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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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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细细地擦拭琴面,调整好琴弦,听完玉绪的再三嘱咐后,抱着琴走进宴席。
叶的出现带来了短暂的静默。
高坐之上的视线直白地落在他身上。
叶默然行礼,把古琴放在大殿中央的矮桌上,拨动。
一身素白如月,拖着宽大的袍子,只在边缘绣有一圈水蓝色的纹路。
不长的发用简单的白绫束起,随意搭在肩上,绕到胸前。纤细的手指飞舞,清冷的面容仿佛不容于世,俯瞰世态炎凉。
一曲毕,叶还未起身,便被人点出了姓名。
“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叶抬头,想看看这个高傲到唯我独尊的人。却被他斗笠上的黑纱遮住视线。
叶没有回应。
“叶,明日你就随好大人回府罢。”莲吩咐,眼底有一丝锋芒。
叶弯腰施礼:“是。”
清晨的风有些凉。
叶抱着琴,看到了高墙之外的世界。不过是从小的牢笼里出来了,进到了更大的牢笼,说不上高兴或是不高兴。
“好大人,请允许我与旧主道个别。”叶低声请求。
好颔首,不动声色地瞧他。
叶走到送行的莲跟前,抱着他,头埋在他的肩窝。
“那把琴,我让玉绪之后还你。对不起,我没能爱上你。”闷闷的声音从肩膀上传出,听见的,只有莲。
莲一怔,左手动了一下。
“莲大人,你最好不要动,你应该知道,流煜的刺客是怎么死的。”叶的声音突然间毫无起伏。
莲自然是知道的,那名刺客的咽喉被银簪完美地划过,干净利落,鲜血溅了一地,最终失血过多死去。
站在那名刺客面前的,是白色衣衫尽染赤色的叶。
即使莲的左手离他的佩剑只有一寸的距离,他也不敢再动,抵在腰间尖锐而冰冷的东西随时发出无声的威胁。
这个坚硬的物品就是曾夺取过一人性命的器物。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爱上你,所以不会对好透露你的目的,只是我也不会再帮你。”莲被他挟持,叶的话由不得他同意与否。
那位遮挡了面容的好大人,大概早已猜出了你的意图,我说与不说都没有太大作用。叶下意识不去理会那道从未离开过他的目光,即使咄咄逼人他也不怒不恼。
“我想知道理由。”至少让他明白叶这么做的理由,无关情爱,只是想知道。
“如果说,前天我出了书房之后又折了回来呢?”叶离开莲,同时收回手中的东西。
莲愣在原地,原来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转过身的叶,不去看莲手腕上的那串手链。
“其实我曾想过,若是真的爱上你,或许也不错。”说罢,自嘲似的笑了。
笑得不带悲伤,却有些凄凉。
旁人看来不过是叶舍不得旧人,实际上他的心里装的什么,没人知道,包括叶自己。
“那把琴,既然已经送给你了,就没有再被退回的理由。”意外的,莲坚持起了这个并不十分重要的问题。
玉绪抱了琴来,叶懒得推脱,照单收下了。玉绪这时却突然跪在了叶的面前。
“叶公子,请您带我一起走吧。”玉绪没有说出原因,将头低低地埋在地面,伏在叶的脚前。
叶不做声,偏头看向好:“好大人,这件事是该由您来定夺。”
“叫我好。”叶的确十分有趣,自己不表态,反而让给足了新主子脸面,同时有表达了希望这个侍女一同上路的意愿——若他不想,那么会先就将那个女孩劝回去了。
“好,那你考虑的怎样?”叶从来都不注重主从差异,好要他这么叫,他就这么叫了。
“多一个人又何妨。”好说完,拦腰抱起叶,坐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陈设比叶想象的还要来得华贵,单是这地板上长长的绒毛,就让他有种想席地而坐的欲哔望,可惜天不如人愿,叶现在不得不坐在好的腿上。
叶算是明白了好对自己这么感兴趣的原因了,当好把斗笠摘下来的瞬间,叶就清楚为什么莲费尽心思也要他来办这件事了。
他们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叶的头发短上许多,从背后就能看出区别;如果是打个照面,就不可能将两人混淆了,他们的气质相差甚远。
“既然你已经是我的了,下次就绝不可以当着我的面和他人搂搂抱抱。”好充满胁迫力地说着,而脸上的微笑柔和。
叶僵直着肩背坐了许久的马车,有些倦,顺势靠在了好的肩膀上。
“你不如说,作为麻仓家的子嗣和你的兄弟,不光去做男宠,还明目张胆地和男人调情,让你很没有面子。”叶将头软软地耷拉在好的身上,说着,几乎轻笑出声。
“你没有失忆?”好的笑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是目光瞬间冰冷。
“不,我的确是记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不过我既不信道莲,也不信你。”叶似乎是在好的肩上小憩,说话轻细如雨。
那封他写给自己的信,从第一个字起,写着读下来,就是“不要爱上任何人”。叶知道,他没有理由会欺骗自己。
一个人就算忘记了许多事,有些潜意识里的习惯是无法根除的。所以他知道那封信的真正含义。
接下来的事就显得顺利成章了,只是让玉绪在下人里嚼点舌根,说些“我那个主子就知道使唤人,莲大人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宠他”云云的话。真实就会自动送到他们面前,即使在不很重要的地方夸大了些倒也不所谓。
玉绪很快回来了,从那些零散的闲言碎语中,总结出来了一些消息。
叶在这里居住的时间不过两月。叶是被道莲从外面带回来的。
莲的目的是让叶凭借他与好相似的模样,接近好,然后打探好的动向。
叶不认为自己出现在莲的面前只是个巧合,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并非没有,只是在关键的时刻出现,不能不让人生疑。大概也有这个考虑,莲抹去了叶的记忆。
如今,叶所怀疑的是,他根本就是麻仓家派来的人。
然后作为双重间谍往来于两大家族。
呵,这样算来,还是麻仓家更胜一筹。
看着好对自己的回答挑了眉,显然是在判断刚才那番话的真假。叶有些无奈。
“那你对我说说现在的局势也好,莲的药大概是没有解药的,至少他的府上没有。”在失忆后呆在道府的一个月,叶可不是只学习了琴技,“我认为你讲些东西给我听,会有好处的。”
“不要叫他莲。”好突然的要求让叶有些晃神。
瞬间晃神的叶接下来“咯咯”地笑了出声:“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实在是觉得好玩地叶,忍不住伏在好的身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开什么玩笑,他们是兄弟对吧。
“……”好没有说话。
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叶,终于抬起头来,望见了一脸深邃的好。突然的,笑声戛然而止。
叶扯扯嘴角,这才发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说吧。”叶正襟危坐,把企图拉住自己臂膀的手拍下来,自己的手倒是随意地覆上去,玩儿起好的手指头来。
“接下来的话你好好听。”好任他时不时拉拉自己的拇指,或是挠挠自己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