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子》佳禾果子

35、第三十四章

　　这边两人磨蹭半天，那边齐仲永他们却是等到心焦。齐某人虽然是和廉英王一行早早在花厅等待，可不想一等就是约莫了迟去了整整一个时辰。
　　齐某人坐了一会是不耐，不断在厅子里来回踱步。而廉英王就显得若无其事得多，一直是喝茶倒水，悠哉哉和旁边的一名近身侍卫闲话。
　　待唐箬和宝宝携了手摸过来，齐仲永已是要等得发疯。见他们身前没有了那带路的下仆后，他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唐公子，灵小姐……可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
　　“恩哼~我们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家仆人不懂事，本姑娘好心给教训了一会。”
　　宝宝抢在唐箬前开口，拉着唐箬就是找了地方毫不客气地坐下。抬眼斜睨着那坐在上首的英王，好一会明目张胆地上下打量。

　　只见他头戴紫金冠，一件暗紫色便袍加身；腰束羊脂玉带，脚蹬小牛皮靴。年龄看起来却是很大了些——似是已过了四十，鬓角间都夹着不少银丝。面上一双利眼，却是幽深炯炯神光内敛。此时他端茶放手间，风度斐然翩翩。一眼看去，十指修长指甲圆润，保养得倒是极好。衬着那天青色茶碗瓷面，竟隐隐有些说不出的妩媚感触。可他若是有意无意扫向他人时，却能生生带起一阵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

　　“这位姑娘便是大名鼎鼎的‘小毒仙’么？果然是狂放之人，在下佩服。”英王徐雨晴对宝宝直接尖锐的视线不以为忤，反倒是先声开口，笑眯眯着高声招呼：“只是姑娘稍稍误会了件小事……唤你们二位过来的，乃是在下那不成器的仆役。姑娘可莫因此责怪齐庄主的是。”

　　“是你的人？哼——你又是什么人？”灵宝宝闻言却是冷笑，手指紧紧扣住唐箬胳膊：“一个下仆都如此好本事，受我一掌还能不死……谁知道这做主人的又有多厉害？”
　　而唐箬自从进了这花厅后，就一直是半垂了头不去看英王动作。宝宝这一回说话可是教他好不惊讶，倏忽间抬了头望向身边女子，满眼间尽是不信。

　　……宝宝她……不是将那人给……一掌打死了？

　　“不敢当。在下忝为杭州府之主罢了。”英王轻描淡写，眼眸却渐渐对准唐箬。满意看对方因为自己的注视身不由己地颤抖，嘴角顿时是微弯：“在下对灵小姐神往已久，可不知有无一回机会，得小姐指点一二。”
　　“我能指点你什么？”

　　宝宝扭了扭唇，半低了头的模样仍是宛如娇羞。不知不觉间，她又是靠紧了唐箬一点：“我一个小小的不成器的卖药的，怎么给您这样的大人物指点了去？”
　　“灵小姐切莫谦虚。小姐那一掌打下去，虽然看似声势惊人，可偏偏是巧劲十足到没伤及全身骨骼关节为止……在下还真是得多谢小姐手下留情，呵呵呵……”
　　笑声里只见另一边侍立在英王身侧的侍卫缓缓转过了脸，却正是那唤宝宝他们过去的下仆。不过他已是换了身绯红颜色的官袍，神色间稍带倨傲。虽然是恭敬站立的姿态，可望向宝宝时已多带了几分阴沉狠毒。与之对视间——唐箬只觉得心里一直毛燥燥的，总觉得此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啊唷，您不是要我指点一番您的侍卫吧？”宝宝送了唐箬的手，整个人却直接挤进了对方怀里：“您家侍卫内家功夫真是不错，我可是下足了五分力气，竟全都给他一一化掉了……您能得这样侍卫左右，还真是不简单呐。”
　　“哈哈哈，不敢不敢。”英王眯了眯眼，放了茶碗笑道：“我这边封修出身名不经传，哪像灵小姐那般有头有脸，正派大气。”

　　他这话一出来，不仅仅是灵宝宝，连在座的齐仲永脸色都变了。

　　一时间房间里忽然是温度低了好几分。沉默间只听得宝宝咬着牙齿咯吱咯吱响着，一边的唐箬仍是不明就里得很。不过听英王提到“封”这个姓氏，他倒是隐约间似是猜得，此人定与大内紫宸有关。

　　当适时，大内紫宸乃皇家专用近身侍卫。而培训他们的，却正是一封姓人氏。

　　其实么，宝宝出身却正是江湖人忌惮已久的“邪心”，虽然宝宝自己那一门不曾以此为耻，可在行走江湖时也还是尽量避免提及，免得遭他人误会。如今廉英王这回这般当着他们的面一说出来，不正是暗讽宝宝出身阴毒不堪？
　　所以唐箬只能很无辜地被宝宝狠狠捏着手腕暗自发泄，痛是痛，可也不敢出声制止。
　　…………

