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皇记事》茶怡

11、关于住一起的理由

　　在奥林帕斯政权最初建立的那几年，神王宙斯的地位并不稳固。
　　就如同后世神谱一类的书籍上记载的那般，提坦神的余孽蠢蠢欲动，尚不成熟的神王也没有获得哥哥们的支持。

　　诸神纷纷私下议论其他两位君主对神王的不敬，连宙斯的儿女也不例外。

　　“即便身为兄长，叔叔们也不能如此藐视父亲吧！”
　　“我听说当初决定新的众神之王时过于匆忙。抽签定夺神王只是权宜之计，也难怪两位叔叔不把这当回事。”金发蓝眼的阿波罗，他继承了宙斯外表的一切优点，眼眸却如同他的叔叔波塞冬一般阳光开朗。
　　他压低了声音，将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尔特弥斯，我们虽然是父亲的儿女，也不能这样私底下谈论他！”

　　阿尔特弥斯咬住嘴唇：“我真怕叔叔们会推翻父亲，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想得太多了。”阿波罗抚摸妹妹柔顺的银发，“神王的更替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我们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姐姐。雅典娜很拥护父亲，不是吗？”

　　月神拉住哥哥的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勒托说，雅典娜其实不是父亲独自生下的。她的母亲是智慧女神墨提斯。”

　　勒托是他们的母亲，纯血的提坦神。
　　宙斯的时代，作为上代统治者的提坦神大多被囚禁流放，即便是没有获罪的那些提坦神，他们的地位也日益低下。
　　这对双胞胎也一向直呼母亲的名字。

　　“墨提斯？”阿波罗挑眉，眸子变得深沉，这使得他可爱的脸变得有些阴森，“有这个神吗？”

　　“她是父亲第一个妻子，盖亚曾经预言过父亲与她的儿子会推翻父亲。所以父亲吞掉了墨提斯，之后才有了雅典娜。”阿尔特弥斯的蓝眸中流出诡秘的神色，“哥哥，你说，雅典娜会不会也想着要推翻父亲呢？”

　　阿波罗猛地推开阿尔特弥斯，他脸上一丝阴霾也无，无愧于他光明之神的称号。
　　他一脸无害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
　　那男人有着浅灰头发，金色眼眸，是如今唯一受宙斯优待的提坦神。

　　阿波罗微笑着同他打招呼：“普罗米修斯叔叔。”

　　普罗米修斯兴许不是最英俊的，但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可亲气质，让人无端觉得可以信任。他看出这对漂亮双生子的不安，他温和地对他们笑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那矗立在云层最高处，被万丈光芒环绕着的神王神殿。

　　他看见阿波罗无害的蓝眸和无邪笑容，无端想起另一位同样阳光烂漫的神祗。
　　若干年前从时空神殿中走出的少年波塞冬，亦是如此天真无邪地笑着，那时他没有想到波塞冬会杀死他那样多的同胞。
　　当时那蓝发蓝眸的少年就是那般无邪恬美地笑着，踏过无数残骸鲜血断肢，将染满鲜血的手交到他面前。

　　哈迪斯与波塞冬，他们经历过宙斯所没有经历过的黑暗。
　　他们不服宙斯的统治大约也是情理之中，可惜他们没有一个是神谕中所提及的神王继承者。
　　普罗米修斯想，而雅典娜……雅典娜作为女神而出生……

　　……
　　…
　　安菲特利特从不做多余的或是没有意义的事。
　　搬回神殿的波塞冬这阵子时常在揣摩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明白她看见他虽然不会不爽，却也明显不会多开心。

　　安菲特利特勤勉地处理一切事情，不让他劳心费神。
　　倒不是他故意要欺压她，他只觉得她似乎把他的政务当作一种消遣忧郁的方式。她只有在面对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才会有一种欣悦的表情，他甚至可以看见她眼中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的光亮。

　　他确信安菲特利特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她不至于把自己叫回来看她整日忙碌操劳。
　　他这么想着，安菲特利特已经走进他藏身的书库，她看到他在这里，似乎有点惊讶。但她立刻轻哼一声，忙碌地翻找书籍去了。

