下去的头像，蒋平也迅速地关了电脑，爬上了床。睁大了双眼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使得他现在了无睡意，思绪也不知不觉的散了开来——

　　外人只知道‘陷空’的老板只有一位，而他只是个伙计。实际上，‘陷空’的老板有五个。他们五个是结义兄弟，虽然彼此感兴趣的东西不同，感情却甚是深厚。当初无意间踏入艺术品圈子，打理着这间小小的‘陷空’，却也经营地有声有色，如今更是拥有了金色招牌。大哥管理着店面，二哥喜欢去四处淘宝，三哥虽有些莽撞，但身手出色，经常满世界的送货取货。自己比较喜欢收集情报，偶尔搞点‘小东西’也不再话下。老五，是他们之中最出色的一个，拥有了得的身手，精明的商业头脑，最主要的是他的眼光独到，对于艺术品有着超出常人的敏锐直觉，五兄弟齐心协力，在罗马闯出一番事业。而三年前，他无意中发现了五弟另一重的身份……
　　蒋平渐渐有了些睡意，沉入黑暗前，脑中闪过的最后一句话是——
　　五弟，希望这次决定帮你，不会让我后悔。

　　白玉堂看着关掉的聊天框，久久没有动作。眼睛无意中瞄到了桌上摆放着的相框，相片里面是两个少年，年长些的搭着另一个的肩，看上去就感情很好的样子，两人都笑得无比灿烂。
　　拿过相框，白玉堂摩挲着相片中大哥的身影，他漂亮帅气的脸上，神情明显的柔和了不少，嘴角却泛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五年前，大哥在佛罗伦萨的街头被人枪杀，送医抢救无效。等他赶到时，只看到了盖着白布的尸体，不曾留下一句话给他。官方解释，因为□□械斗，导致枪弹走火，殃及无辜，他一个字也不愿相信。
　　他们兄弟虽然彼此不干涉对方的生活，但是，白玉堂对于大哥的工作多少还是了解些，他知道大哥一直在为中国国家文物安全局效力，出事前夕，他正好在佛罗伦萨执行一项任务。
　　白玉堂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足够和中国政府谈判的机会，而这封书信就是他获取真相的重要筹码。

　　这一次，谁也别想阻挡他得到这份书信。

　　冰冷的笑容中透着邪气，浑身散发着森冷决然的气息，细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义无反顾的决心。
　　今夜的罗马，注定是一个无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