　　不一会齐某人是尴尬着神色打着哈哈将话题扯开，还原回本来叫宝宝过来的真实目的。而当他提及到最近半个月来圆道山庄的中毒之事时，宝宝却很不耐烦地回答说从未听过。
　　“拜托……这一路我跟你讲过几回了？我天天都呆在祁南山上，几时是跑到杭州给你下毒啦？当我闲着没事干找你们做试验？”
　　宝宝瞪着齐某人好一阵连珠炮，轰得他几乎转不过气。唐箬见气氛稍松，刚是暗暗松了口气，腰马上是给宝宝抱紧了。见周围人要看不看要笑不笑的样子，唐箬顿时是半红了脸，可还是任宝宝抱着讲话。
　　“这个……可据验尸的仵作证明，那毒物确实应是只有灵小姐才能制出。”齐某人争辩道：“这‘莫笑言’之毒，确实是出自灵小姐你那门派……而江湖上亦是无人能随意仿制才对。”
　　“莫笑言？？”
　　闻得齐某人报了毒名，宝宝立即是推开唐箬呼地一声站起：“这种事——怎么可能？！”

　　被推倒在地上的唐箬抬眼去看宝宝神情，那怎么已是惨白颜色……？她整个人亦是摇摇欲坠着，完全不似平常的自信开朗。这齐某人一提出毒物名字，怎么就好像是触及了宝宝心里的某个隐秘一般？他很担心地从地上撑起身扶住宝宝的胳膊重新坐下，感觉着那小巧玲珑的女孩子是微微挣扎了一阵，旋即是颓然窝在他怀里。忽而她又是手臂一伸勾下对方头颅，对着唐箬的耳朵闷闷出声：
　　“莫笑言自师祖过世后就是失传了……如今这一下是重出江湖，究竟是什么人有本事给仿制出来好陷害我……”
　　“……云昭不是提过什么门派？”唐箬难得看见宝宝示弱无助的样子，心里轻轻一拧是环臂抱紧了她。皱了眉慢慢回想着在祁南山时，三人之间的几回谈话：“他说过，你们那宿敌对头，最近似乎是一直蠢蠢欲动……而且，他们背后肯定是有什么人给指使着。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宝宝眼一亮抬起了头：“唐箬你知道什么吗？”

　　一道淡青色的背影……倏忽又是飞扬盘旋在唐箬的脑海里。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吐露出……那女子一般的名。
　　扯扯嘴角，唐箬低头掩饰着那一刹哀伤的表情：“没有。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啊……”
　　宝宝歪了歪头，看向唐箬时眼中飞快闪过了一丝狐疑。

　　“灵小姐可是确实记得这毒的吧？”

　　忽然间一个声音生生插进唐箬和宝宝之间。两人一齐抬头，果然是见得那廉英王似笑非笑着举高了茶碗，漫不经心点明：“看小姐这样子，应该是知道的。”

　　“不错，莫笑言确实只有本门才有。但百年前自师祖被门内小人逼迫跳崖后，这毒就随他老人家一起去了。若现在江湖里确有了这毒出来，只能说是其他宵小仿制所为，好嫁祸于我们的是。”
　　宝宝圆瞪了眼正要发作，这时候房间外轮椅声一响，云昭青着一张脸缓缓进来。扬声说完以上那堆话罢，他是执手遥遥向了廉英王一拜，态度恭敬中，望着对方的眼神却一直清亮犀利。转回脸向了宝宝，语气霎时还原得分外温柔：“宝宝，我来迟了。”

　　“哦？那么敢问——这位先生，何故认为是他人仿制嫁祸？如今这毒……江湖上也只认得是贵门独有。就算你们声称已经失传，但放眼天下又有谁有这本事给重新制造出来好生陷害？空口无凭呐……”
　　英王不紧不慢，可话语间分明指责云昭宝宝他们居心叵测。一边齐某人听着也大是点头，继而接口道：“如果小毒仙小姐确实没有下毒，那么这毒的出处又如何解释？退一万步说，就算小姐你们无辜，可至少这毒还是你们所熟悉的……在下想，解毒救人还是第一要务……”

　　“胡说！我们既然是无辜，那谁下毒就谁解去！”灵宝宝不听还好，一听得齐仲永这般说话，登时是大怒。再次推开唐箬怀抱站起身，秀气的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莫笑言乃本门失传毒物，我们都还没追问是何人胆敢制造嫁祸，你们就要我先拉下脸去背黑锅解那劳什子毒？做你娘的大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