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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数日后的旁晚,芙蓉居内来了几张久违的面孔。魏允之父子,云娃,向南山。

      魏允之是兰玉国史上唯一的,被贬做庶人后,仍在先前封地王府居住之人。新王府的床还未睡热,花园还不曾逛烦,夏百年的家人便送来了骆缇亲笔写的书信。

      用惊天动地,晴天霹雳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一点儿也不过。此刻他才明白,慧锦帝为何那么着急的撵他走。任谁也不会想到,他竟对云修儒动了邪念。廉松风甘愿淡泊苦守在灼阳宫,所为何来?教其武功,护其安危,就是让他日后恩将仇报的?云修儒拿他当自己的骨肉一般疼爱照料,他亦拿他当母亲一般来尊敬,怎会又生出别样的情愫?父子二人皆是如此,只顾自己喜欢,哪管他人愿是不愿。以云修儒的性情,哪堪如此羞辱,若不是为了廉松风与云燕亭,只怕早就自尽了。抓住机会将我赶离京中。写信挑拨他们父女不成,又在雅竹身上打主意,终于让云娃弃父而去。杀了骆智远与廉庭芳,废去廉松风的武功,拿住骆缇的把柄,将他赶出宫去,随便再将廉松风也牵扯进来,撤了他的掌印之职,拘在宫中不叫与外面联系。果然是父子,果然是君王,一样的心机深厚,一样的不择手段,

      魏允之决意要救出廉松风兄弟。魏清尊以重金托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遁地门,将云娃与雅竹的画像交给他们。又写了数封一样的信,里面有他们儿时做游戏留的标志。务必在通往栖霞山的几条道路上将其拦下,并约在芙蓉居见面。

      临走之时,魏清尊将一家大小迁出王府,安排在城外自己的别院中。魏允之一再嘱咐雍小君与杭士杰,除非自己亲自来接他们,否则千万不能回去。杭士杰执意要跟去服侍,被魏清尊三言两语的顶了回来。

      父子二人带了两名得力的家将,日夜兼程的赶到了京都。在芙蓉居安顿下来后,秘密的与夏百年父子接上了头。不多几日,便有禁军的几位将军着了便装,隔三差五的往芙蓉居,与魏允之父子商议救人计策。

      骆缇带了云燕亭,在廉松风离去的次日,搬进了齐国公府里。等慧锦帝差人来云府抓人,便只得空手而回。金生已被人怀疑,在宫里谨言慎行的不敢乱走。李放处倒大有松懈,他差了个机灵的小厮,传信与云府说,云修儒病势沉重,若再不出手相救,恐有不测发生。此时,监管云府之人早就撤去了。祝管家十分的仗义,众家人里也只有他才知道内情。听了这个口信儿,慌忙差岑尊往国公府禀报。

      魏允之心急如焚。算算日子,他们到京已是第三日了。再等两日,若是云娃还不来,就只好依计而行。魏允之知道,多耽搁一日云修儒便多受一日的辱,他那身子还禁得起怎样的折磨?与廉松风而言,何尝不是如此。才离开几个月,两个挚友竟会落得如此的惨状。而当今的皇帝,自己的亲侄子,怎会变得这般的令人发指?

      国公府被人监视,夏百年亲自引开了眼线,将骆缇与云燕亭送往了芙蓉居。

      在等待的最后一天旁晚,云娃终于出现了。

      他们离京没几日,雅竹便病倒了。神思倦殆,时时的吐酸水。小腹像是有气,竟然微微的鼓了出来。不得已在客栈暂且住下。方要请朗中来看,正巧,向南山便赶了上来。原来,他与廉松风将费关情送往山上掩埋后,回到芙蓉居找到老板一问,这才要了一匹马追了上来。

