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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丛菊两开他日泪 ...

  •   四、万俟容渊

      西子湖畔,万俟别苑。
      万俟别苑有一个小小的园子,院子里有一个青瓦朱漆的凉亭,亭子里一张石桌,一个石凳。
      石桌旁有一辆木质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纤秀柔弱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双眼平视着前方,像在看亭外的桂树,又像在看树后的走廊。
      一只白鸽扑啦啦地落在石桌上,歪着头叫了两声,少年放下茶杯,双手循着割胶的声音摸去――原来他眼睛不好,刚才既没看树也没看走廊。就在他快要摸到白鸽时,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妇走过来,她的手上拿着一本册子,眉眼间温柔端庄,却又透着几分娇气与愁绪。她放下册子,将鸽腿上的纸条取下来,展开:“是公公写的信,他说容与从家里跑了出来,可能会来杭州。”
      这坐在轮椅上的人是万俟容与的哥哥,万俟家三子,万俟容渊,幼时摔断了双腿,而后眼睛也渐渐失明,自幼体弱,断腿之后就未离开过轮椅,所以显得纤秀柔弱,看上去就像一个还未长大的少年。而那布衣少妇,便是他过门三年的妻子,李天琳。
      “什么时候寄出的?”万俟容渊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如同他的样貌般温和清淡,带着微微暖意。
      “七日前。”李天琳放下纸条,将万俟容渊膝上有些滑落的薄毯拉好。
      万俟容渊微微点了点头,“让人通知万殊,容与如果到了杭州,让她知会我。”
      “好。”李天琳在石凳上坐下,翻开了册子,那是万俟家商号的账本,从第一行开始念。
      万俟容渊伸手合上账本,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即使看不见也知道大概位置。“今天不念账本了,和我说说江湖上的事吧。”
      李天琳依言放下账本,看向万俟容渊,目光温柔,“近日华山掌门请求公公联合整个江湖与如意门为敌,遭拒,于是在华山召开武林大会,召集与如意门有过节的门派讨伐如意门,除少林,万俟山庄等少数门派坐视不理,其它门派已有不少弟子从华山出发,前往杭州。”
      万俟容与微微点头,表示他知道,“大概还有多久可以到?”
      “不出三日。”说到这里李天琳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是如意门门主李天行的妹妹,三年前如意门被攻破之时,陶然舍身救人,如意楼丫鬟妓女惨死的事仍在眼前,此时便又快面临那样的事。
      万俟容渊摸索着握住他的手,轻轻唤了声:“天琳。”李天琳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转而微微一笑:“容渊,万殊没有做错,对吧,我也恨啊,如意楼那些伶女,丫鬟,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连他们也不放过?他们完全没有参与如意门的任何事,他们当初妄杀无辜,万殊为他们报仇,万殊有什么错?”
      万俟容与温和微笑着,缓缓说道:“万殊没有错。”
      看着万俟容与的微笑她便觉得心安,她爱这个男子爱了三年,即使她知道他不爱她,她仍义无反顾的嫁了过来。
      “天琳。”万俟容渊轻轻唤道,“要回如意门吗?”
      “不了。”李天琳用手碰了碰茶杯,凉了,她起身,“我去给你换一杯茶。”
      “天琳。”万俟容渊唤住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我和你一起回去。”
      即使万俟别苑与如意门同在杭州,从万俟别苑去如意门也需小半日。马车缓缓而行,路边金桂飘香,在这样柔和缠绵的秋日里万物都显得有些昏昏欲睡,却总有些东西惊扰这一刻的宁静,一匹快马掠过,扬起几片落叶。马上的人斜目睨了一眼缓行的马车,催马更快的前行,而他去的方向,正是如意楼所在的方向。
      快马上的人是万俟容与,在他离开建康后一刻不停的赶往杭州,他知道他身上的信可以让一个人放下执念,可以挽救许多人的性命。
      如意楼毁后重建,比之之前更加奢侈华丽,四处弥漫着青楼该有的糜烂腐化的气息。
      如意楼是青楼,也是人命买卖的场所,只是在这风雨满城的时刻,已经没有生意上门,只有几个不知情的人喝着花酒。
      如意楼分三楼,一楼大堂,二楼客房,三楼阁楼。如意楼的阁楼极是宽敞,设有主厅,两个偏厅和一间卧房。阁楼是如意小姐以及如意门掌事会客之所,平时丫鬟小厮未经允许不得入内,现在既无客人,难得清静,只闻淙淙琴声从主厅流出。值此风雨前夕,琴声却不急不躁,平缓清澈得让人舒心。
      阁楼右厅内纱幔重重,正是如意楼掌事――帐中人会客之所。时任如意门掌事的万殊正坐在层层叠叠纱帐中央,她斜卧在软榻上,一手执着一张信纸,一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完书信后,将信纸放回桌上,靠在软榻上,闭上眼睛,神情疲惫却又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纱帐外走进一个儒衣男子,年近三十,面容温雅俊秀,带着几分儒生气息。他将一碗素粥放于桌上,走过去轻轻拥住软榻上的万殊,在她眉间落下一吻,柔声问:“怎么了?”
      万殊向他怀里靠了靠,并未睁眼,“他们快来了。”
      拥住万殊的人姓蓝名诺,出生于书香门第,由于家道中落,弃文从武,浪迹于江湖,后结识万殊,便留在了如意门。
      蓝诺略微看了几眼桌上的书信,淡淡道:“三日,够了。”
      “这几日可能会下雨,让他们准备火药的同时准备一些油纸,还有,明日就闭门谢客,给伶女丫鬟安排一个隐蔽的住所。”
      “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来。”蓝诺喃喃的说。
      “她会来的,只要她听说了这个消息就一定会来的。”万殊的语气有些凄凉,她明白,如果她能来,她为什么不回来?她却不相信她死了,她抱着一丝微薄希望满天下寻她,她把如意门变成如今这个摸样也只是希望她回来寻她。
      阁楼里的琴声突然停止,只听一个淡漠的声音道:“进来。”
      “吱呀”一声,一个笑吟吟的声音道:“如意小姐,我要见万殊。”
      “万俟少爷,掌事她不见客。”
      “你去告诉她,她若是不见我,是会会后悔的。”万俟容与此刻在如意楼阁楼正厅里,他毫不见外的自己寻了张椅子坐下,慢慢摇着金边折扇。
      如意小姐一袭素衣,清清淡淡地坐在琴前,她年近三十,面容清冷从容,看上去就像她的琴声一般无波无澜。“有事我可以帮你告诉掌事。”
      “有人让我带封信。”既然她如此说了,他也信得过她,就直说了,“需要尽快交给万殊。”
      “你交与我便是。”如意小姐不看万俟容与,又弹起了琴。
      万俟容与被晾在一边也不恼,他清楚如意小姐的为人,她如此说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愿意交给她就给,不愿意就不给,她不会多说一句话。他曾经认为如意小姐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她好像一直就在如意楼里弹着她的琴,或和别人弹着生意,表情从来就是清清淡淡,好像不在乎所有的事。他拿出信,扔在如意小姐的琴案上,起身就走。
      “记住,越快让万殊知道越好。”
      木门的隔音效果本来就差,万俟容与与如意小姐的对话万殊和蓝诺听得清清楚楚,蓝诺低下头问万殊:“你不见吗?”
      “见什么。”万殊懒懒地回了一句,却盖不住那层薄薄的寂寥,“他只会告诉我然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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