　　那大概是表示不屑，鄙视的意思？
　　他也索性背过身去。

　　安菲特利特鄙夷地笑了下，当然他看不见。
　　她到处搜寻自己想要的书，却发觉那书在头顶上方的那层。

　　她只好踮起身子去取。
　　她失望地发现自己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地够不到。

　　波塞冬在她身后咳嗽一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在她身后捏住书的脊背，把书本取下。

　　安菲特利特顿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她跟雅典娜有一点相似之处，她们都不愿意表现出与男人的差距。
　　所以就连身高上的差距都会让她觉得很不爽。

　　海皇把书放到她面前：“我总不能把自己给锯了。”

　　她接过书，冲他一笑。
　　他立刻脸色凝滞，往后退开一步。

　　她总算发现了，他害怕她。
　　只要她离他近一点，只要她看着他，他都会害怕。

　　安菲特利特满意地觉得自己总算挽回了些许颜面。

　　他跌坐回椅子，一脸地不快。想必这女人日后会更加毫不顾忌，慢着，她有顾忌过什么吗？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让我住在这里？”这问题忍了几个月，他终于说出口了。

　　她笑得妖娆妩媚，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当然是因为……你犯的事了。我得为你料理后事，作为陛下最信任的助手。”

　　“料理后事……”他微微挣开她的手，看着她果断道，“不要！”

　　“为什么？”她奇怪地问。

　　“你不会明白！”他不耐烦地瞪着她，他真搞不明白她。明明是个奸佞的家伙，却总要干些让人以为她多大度多无争的事！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从不会这样看她。倒好似关于此事，是她犯下的错一般。
　　“你有什么不满呢？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她说。

　　“你就是如此理智，如此无情吗？”他恨恨地指着她，“我时常想你到底是怎样长大的，为什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安菲特利特告诫自己要有耐心，要平和。
　　她安静地说：“在你之前那样乱搞的时候就该有接受后果的自觉。”

　　波塞冬深吸一口气：“这次，这次……你不会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安菲特利特死死地盯着他，认真道，“但你必须要接受，你如果感到痛苦尽可以骂我。但若这被宙斯当作向海界挑衅的理由，你该如何自处？！”

　　他不满地看着她，尽管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立场说她什么。
　　但他有扇她那张幽柔漂亮的脸的冲动。他的指尖几乎戳上她的脸，事实上他的确戳了她的脸，在她的脸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她不明白，她当然不明白。对他来说，她越是容忍他的背叛，她越是大方宽容，他就越是不乐意！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近来要温和许多，甚至对自己有愈加包容的趋势！她甚至想把他的私生子当作她的孩子来抚养！

　　真是狡猾，她将一切的情绪都交给他，自己抽身其外。

　　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子，她却无所动容。她真是越发越“贤良淑德”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
　　过错是他犯下的，他娶了她却独独不会碰她。他不可能和一个提坦神的女儿生下血脉相融的孩子。
　　他有什么资格指摘她？
　　她一切都是对的，理智得没有感情。应该说她提前为他想好了一切。
　　他若是知道德墨特尔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定。她终日处理海界的政务，应当明白，海界与奥林帕斯剑拔弩张的气氛。
　　尽管宙斯没有承认过德墨特尔的地位，但德墨特尔的确算是宙斯的妻子。而他侮辱了德墨特尔……

　　安菲特利特为他搭好了台阶，不用他说什么，做什么。
　　他却不开心。
　　他多么希望她能表现出一点嫉妒啊。
　　可是她是如此淡雅出尘，毫不在意。

　　“疼吗？”他茫然地伸手，触碰她脸上的伤口，经他一碰，那道小小的口子终于渗出一行血珠。
　　他像是着了魔似地缓缓把她拉进怀里。

　　安菲特利特再次告诫自己要平和，她说：“你到底在别扭什么，畏惧什么？”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开朗快乐的神祗，无论是谁一出生就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终日受着黑风魔物的摧残，都不会快乐的。
　　就像他的哥哥和妹妹们一样，他们都不正常，他们怎么可能正常……

　　安菲特利特看得出他心中的阴影，正如他感觉到她深埋心中的不快……

　　她离开他的怀抱，理一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关于特别服务，请再给几个港口给我，只能供奉我的神像。”
　　明明看起来很清高，其实骨子里势力又贪婪。
　　她可从来没宣布过她是圣人，只是有些人单方面那样想而已。

　　“那么那天的报酬，你要什么？”他突然想看看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说的自然是那个倒霉的晚上，他每每回忆起那晚自己对她又啃又抱，就觉得自己真是不怕死。

