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顾染

9、 第 9 章

　　苏玮依稀记得严北在一本杂志上提过她要在恒市这个海滨城市养老，只是依稀，这样冒然来到这个城市未免有些盲目，也许找苏玮只是想要一个放松身心的借口，因为苏玮根本不知道严北到底会去哪。

　　“玮玮，你想结婚吗？”火车上坐在对面的罗列问苏玮。

　　“结婚，似乎很遥远的事。”苏玮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自言自语般的说。

　　罗列不自然的笑了笑，低头哗啦哗啦翻阅手中的报纸。

　　“不哭啊，不哭啊。”临近座位的少妇语气温柔的哄怀中的孩子。

　　罗列表情羡慕的看过去。

　　“玮玮，你喜欢孩子吗？”罗列合上手中的报纸，问眉头皱起思绪不知道飘多远的苏玮。

　　“喜欢，但是不想要，要是一不小心生个像严北那样的麻烦孩子该怎么办？”苏玮转过头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别和小北生气，她出走一定有她的原因。”罗列安慰苏玮。

　　“我们之间的事你是不会懂的。”苏玮摇摇头从包里抽出一本上车前在报刊亭买的文学杂志。

　　八个小时的车程后两个人到达目的地，罗列出去见本地的朋友，苏玮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倒头便睡。

　　“玮玮，我晚上和朋友一起吃饭，你来吗？”天色渐暗时候罗列的电话把半睡半醒间的苏玮吵醒。

　　“我很累，还没睡够，你们玩吧，不用管我。”苏玮翻了个身挂了电话。

　　从行李箱里掏出以前掠夺严北的t恤，雪白的颜色，简单到只有几个字母的印花图案。

　　严北从来都喜欢穿简单极了的衣服，苏玮明白这一点，所以常常在买衣服的时候强塞给严北不喜欢的款式去试，并以此取乐。

　　苏玮出差时候遇到像素米线般口味清淡的衣服会买回来送给严北，严北收到衣服之后都是在家里穿几天，再穿着去上班，然后过不了几天再放回衣柜里，接着穿以前的旧衣服。

　　苏玮不明白一个人为何会如此念旧。

　　苏玮是喜欢控制严北的，而严北不喜欢控制人，只喜欢把那些旧衣服训练的温驯并且服帖，仿佛是与身体一体。

　　事业上，严北把组稿的工作做得尽职尽责，深得老板的赏识，而苏玮并不欣赏这些。

　　苏玮喜欢严北在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去尝试些新的东西，比如更时尚的穿衣风格，比如更有发展空间的工作，更稳定的生活。

　　所以在一次争吵之中苏玮狠狠贬低了严北现在的工作，叫她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也是在那次，苏玮疯了般的剪了严北柜子里最喜欢的几件旧衣服。

　　严北当时有些恼怒，却在控制，红着眼睛问苏玮为什么？

　　苏玮说因为你这衣服不是我买的，因为你过的人生也不是我想要的，你要想和我好好在一起的话，你必须得屈服。

　　接下来换得的是严北三天的沉默。

　　三天后苏玮去严北公司找她，两个人和好如初。

　　严北依旧从事着苏玮不喜欢的工作，穿着那些不知是谁买给她的衣服。

　　/

　　苏玮喜欢这座悠然散漫的城市，似乎人生的节奏都跟着慢下来，失落感也不再苦苦逼迫。

　　在黑暗的夜色里穿着T恤光着脚闻着咸涩的海风走在沙滩上，苏玮内心忽然宽阔。

　　不远处有情人倒在沙土里拥吻，女人甜美清亮的嗓音被风声送到耳边回荡。

　　苏玮理了理被海风吹得凌乱的头发，收回视线。

　　男女之间的爱情可以平凡，可以高调，可以放肆，男女之间的爱情可以滋长在暗夜中，更可以暴露在阳光下。而女人与女人之间的爱情，该如何发生，如何逾越，如何相守？如要决意携手一生，必须要排除万难，不畏惧碎语闲言与世俗，更要把给亲人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那就像是一场长期的抗战，需要耐心，需要对方强大的爱，需要巨大的勇气。

　　我可以吗？苏玮问过自己之后自嘲般的摇摇头。

　　/

　　回到酒店之后苏玮去罗列的房间，他喝醉了，睡得很沉。

　　苏玮解开罗列的领带，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凝神着这个准备与之相伴一生的人好一会儿。

　　她拼命在他脸上寻找严北的影子。

　　十二点，苏玮回了自己的房间。

　　梦里苏玮又听到了海滩边女人清亮的笑声。

　　总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

　　尝试与人恋爱势必要融入那个人的生活圈子，隔天罗列带着苏玮去见他在这个城市的朋友。

　　笑语寒暄，好不热闹。

　　罗列朋友们都已经二十八九岁，多已成家结婚生子，身形发福，脸上看得出幸福的模样。

　　苏玮是席间女人之中最年轻也是相貌最出色的一个。

　　罗列稍稍喝多了一点，手时不时的搂着苏玮的肩膀，话也比平时多了许多。

　　苏玮在一旁留意到罗列平时很少表露出的得意神色。

　　在那一个瞬间，苏玮明白原来自己在罗列那里是值得骄傲和炫耀的，像一件普通人得不到限量版，或是有财力的人才可以拥有的名车。

　　谁说感情无关于外表？到自己这里还不是一样？

　　似乎在大多数人那里感情都从肤浅的外表开始，然后人们再慢慢的真正相互了解磨合。

　　如果在罗列心里自己是这样的存在，是应该失落，还是应该庆幸？苏玮看着再次空掉的酒杯问自己。

　　也许爱情的实质没有那么的伟大，爱情是一种自私的需要，爱情是爱自己。

　　因为孤独想要有人陪伴，因为缺乏安全感需要人来保护，因为缺爱去索取爱，人们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想把自己的心填满。

　　可是就算如此又能怎么样？

　　爱情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是所有人的追寻，几乎超越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