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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合租事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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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川这里,本来有老妈给我留的一套一室户,但是前几年被政府收用,这套陪我度过整个童年时代的老房子就变成了一笔吃不饱饿不死的拆迁费,以几个数字的形式加到了我的户头上。
我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恋恋不舍,反而有种从束缚中解放出来的释然。只是不知道我妈会不会老认死扣走错路,房子拆掉后的第二年,我特地从学校请了两天的假赶回来,在她的坟头上多念叨了几声,告诉她等到我搬了新家有了着落,再跟她说回家的路要怎么走。
总而言之,我现在正如大志所说,是个无家可归人员,所以吃完饭的第一件事,就要去找房子。
“哦,房子的问题,我早就替你考虑好了。”
时值饭点,这间基本被当做员工食堂的小饭店人头攒动,异常热闹。大志夹了颗苔条花生,一只脚跨在椅子脚当中的横杆上,从口气到吃相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大老粗老爷们味。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发小,打死我都不愿意相信这世上会有农民工气质的医生。
我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只见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又扭头朝餐馆门口张望,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立即问他什么叫“考虑好了”,此时大志又突然朝门口招呼了一声,我被搞得莫名其妙的,也探头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帐台位置出出进进的人流里面,出现了一个挺高挑的年轻人,一看见我们,就慢悠悠地挪了过来。
我有些诧异,不知道大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先闭紧了嘴巴不多问,眼看着那顶着一头乱发的小哥落座,虚肿眼睛好像整不开一样,一看就是刚睡醒。
“来,我先来介绍一下,这是小高。” 大志指了指我对面的青年。接着又拍了拍我,对那小高介绍道,“这是我发小,跟你提过的。”
我被他拍的整个人往前冲了冲——靠,突然说房子置办好了,又突然介绍人给我认识,我的脑筋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感觉跟相亲似的,就尴尬地朝那青年点点头,然后拉过一旁憨笑的大志,低声问他到底唱的哪一出,莫名其妙介绍个男人给我干什么?
“你瞎想什么,给你介绍的当然是合租人了。”大志挣了一下,甩开我的手臂,又把话摆上桌面,开诚布公道,“我在东大街找了套房子,二室一厅,地段好,交通又方便,本来人家那房子是不给合租的,但是房东恰好是我以前的一个老病人,我一开口,人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捡来的便宜啊。”
我心说原来如此,好发小,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这个当事人商量一下,完全是被卖了的感觉。我目前有财力承担一个人租房子的费用,就算是要合租,那合租的对象也应该我自己来找,毕竟今后要生活在一起,不知根知底怎么行。
现在我是被停在杠头上了,心里不禁五味杂陈,可想想大志也是一番好意,就这么拒绝未免也太不识抬举,不如就顺水推舟,看看这个小高人怎么样再做决定。
天人交战完毕,我对大志做了个“了解了”的表情,然后马上换了张笑脸,争取把之前和人私下咬耳朵的那种小肚鸡肠的印象抹消掉,自然地衔接上刚才中断的对话。
“小高,不好意思啊,大志之前没跟我说过找房子的事情,不过我现在也就是个无业游民,找人合租也好,省钱。”
我停了停,等青年的反应,谁知他好像根本没在听,一个劲儿地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机。直到我等的实在尴尬,忍不住闷咳两声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茫然地朝着我们笑了笑,喉咙里发出一句,“嗯?”
“噢!”大志看了看我,马上圆场道,“苏越的意思是,你们俩合租的这事儿,成了!”
我头皮一紧,马上就伸手去挡他,心说我他妈的还没开始进入状态呢,怎么你就给我自作主张地结尾了?还好那小高一副想什么事情都慢半拍的样子,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我马上抢过话头改口道:
“合租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总得互相了解一下,比如你有点什么避忌什么癖好,我们事先交流交流,这样以后同处一个屋檐,也好照应,是不是?”
大志皱了皱眉头,又夹了粒花生到嘴里,颇为不解道,“这种事情你们回去讨论不就得了,都是男人,犯得着分那么清楚嘛?”
我瞪了他一眼,大志赶紧就闭上了嘴。这时那小高手上的电话就叽叽喳喳地响了起来,我们看着他接了电话,先从含糊不清地应付几声,到会心地笑笑,两个人就搞不清状况地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小高面带笑意地挂了电话,慢慢从座位上起身,道:
“我有点事情,要不我们晚上再谈吧?”
所有事情都发生地太突然,也变化地太快,我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还没谈成呢,莫名其妙又被拖到晚上去了,不是强迫我接受这个来历不明的室友吗?
