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冷子湘

56、中计（上）

　　宋景佑三年深冬，宋辽、宋夏整体战势，进入无比纠葛的又一阶段。
　　庞统与呼延丕显兵分两路，分别抵御耶律文才与李复归同时向宋境逼近的侵袭。庞统与耶律文才大军于静海木门镇胶着停滞，互为牵制；而呼延丕显则于莫州对战李复归的党项士兵，几番下来，各有输赢。
　　照理来说，眼下这种状况虽是颇为艰辛，不过情况却始终稳定而又皆处于掌握之中，应该说并没有什么需要太过担心的地方。
　　但公孙策依旧觉得心中隐隐不安。而此次，与庞统没有深切关系，却是关乎呼延丕显。
　　月前在他离城之际，自己已是几番叮嘱过要他多加小心，尤其提防韩德让动作，可他也看得出来，呼延丕显虽是满口应承，却多是为了应付，并未真正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当然此事也不能说全然怪他。身为战将，他本是有着自己的一套谋略战法，作战之时忌讳旁人插手。而对于公孙策，他毕竟不似庞统那般对他全然的了解和信任。在他看来，怕是书生所言的战场之事，再怎么说也只能是纸上谈兵。
　　“先生您有时也是容易多虑，其实事情兴许并非如此。虽然不比将军，不过呼延将军他同样是身经百战之人，为人又是相当的谨慎细致。就算韩德让真的要耍什么手段，在他那里，恐怕也是不会那么轻易就得逞的。”
　　陆子辛安慰他的话还历历在目，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公孙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安下心来。他太了解韩德让，此时战况已是这等局面，他却还是不曾出面，亦不听传来任何消息，那么按照以往经验，接下来，他必当又会酝酿出什么重大的阴谋来。
　　公孙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于街上漫无目的的缓行。刚至中街时，正巧看到前方是一间书斋，于是便掀帘入内。不过还未曾等他站稳脚步，已是听闻里面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动。
　　“哎呀哎呀，原来是公孙大人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大人还请不要见怪。”
　　掌柜的一看是他进来，连忙一脸歉意的跟他陪着不是。公孙策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无妨，又略略瞥过一眼那边，柜台上稀稀拉拉的散落着一些龟甲卜筮之物。
　　他当下便是觉得有些好笑，又是望过那个身形圆胖的掌柜一眼，语气轻松的问道。
　　“掌柜的在此求神占卜，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不解之事？”
　　“咳咳，让公孙大人见笑。”
　　掌柜的摸着台面上那些零散的占卜之物，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后脑勺。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小人不慎遗失了一件心爱之物，遍寻不获。这不，也实在是心急万分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所以就想着干脆就照这占卜的法子试试，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兴许还能撞撞运气。”
　　“可是，您也看到了，我这现学现卖的样子好像也不顶事，卦没能卜得出来，倒是将店里给弄得一团糟。”
　　公孙策听他此话，又是宽慰的对他笑笑。再转眼时，又看到那边摆着的几枚铜钱，心中突然一动。
　　“掌柜的若想卜筮，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如果不嫌弃的话，公孙策倒是能够帮得上忙。”
　　那书斋掌柜一听公孙策如此说法便是吃惊的张大了眼睛。
　　“哎？之前倒是从未听闻……原来公孙大人您也是精通占卜之术的？”
　　“也谈不上精通。”
　　公孙策淡淡跟他解释道，不知怎地耳根莫名的就有点儿发热。
　　“以前因为不信，所以从来不屑去学。不过近来……多方因由，也是闲来无事，就略微的参详了一下其中道理。”
　　他说着，兀自摸起三枚铜钱来，随意的在桌上摆过几遍。
　　坤上离下，地火明夷。
　　公孙策抬起头又是望过掌柜一眼，出声问道。
　　“掌柜的所求……是失物？”
　　掌柜的忙不迭的跟他点头。
　　“正是正是！公孙大人，不知结果如何？”
　　公孙策微抿起嘴角，回答他道。
　　“失物无法立即寻回，不过也并非不祥。掌柜不妨稍待些时日，等到您正当忘却此事时，必会意外的有所发现。”
　　听闻此言，掌柜顿时面现失望之色，不过他还是强撑笑容的冲公孙策抱了抱拳。
　　“哎！当真是欲速则不达，惭愧惭愧。公孙大人既是有此一说，那小的便耐心等待几日，届时寻到与否，再看因缘吧。”
　　而公孙策听到这他的这番言语，却是猛地便想起来那天庞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来。
　　“呼延，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你怎么学了这么多年还是不会啊。”
　　他又看过一眼桌上的卦象，心中不由一凛。
　　明夷运势，百事阻滞，小人加害，遇事多迷惑，宜守，静待时机而动。
　　……希望呼延丕显此在莫州，可千万的要按捺下性子来，静观其变再做决断啊。