      向南山颇懂岐黄之术,云娃便让他与雅竹诊脉。这一诊不至紧,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神情古怪,瞪着雅竹半响无语。云娃连问他数声,向南山摇了摇头,凝神静气的重新与他诊脉。夏桑植的目光在雅竹与他身上来回直扫,心也提了起来。

      向南山再一次诊脉的结果,还是同方才一样。他确定自己不会看错,立起身将雅竹呆呆的望着,不知如何向他说明。雅竹请他坐下,要他据实以告。向南山支支吾吾的道:“公子……公子……我说了你们可别骂我。”云娃有些不耐的又催了他一句,夏桑植急得几乎要上前揍他。向南山这才一咬牙道:“据我看来,公子这分明是喜脉,已有近两个月了。并且……从脉象上看,应是双胎无疑。”夏桑植一听险些栽倒,冲过来指着他的脸骂道:“你医术不高也就罢了,连男女也不分了吗?”抬头一看雅竹与云娃,见他两个虽面露惊慌,但还算镇定的坐在那儿。云娃没好气的看了雅竹一样道:“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会让人知道的。”于是,将事情的真相对他二人和盘托出。

      向南山毕竟在医书上看见过这种人,此时得以解惑,渐渐的平静下来。夏桑植仍旧不敢十分相信,目不转睛的望着雅竹。云娃道:“还好向夫子赶到了,若是让外头的……”说罢,又横了雅竹一眼。雅竹早已是红霞染面,将头微微垂下不做声。

      云娃请了向南山回去写方子,将脑子还处在一片恍惚的夏桑植拍醒道:“你还要跟着吗?他这一生只能受孕一次,你便是娶了他,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夏桑植想也不想的道:“当初,我把他看作与我一般的男子,从未想过他会为我诞下子嗣。我不走。”云娃又道:“他真与你一般也倒好了。可如今,他怀了你兄长的孩子。一旦生下来,天长日久的看着,你能忍到几时?或者趁人不备,将他送还与你兄长,让他们母子……父子……”云娃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还。夏桑植抢过来道:“孩子生下来便是我与他的亲骨肉。他是我兄长的孩子不假,可好歹与我血脉相连,不比外头抱的孩子强吗?只要你们不去说,我是断断不会自寻麻烦的。”云娃还要试他一试对雅竹道:“依我看,趁现在把他打掉吧?”雅竹陡然一惊,下意识的用手护在小腹之上。正要开口,却被夏桑植抢了先。只听他高声道:“使不得。那是两条人命呀,如何说打便打了?你,你个小孩子哪里知道,打……打胎是那么容易的吗?清心怎么受得住?”一面走到雅竹身边,扶住他的肩道:“你听我的,把孩子留下,我便是他们的父亲。”云娃从头到脚的将他打量一番道:“啊,你可怜他是吧?”夏桑植虽然气恼,心下还算明白,知道这是个得罪不起的,咬着牙道:“我喜欢他,我,我就是喜欢他!”云娃望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立起身来走了出去。

      夏桑植平静了会儿,在雅竹跟前蹲下,抓了他的手道:“你还不肯信我吗?”雅竹见他双目含情的望着自己,心里便没来由的发酸,许久方道:“你,你就是个傻子!”夏桑植眼睛慢慢的弯起来,笑道:“自从遇见了你,我可不就变成傻子了。”雅竹红着脸侧过头去。夏桑植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捧了他的脸细细看着。雅竹难得没有推看他,也含笑相望。夏桑植用指尖抚摸着他的眉间道:“咦,那颗痣怎么不见了?”雅竹目露疑惑,伸手一摸,果然一片光滑。夏桑植道:“你近来犯病似乎少了,不觉得吗?”雅竹微微的点了点头,方要说话,忽然间变了脸道:“会不会对……对孩子不好?”夏桑植赶紧喝道:“别胡说八道!”说罢,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将耳朵紧贴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似乎在倾听着什么。雅竹不料他有如此举动,回想他方才说的话,慢慢伸出手揽住他的肩,一时心中悲喜交加。

