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附属品》安嘉静

22、在修道院的生活

　　克莱虚弱地辩解道：“我就是随口问问。你知道，人类常用这个表达对朋友的关心。”

　　李淡淡道：“说得你好像不是人类似的。”

　　克莱嘟囔道：“我当然是，从出生到世界开始，我就非常确定自己是人类的一份子。我这么说，是为了强调这种关心很平常，大家都这么说。它只是一种修辞手法而已。”

　　他越说嗓门越大，杰森站在门口笑了起来，说道：“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的谈话，不过已经到了饭点，我想最好还是提醒你们一下。”

　　克莱干咳两声，扬声道：“请你稍等一下。”

　　杰森善解人意道：“我会在前面走廊的拐角等你们。”

　　杰森的脚步渐渐远去，克莱压低声音：“怎么办？”

　　李站起身，扯平身上的衣服，不在意道：“跟着他走。”

　　克莱跟在他身后走出门，一脸紧张道：“我们可以进食吗？”

　　李不太确定地说道：“也许可以，既然丧尸们吃了生肉还能活蹦乱跳的，那么我们作为他们的同类，吃点儿熟食也不算过分吧。”

　　克莱皱眉：“我有种浪费食物的罪恶感。”

　　李耸肩道：“你认为他们会怎么看待两个不用进食的不速之客，就算是超级英雄也需要摄取营养和热量。”

　　“是的，蝙蝠侠还吃得很不错呢，”克莱无精打采道，“我倒宁愿自己可以像植物一样通过光合作用就能生机勃勃的。”

　　“哦，露水可没有牛排和松饼好吃，”杰森不明就里地插话道，“我更喜欢超人，他看起来比较和气。”

　　我也知道很多东西都比露水美味多了，但问题是我现在吃什么都一个样，克莱仇恨地想道，摸摸地磨了磨牙。品尝美食是人生的一大乐趣，但他恐怕再也不能享受它了。而它仅仅是他丧失的众多乐趣的一种。尽管有一些评论文章指责人们不该沉溺于感官的享乐，而应该把精力和兴趣更多地投放到更高层次的活动上，比如说思考和创造。

　　“既然生而为人，就该有个人样，而不是像其他动物一样，吃饱睡好就万事大吉。”克莱还记得评论中这句义正辞的话。现在看来，此话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人类短短一生中绝大多数的充实和幸福感，都是通过满足一些小小的感官欲望获得的，比如说冬日里一杯温暖的热巧克力，极度疲倦后躺在松软温暖的被窝里。凡此种种，方是幸福本原。然而它们太过平凡，使人习以为常，唯有彻底失去，才懂得它们有多可贵。

　　托兰是个不错的领导者，他把幸存者们在修道院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大人和孩子都能得到妥善的安置。每个有劳动力的人都要参加劳作，种植作物，采摘野果，甚至是捕猎野兽。李参加了捕猎队，每天清晨都和其他几个壮汉去附近山上的林子里寻找猎物和收集任何一切可以食用的材料，毕竟他们不可能每回都能好运地碰到野鹿、山猪之类的猎物。他的野外生存能力相当强，很快就赢得了众人的信任。

　　克莱则被安排为耕作的一员，除了需要照顾地里的小麦和蔬菜外，还要开垦荒地。这活儿并不比李的要轻松，好在成为丧尸后，他的力气增加了不少，几乎不会疲劳。到晚上时，他俩还要查阅修道院的资料，寻找传说中的地狱入口。

　　克里兰德修道院建于中世纪晚期。据说，它的建立与狩猎女巫这一历史事件有关。在修道院的创始人圣克里兰德来到此地时，这里还是个偏僻落后的小村镇。克里兰德惊讶地发现甚至找不到一个能背得下主祷文的人。尽管当地人信仰上帝的存在，但所知极为有限。对他们来说，似乎每天在各种场合念叨几十遍“上帝保佑”就足以说明他们的虔诚了。而且他们的头脑中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古代迷信，当地有不少妇女自称懂得巫术。他们用巫术治疗疾病，种植庄稼，解决一切他们在生活中遭遇的麻烦。克里兰德竭尽毕生精力教导这些“未开化”的可怜的民众。他教导民众按照上帝的旨意行动，引领他们从迷信的迷雾走入教会光辉的庇护之下。在他的教化下，此地日渐文明，传承千年的巫术终于走到了尽头。

　　然而民间的传说又是另一种说法。在传说里，这一带被描述成恶魔的乐园。有个狡猾的恶魔撕开了个口子，从地狱爬入人间。它召集了不少女巫和其他心术不正的家伙作为他的仆从，他们终日以虐杀附近的人类为乐，并且在荒野上犯下诸多不堪入目的污秽罪行。克里兰德结束了这一切，他虔诚而坚定的信仰犹如一把锐利的宝剑，将恶魔赶回地狱。恶魔的仆从们被戴上枷锁，送往审判所处决。为了彻底驱除该地的邪恶，让阳光重新回到这片荒凉而无生机的土地上，他创立了这所修道院，用修士们的祈祷弥合那道通往地狱的裂缝，以防再有地狱的邪魔来到人间。

　　克莱小心地合上从图书室里找到的修道院简史，书的纸张又黄又脆，一不小心就会弄破。他说道：“书里记载的两种说法截然不同，官方历史所塑造的克里兰德简直可以说是圣人形象的标准范本，光辉万丈却没什么自我个性。民间的版本要有趣得多，但是更像是骑士小说里的一段背景描述。”

　　“这两段记述都包含了不少水分，”李说道，“前者就像你说的，过于官方。至于后者，‘女巫审判’始终是教会一段不光彩的历史，也许其中确实有几个为恶的女巫，但比起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简直可以说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这本书是几十年前写的，作者一定也意识到了处决女巫这件事对于宣扬克里兰德的功绩没有什么好处。所以他尽量用温和的表述淡化克里兰德在女巫事件的立场，进而通过介绍风格夸张的民间传说，让人们把这部分当做是古人头脑发昏的睡前小故事。”

　　克莱问道：“你的意思是他确实处决了不少女巫？”他看了眼封面上克里兰德大理石像，试着把那张悲天悯人的面孔和血腥的裁判所联系在一起。

　　李说道：“很有可能，如果你对他感兴趣的话，以后可以到城堡里查找这个地区的相关资料，和教会的记载相互印证。而现在，我们更需要把注意力放在书里提到的地狱的入口上。我们得找到确切地点。”

　　克莱点点头，翻开一本修道士的手记，艰难地在稍显晦涩的中古英语中寻找蛛丝马迹。他和李几乎翻遍了相关的历史记载，没有一本书对地狱入口有过详细的记述，顶多一语带过。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在修士们的私人手记里找到有关的记载。但眼下看来，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私人著述也同样对此讳莫如深。然而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地狱入口的线索，根据李的分析，威廉很可能被某个恶魔带到了地狱，他们也许得到地狱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