　　与此同时，大辽雄州军营。
　　韩德让看过前线刚刚发来的军报，暗笑一声，提笔飞快的写下了什么，又差方才过来的传令兵，帮他将书信带回莫州李复归那里。
　　信的内容简单，只是跟李复归记了一条行兵的计策，题首便是四个大字。
　　引蛇出洞。
　　而就在他发出此信之时，呼延丕显的莫州军营中也传来消息。
　　“启禀将军，自从上次永宁镇和长芦镇有人打草谷的之后，今天探子在景城镇也是发现同样是西夏士兵的踪迹。而此次还听有人说，他于景城镇中亲眼见过李复归本人也有出现。”
　　听到这个消息，呼延丕显伸手便“碰”的一下砸上面前案几，恨声道。
　　“这个李复归……简直欺人太甚！双方既是交战对垒，他有种的便冲着我来！打不过了居然就朝无辜的百姓下手，当真是丧尽天良！”
　　他使劲的捏紧了拳头，复又咬了咬牙，深深吸过一口气，让自己暂且平静下来，朝着方才那名士兵再问过一道。
　　“我且问你，现如今李复归的那二十万大军，当是驻扎在何处？”
　　那名士兵忙不迭的回答他。
　　“回将军，前面绕过那个山头，山下的胡谷寨，便是李复归大军驻扎的地方。”
　　“山头……”
　　呼延丕显扭头望向帐外的那一层山影，沉吟些许时候，眼中突然一亮。
　　“你方才说，李复归本人此刻应该是在景城寨中？”
　　“正是。”
　　“这样的话——”
　　呼延丕显慢慢的将声音拉长，越来越明显的现出些愉快的腔调来。
　　“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效仿当年曹孟德官渡一战，烧其乌巢断其粮草，就此阻截他的后路？”
　　“那么将军意思是说……”
　　呼延丕显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伸手拍拍那名士兵的肩膀，朗声道。
　　“去点齐五千兵马，记住，要能干的。让他们全部配备好兵器良马，等一会儿，跟我走。”
　　“属下这就去办。”
　　那名士兵领了命匆匆下去，不一会儿便按照呼延丕显的吩咐备好一切，只待出发。
　　而正在他们立即就要前往胡谷寨的前一刻，传令兵却是带着封信到了呼延丕显的跟前。
　　“将军，定州城公孙知府来信，说是事关重大，要我即刻呈给将军。”
　　呼延丕显此时已经翻身上马，听到传令的话不由微微一愣，又略思虑了一下，之后果断牵起缰绳一挥马鞭。
　　“就留在帐中吧，等到此次突袭成功了，我再回来看过不迟。”
　　当晚，呼延丕显趁着夜色，带领军中五千精锐由嘉山背面绕行而上，准备夜袭李复归位于胡谷寨的军营，行粮草计。然后正当他们到抵屯粮之处时，营中突然鼓声喧天火光大盛，不知从何处涌出大批人马，将他与他的士兵们团团围住。
　　呼延丕显顿时心中一沉，正待想办法杀出重围之时，竟是于诸多西夏将兵中看到一个绝对意想不到的身影。
　　“甚好甚好，韩军师不愧是神机妙算，只要稍事计谋，你果然不疑有他，直挺挺的便朝着我这套里给撞进来了。”
　　“呼延将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来人正是李复归。

作者有话说

　　咳咳，抱歉这次久等了……因为最近身体情况着实有点不好所以顾不上更新……耽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