      在客栈里住了几日,便又继续启程。一路上游山玩水缓缓而行,十分的惬意。雅竹此时有孕在身,夏桑植忙前忙后,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云娃察也觉到,雅竹看夏桑植的眼神,与往日大不相同。

      便在此时,遁地们的人找上了他们。

      雅竹看着云娃拿信的手打着颤,脸上瞬间便乌云密布。浓密的羽睫,遮不住汹涌而至的杀气。云娃将信撕成了碎片,对雅竹道:“我爹爹那里出了事,你们先回去,等安排妥贴了我便来找你们。”雅竹一惊,攥了她的手急问缘故。云娃不便细讲,只说是云修儒与廉松风,为了什么事触怒了皇帝,被软禁在宫中。雅竹哪里肯信,直言她这分明是要去救人。云娃知道,不说实话他是不会放自己走的。并且会让他误会,自己是要弃他而去。不得已将他扶着,离得众人远远儿的,悄声将实情相告。雅竹听得呼吸急促起来,连连的往后退了几步,咬着牙骂道:“这……这种人还配做君王?简直的禽兽不如!”又像起廉松风,对自己屡次出手相救。如今,他竟然被废去了武功,不由唏嘘道:“廉伯父怎么好的人,怎的落到这个下场?你要去我不阻拦,但,必得向夫子与周氏相伴,我才放心。”云娃答应了,又道:“再走一日便是西池府,你们权且在那里租户宅院先住下,等事一办完我就来找你们。哦,对了,那里有宝麟亲王的府第,便在那里相见吧。”

      雅竹望着他欲言又止,云娃何尝不明白他的心事,挽了他的手道:“大哥哥,你如今不比从前了。”说着,摸了摸那已完全凸起的小腹,笑道:“真想不到,这里竟装着两个孩子,才几天啊,仿佛又大了好些呢。”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便是嫁了人,也不会离你而去的。”雅竹将她抱住,唤了声宝宝。云娃望着他道:“大哥哥愿不愿同我爹爹与伯伯住在一起了?”雅竹道:“我没什么愿不愿的,只是云叔叔他肯吗?”云娃一听便笑道:“大哥哥不生他的气了?”雅竹微微颔首道:“还说那些做什么?他也是受了昏君的挑拨。”云娃放下了心,嘱咐夏桑植好生守护他,这才带了向南山与周氏,飞马直奔京城而来。

      骆缇一见云娃,扯住顿足道:“好个狠心的丫头,说走便走吗?你……可知你爹爹与伯伯在宫里受的什么罪吗?”魏允之赶紧劝他小声些,以防外面的人听见。云娃唤来芙蓉居老板喻无穷,吩咐他另外找了所,比较偏僻的小跨院儿,将魏允之父子与骆缇,云燕亭搬了过去,又差了几名心腹得力的伙计专职照应。至此,众人才晓得,这芙蓉居竟然是她家的买卖。

      这日午后,京中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屋檐枝头上,瞬间便铺了薄薄的一层白霜。

      梧桐院内很安静,甚至能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内侍们在廊下缩手缩脚的立着,看见糜江城进来,朝里头努了下嘴。

      厚厚的棉帘里,室内温暖如春。慧锦帝端着药碗直犯愁,见他进来忙道:“来的正好,帮着把药给他喂下去吧。”糜江城接过了碗,慧锦帝将云修儒小心的抱在怀里,轻声唤他吃药。云修儒半天才清醒过来,微睁了眼道:“我如今……蓬头垢面,行将就木,你……你还不肯放我……清净几日吗?”不等说完便大咳起来。一面伸手来抓扯自己的衣服,一面喘道:“好,好,给你便是,给你……咳咳……”慧锦帝怕他在受凉,赶紧拿被子将他裹住,不断的好言相劝道:“你别气,别气,朕……我不会在勉强你侍寝,也不会再难为廉松风。守真,你好好的把病养好了,怎么罚我都行。”云修儒冷笑道:“那好啊,就请……咳咳……就请陛下即刻……咳咳,当着百官之面,将……泊然交与齐国公……”慧锦帝心里的火儿直往上撞,往下压了压道:“我说话算话,他虽在直殿监当差,不叫他做重活儿便是。来,先把药喝了吧?”云修儒斜着眼望着他,一味的冷笑不止。慧锦帝哪里还忍得住,向糜江城使个眼色,自己压住他的身子,伸手捏着他的下颌,总算将药给灌了下去。