我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觉得这个看似长得挺人模人样的室友骨子里一定是个不怎么靠谱的人,落座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居然连自己的名号都没报过,太不符合江湖规矩。
“行啊,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带他过去。”
大志又变成我的替身了。
我瘫坐在椅子里,完全没有力气想接下来的事情,自从走出火车站,接下来路仿佛都被人设计好了,加之我这个憋闷的性格,连果断提出自己的意见都做不到,只能任由着别人安排,想来也实在没出息。等那小高走了,我一定要好好盘问一下大志,到底和人家是什么关系,怎么亲得和自家人一样,那么放心就把我这外地回来的发小给交出去了。
“那晚上见。”小高又笑了笑,与他邋遢的模样十分不符,出乎意料地对我礼貌了一下,伸出一只手,道,“高深。”
我受宠若惊,一下子抽回了思绪,好像进入和大老板谈生意的模式,立即很没出息的站起来,握住那只手回敬道,“噢,我……苏越。”
……
心神不宁地吃完回老家之后的第一餐饭,我和大志走出了餐馆。天有点阴,灰霾霾地连云都看不见;或者说,头顶上的全是云,看不见的是天。
席间我问过大志是怎么认识那神出鬼没的年轻人的,他的回答极其简单平淡:两个月前小高因伤住院,他作为主治大夫,有机会经常和这个年轻人联络感情,久而久之也就熟络起来,医生同病患交个朋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我听完反倒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我自己的观察来说,那小高实在不像是个会有心跟别人侃大山的人,顶多就是笑着敷衍你两句,这样的人居然能和大志交上朋友,实在难以想象。
“干什么,你对他印象不好?”
大志一边开电瓶的锁,一边扭过头来问我。
“见面都还没超过十分钟,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说不上好不好。”我把行李搬上车子,放在大志腿后面,苦着脸,“你都那么爽快地把生米煮成熟饭了,我还能不就范吗?”
大志哈哈笑起来,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交的朋友,绝对靠谱!”
“那他是做什么的?”
“这个……你等等,我记得好像是……”
“……他是本地人?”
大志还没想出前一个问题的答案,又做痛苦状,“……大概吧。”
“……”
我对着他看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能交上朋友了。
不过我也没资格多奚落他,所谓物以类聚,也许我的个性里多少也有点和大志类似的成分,所以糊里糊涂就趟下水了。
这时大志的手机忽然惊天地泣鬼神地响起来,他一接,才说了两句,脸色马上就变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对我做了个手势,就走远了去讲。
我扶着电瓶车在一旁等着,半天也不见他有挂电话的趋势,百无聊赖中就四下张望。虽说这条马路已经处于比较繁华的中心地带,但是比起我上大学的时所带的不夜城,实在安静悠闲太多,心里不由得就萌生了一个念头,很想回以前那个被拆掉的家看看。
稀里糊涂地搅合了那么久,我终于有了第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大志接完电话走回来,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我问他是不是有事情,如果诊所有什么紧急情况,那我们就先分头行动,等晚上再去合租的房子汇合。
我嘴上这么说,其实是迫不及待地想去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又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才特别主动地提议,心里巴不得他马上同意。
“这样多不好,才回来第一天就把你一个人干晾着,我心里过意不去。”大志不识时务,真的以为自己是东道主,而我是个刚进城的土包子。说着就接过车把,皮笑肉不笑道,“而且你就没兴趣参观一下我的工作环境?”
我楞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他话里有话,“你的破诊所我两年前就见识过了,别跟我绕弯子,到底怎么回事?刚才那电话有什么问题?”
“哎哟,怎么一下子就被你看穿了。”他挠了挠额头前面的几撮头发,突然像变了张脸一样,显得十分严肃,“不瞒你说,昨晚上出的那起车祸的受害人,现在就躺在我们诊所里。你不是挺有兴趣吗?”
我心说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好像我对不幸遭罪的姑娘有特别变态的兴趣。
“瞎说什么,我干嘛要对那事情感兴趣?”
“那你小子来的路上一直问个不停嘛,现在哥们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快上车。”
他很潇洒地一甩头,跨身上了小电瓶。我傻傻地在原地站了半天,不知该作何表情。
车祸这件事情,本来和我毫无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大志说那人现在就躺在自己诊所的时候,心里居然很不可思议地激动了一下。这么一想,如果我不是对这类悲惨的事情有特别变态的兴趣,那就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我不知不觉地拖进了这个谜局里面;我当时的反应,真跟鬼上身了没两样。
我遵从着自己好奇心地驱使,慢慢地走了过去,跟着跨坐上车,“可是那被车撞的女孩不是已经死了吗?现在又出了什么问题?诈尸了?”
“哈哈,如果她诈尸,警察大概最高兴了,不用满世界去找那部肇事车。”大志发动了一下油门,屁股下面那部半旧不新的小电瓶开始呻吟着震动起来,“其实当时被撞的有两个人,是对姐弟,一个昏迷一个死了,都在我们诊所。警察轮流守着,就想等人醒来能问出点线索。现在昏迷的那个醒了,我们也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