　　安菲特利特一脸波澜不兴：“什么？我听不明白。”
　　装得跟真的似的。

　　在奥林帕斯政权最初建立的那几年，神王宙斯的地位并不稳固。
就如同后世神谱一类的书籍上记载的那般，提坦神的余孽蠢蠢欲动，尚不成熟的神王也没有获得哥哥们的支持。
诸神纷纷私下议论其他两位君主对神王的不敬，连宙斯的儿女也不例外。
“即便身为兄长，叔叔们也不能如此藐视父亲吧！”
“我听说当初决定新的众神之王时过于匆忙。抽签定夺神王只是权宜之计，也难怪两位叔叔不把这当回事。”金发蓝眼的阿波罗，他继承了宙斯外表的一切优点，眼眸却如同他的叔叔波塞冬一般阳光开朗。
他压低了声音，将食指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阿尔特弥斯，我们虽然是父亲的儿女，也不能这样私底下谈论他！”
阿尔特弥斯咬住嘴唇：“我真怕叔叔们会推翻父亲，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你想得太多了。”阿波罗抚摸妹妹柔顺的银发，“神王的更替哪有那么容易，何况我们还有一位很厉害的姐姐。雅典娜很拥护父亲，不是吗？”
月神拉住哥哥的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道：“勒托说，雅典娜其实不是父亲独自生下的。她的母亲是智慧女神墨提斯。”
勒托是他们的母亲，纯血的提坦神。
宙斯的时代，作为上代统治者的提坦神大多被囚禁流放，即便是没有获罪的那些提坦神，他们的地位也日益低下。
这对双胞胎也一向直呼母亲的名字。
“墨提斯？”阿波罗挑眉，眸子变得深沉，这使得他可爱的脸变得有些阴森，“有这个神吗？”
“她是父亲第一个妻子，盖亚曾经预言过父亲与她的儿子会推翻父亲。所以父亲吞掉了墨提斯，之后才有了雅典娜。”阿尔特弥斯的蓝眸中流出诡秘的神色，“哥哥，你说，雅典娜会不会也想着要推翻父亲呢？”
阿波罗猛地推开阿尔特弥斯，他脸上一丝阴霾也无，无愧于他光明之神的称号。
他一脸无害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
那男人有着浅灰头发，金色眼眸，是如今唯一受宙斯优待的提坦神。
阿波罗微笑着同他打招呼：“普罗米修斯叔叔。”
普罗米修斯兴许不是最英俊的，但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可亲气质，让人无端觉得可以信任。他看出这对漂亮双生子的不安，他温和地对他们笑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那矗立在云层最高处，被万丈光芒环绕着的神王神殿。
他看见阿波罗无害的蓝眸和无邪笑容，无端想起另一位同样阳光烂漫的神祗。
若干年前从时空神殿中走出的少年波塞冬，亦是如此天真无邪地笑着，那时他没有想到波塞冬会杀死他那样多的同胞。
当时那蓝发蓝眸的少年就是那般无邪恬美地笑着，踏过无数残骸鲜血断肢，将染满鲜血的手交到他面前。
哈迪斯与波塞冬，他们经历过宙斯所没有经历过的黑暗。
他们不服宙斯的统治大约也是情理之中，可惜他们没有一个是神谕中所提及的神王继承者。
普罗米修斯想，而雅典娜……雅典娜作为女神而出生……
……
…
安菲特利特从不做多余的或是没有意义的事。
搬回神殿的波塞冬这阵子时常在揣摩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明白她看见他虽然不会不爽，却也明显不会多开心。
安菲特利特勤勉地处理一切事情，不让他劳心费神。
倒不是他故意要欺压她，他只觉得她似乎把他的政务当作一种消遣忧郁的方式。她只有在面对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时才会有一种欣悦的表情，他甚至可以看见她眼中如同豺狼虎豹一般的光亮。
他确信安菲特利特必然有自己的打算，她不至于把自己叫回来看她整日忙碌操劳。
他这么想着，安菲特利特已经走进他藏身的书库，她看到他在这里，似乎有点惊讶。但她立刻轻哼一声，忙碌地翻找书籍去了。
那大概是表示不屑，鄙视的意思？
他也索性背过身去。
安菲特利特鄙夷地笑了下，当然他看不见。
她到处搜寻自己想要的书，却发觉那书在头顶上方的那层。
她只好踮起身子去取。
她失望地发现自己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地够不到。
波塞冬在她身后咳嗽一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在她身后捏住书的脊背，把书本取下。
安菲特利特顿时有种被侮辱的感觉。她跟雅典娜有一点相似之处，她们都不愿意表现出与男人的差距。
所以就连身高上的差距都会让她觉得很不爽。
海皇把书放到她面前：“我总不能把自己给锯了。”
