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传说》阿修罗飞天舞

2、死亡

　　沉沉的……无边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熏衣不由自主地想要活动自己的四肢。可是她立刻发现自己正在一个虚无的空间中，似乎悬浮在空中，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可以倚靠的物件。
　　难道我已经死了？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想要看到什么，可是周围似乎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她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举起来，抬到靠近头部的位置，希望能看到自己的手来判断自己的眼睛是否还有效能。令她失望并且绝望的是，她看不到任何影像。呃，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是居然可以体味绝望这样的感觉。周熏衣哭笑不得地思考着。
　　努力让思路纷杂乱糟糟的大脑安静下来，她竭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终于让自己像一锅烧开的粥一样的脑袋稍稍安静了一点，她也稍微想起来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个男孩，还有受伤的王老师，不知道王老师怎样了。还有同学们不知道有没有发生什么情况。
　　但是，就算发生极其糟糕的事情恐怕也不是目前状况的我所能企及的事情了。熏衣苦笑着摇摇头。茫然地“望”着四周，这个从未体验过，而今只能说是虚无的空间状态。

　　就在孤立无援，莫名其妙的周熏衣在虚空之中挣扎的时候，在遥远的，远隔几重海洋、岛屿、陆地之外一个冰雪之地的神秘高塔中，有一个男子，却正在凝视着这一切。
　　这是塔顶。
　　光线十分幽暗。原因很简单，因为它的穹顶高得惊人。如果抬头看上去，这个高度大概有70米。用来采光的窗户倒不是没有，相反可以用数量很多来形容。但是，最接近地板的蓝色琉璃窗已经安装在离地十数米处，可想而知阳光要进入这座建筑的可能性是大大缩小。加上南墙这边还加了一层厚厚的墨绿色帷布，于是南面墙壁上的琉璃窗自然就看不到了，当然，也许南墙上根本没有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从东西北三面的高处窗口投射下来的微弱阳光仅仅能照射到墙角铺着的灰色的大理石那边缘所镶嵌的黑曜石绲边装饰。地上正中大约3米宽的红色地毯丝毫不能奢想享受阳光，除非塔尖的穹顶塌陷，否则相信决不会有任何改变。这块长度看起来也颇为壮观的红色地毯径直地通向南墙前面的帷布前，到达王座。
　　高高的深色王座上端坐着的就是那名男子。黑色的斗篷披风掩住了他所有的装束，看起来和这个安静得没有生气的大厅浑然一体，好像从太古开始就理所当然地存在了，而且今后还将继续如此存在下去一般。在这个空荡荡的厅中，普通人的正襟危坐看起来多少会有点可笑，但是他却丝毫不给人这种感觉，相反，应该说是让人觉得可怕。
　　他的前方一米左右，与他的视线同高处，有一个球状体，发着淡淡的光芒，里面所出现的，却正是周熏衣的形象以及周围无边的黑暗。
　　看不清这位男子的面容，恰到好处地隐藏在帷布的阴影处，再加上斗篷的覆盖，只能隐隐看到他精光四射的眼眸和高高的鼻梁。因为头微微地低着，所以连脸的下半部都看不太清楚。
　　球体的再前方，则跪伏着一位少年。如果周熏衣在的话，一定会认得他就是那天一掌掀飞了王老师，又掐死了自己的那个少年。
　　“这个异体是废的。”男子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可是这个判定却让那位少年微微地发抖了一下。
　　“人类的寿命太短，哪怕资质可以，也派不上用场。”仿佛是为了安慰他，男子这才又开了尊口补充了一句。
　　少年微微松了口气，“属下会再去搜寻，那这个人类少女如何处置？”
　　男子朝球体睥睨了一眼，轻轻地说：“拉出虚空，直接弃之狱边异界。”
　　少年俯首叩头，立刻领命起身而去。

　　远在虚空的周熏衣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正在被处置当中。
　　于她而言，哪怕就算身临其场，从头到尾听得明明白白，也不知道什么是狱边异界。
　　但是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该降临的还是会降临。
　　狱边异界，是一个充满混乱的异界。所有存在在狱边异界的生物都必须利用意志将该异界的混乱物质塑造成型，才能获得稳定。从文献上可以知道，那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混乱，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物质形态。它们会时时刻刻地翻涌着，不时像一阵雾状的风般掠过。有时候又像是一团火苗般跳跃的泥土和石块，流动着的逼人烈火，还有形状不断变化的寒冰与金属。一口能熔解一切秩序的坩埚，这就是对丝毫不懂得狱边异界的人来说的含义，甚至就算是懂得、精通的也一样。
　　当然，在虚空界是没有人给周熏衣解释这些文献知识的，而那一刻，熏衣也只是茫然地看着四周的黑暗，大脑因为她本身的无为已经进入半空洞状态，换句话说，她快要睡着了。她自己也觉得佩服自己，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应该会发疯吧？但是来不及让她感叹自己的随遇而安，突变又立刻迅速地发生了。在一个瞬间，周熏衣已经感觉到天旋地转的变动。竭力睁开眼睛的她立刻就看到了狱边异界的昏暗景色。但是还来不及让她欣喜周围的改变，她已经感受到灭顶之灾的到来。难以形容以前从未见过的物质流涌了过来，这里的地面不是那种可靠的、正常的能够踩踏的，而她也没有挣扎的可能，根本反应不过来的熏衣，只能迅速地下沉，呼吸在转眼之间已经成了奢望……
　　本能的迸发让她不由自主地挥动两只手臂和两条腿，可是如何形容呢？淹没她的泥土和烈火以及寒冰不断变化着，她绝望地发现，毫无浮力，毫无空气。手臂感受到烈火真切的灼伤，腿部则被寒冰瞬间冻到毫无知觉，胸部被厚重的泥土压迫着越来越没有空间，气息渐渐地离她而去。
　　救命……这样的两个字只能被埋没在脑海和胸腔里，张开嘴，土和铜就像溺水的人遇到的水一样涌入她的嘴巴，以其坚硬的固质比水更扼杀一切。忽然记起在和父母看抗战期间日军在广州万人坑的电视剧的时候，父亲曾说过：被泥土活埋，如果不挣扎反抗为自己开辟空间，则恐怕坚持不了数分钟。我呢？熏衣问自己，这里的物质这样怪异，根本推不开，泥土金属居然像水一样绵软地塌陷流淌过来，爸爸，我能坚持多久？我根本没法开辟空间。

　　在半空中的少年冷冷地现出来一半身形，漠无表情地确认熏衣已经没入狱边异界的物质流中。即便是经过专门指导的界行者，那些雇佣兵和恐怖分子，都很难在狱边异界来去自如，何况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人类小女孩？
　　少年颔首自我肯定自己的工作任务后，迅速地离开了狱边异界。
　　没有人知道他如何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穿越空间，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使用了什么手段将周熏衣从虚空拉到狱边异界。
　　而就目前来说，在空空荡荡，鲜有人物出现的狱边异界，已然灭顶的周熏衣自然是已经跨入死亡的门槛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