她接过书，冲他一笑。
他立刻脸色凝滞，往后退开一步。
她总算发现了，他害怕她。
只要她离他近一点，只要她看着他，他都会害怕。
安菲特利特满意地觉得自己总算挽回了些许颜面。
他跌坐回椅子，一脸地不快。想必这女人日后会更加毫不顾忌，慢着，她有顾忌过什么吗？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让我住在这里？”这问题忍了几个月，他终于说出口了。
她笑得妖娆妩媚，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当然是因为……你犯的事了。我得为你料理后事，作为陛下最信任的助手。”
“料理后事……”他微微挣开她的手，看着她果断道，“不要！”
“为什么？”她奇怪地问。
“你不会明白！”他不耐烦地瞪着她，他真搞不明白她。明明是个奸佞的家伙，却总要干些让人以为她多大度多无争的事！
她疑惑地看着他，他从不会这样看她。倒好似关于此事，是她犯下的错一般。
“你有什么不满呢？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她说。
“你就是如此理智，如此无情吗？”他恨恨地指着她，“我时常想你到底是怎样长大的，为什么一点感情都没有？！”
安菲特利特告诫自己要有耐心，要平和。
她安静地说：“在你之前那样乱搞的时候就该有接受后果的自觉。”
波塞冬深吸一口气：“这次，这次……你不会明白的！”
“我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差别。”安菲特利特死死地盯着他，认真道，“但你必须要接受，你如果感到痛苦尽可以骂我。但若这被宙斯当作向海界挑衅的理由，你该如何自处？！”
他不满地看着她，尽管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立场说她什么。
但他有扇她那张幽柔漂亮的脸的冲动。他的指尖几乎戳上她的脸，事实上他的确戳了她的脸，在她的脸上留下浅浅的印痕。
她不明白，她当然不明白。对他来说，她越是容忍他的背叛，她越是大方宽容，他就越是不乐意！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近来要温和许多，甚至对自己有愈加包容的趋势！她甚至想把他的私生子当作她的孩子来抚养！
真是狡猾，她将一切的情绪都交给他，自己抽身其外。
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子，她却无所动容。她真是越发越“贤良淑德”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
过错是他犯下的，他娶了她却独独不会碰她。他不可能和一个提坦神的女儿生下血脉相融的孩子。
他有什么资格指摘她？
她一切都是对的，理智得没有感情。应该说她提前为他想好了一切。
他若是知道德墨特尔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定。她终日处理海界的政务，应当明白，海界与奥林帕斯剑拔弩张的气氛。
尽管宙斯没有承认过德墨特尔的地位，但德墨特尔的确算是宙斯的妻子。而他侮辱了德墨特尔……
安菲特利特为他搭好了台阶，不用他说什么，做什么。
他却不开心。
他多么希望她能表现出一点嫉妒啊。
可是她是如此淡雅出尘，毫不在意。
“疼吗？”他茫然地伸手，触碰她脸上的伤口，经他一碰，那道小小的口子终于渗出一行血珠。
他像是着了魔似地缓缓把她拉进怀里。
安菲特利特再次告诫自己要平和，她说：“你到底在别扭什么，畏惧什么？”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开朗快乐的神祗，无论是谁一出生就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终日受着黑风魔物的摧残，都不会快乐的。
就像他的哥哥和妹妹们一样，他们都不正常，他们怎么可能正常……
安菲特利特看得出他心中的阴影，正如他感觉到她深埋心中的不快……
她离开他的怀抱，理一理被他弄乱的头发：“关于特别服务，请再给几个港口给我，只能供奉我的神像。”
明明看起来很清高，其实骨子里势力又贪婪。
她可从来没宣布过她是圣人，只是有些人单方面那样想而已。
“那么那天的报酬，你要什么？”他突然想看看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说的自然是那个倒霉的晚上，他每每回忆起那晚自己对她又啃又抱，就觉得自己真是不怕死。
安菲特利特一脸波澜不兴：“什么？我听不明白。”
装得跟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