      慧锦帝将他推到一边,怒冲冲的回御书房了。这几日前方战事吃紧,云修儒又病势沉重,还时常的与他怄气,这让慧锦帝感到有些分身乏术,力不从心。

      云修儒被呛的涕泪交流,又被他狠命的一推,立时便连咳带喘,将刚吃下的药,连带着一口殷红的血,一并吐了出来。糜江城居高临下,看他几乎要背过气去,心中便欢喜得很。

      慢慢转身往外走,猛听得云修儒有些含糊不清的道:“你……你与我……咳咳。有仇吗?”糜江城立住脚,双手几乎将拂尘的杆儿撇断了。几步跨到床前,揪着他的脖领子,咬牙切齿的道:“云修儒,你可还记得一个故人?”云修儒见他脸上的肉微微抽搐着,双眼似要喷出火来。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恨意?只听他继续道:“先帝在位时,紫宸宫首领孙树,你不会忘记吧?”云修儒思付片刻道:“他不是……不是与记贵妃父女一党,给乱棒打死了……”不等他说完,糜江城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打过去,磨着牙道:“放屁!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呀!他……他都已然答应要与我结拜了,先帝为了给你出气,竟将他……将他乱棒打死。”说到此处,那眼泪便直流下来。一把推开云修儒,自己也瘫坐在地上,伏在床沿儿上抽泣道:“我苦等了他三年,才盼得他回心转意。什么都准备好了,他……他……他却……到头来,我连他一把骨灰也不曾得到。”此刻,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失控的捶胸顿足痛哭起来。

      棉帘被人掀开一条缝儿,慧锦帝僵着脸无声无息的立在那里。

      只听糜江城哭诉道:“他被烧成了灰,抛洒得到处都是。我……我……没办法将他收拢起来,我……我没办法呀。”趴在床边歇了歇道:“云修儒,你知道我这十余载,日日夜夜受得怎样的煎熬吗?看着你们花好月圆,看着你们兄弟亲爱,看着你们圣眷隆宠,飞黄腾达。看着你父女团圆,享尽天伦之乐,人间富贵。云修儒啊,云修儒,天下的好事,总不能让你一人独占了吧?只可怜我那哥哥,事事都尊从上面的旨意,黑锅却由他一人来背。我好恨呐!我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的往上爬,哪怕在陛下的□□承欢也在所不惜。只为能让你家破人亡,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我早就看出陛下对你不一般,可笑你还只把他当作孩子看待。也是天可怜见。他若对你没有半点邪念,又怎么会被我牵着鼻子走?”一气儿说完,又大笑起来。云修儒不可置信的望着他,无意间便看到,慧锦帝铁青着脸,正一步一步的逼近糜江城。

      笑声戛然而止,糜江城缓缓望向近在咫尺的慧锦帝。恐慌之情一扫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与达成所愿的欢快。他从容起身拭干眼泪,忽然向慧锦帝展颜一笑道:“多谢陛下为奴婢报得此仇。”慧锦帝一把掐着他的脖子,瞋目裂眦的道:“朕要将你凌迟处死!”糜江城瞬间脸涨得通红,还扯着嘴笑道:“便是……将我……五,五雷轰顶,你与他也……再回不到……从前了。”慧锦帝怔住了,身上的力气一点一滴的在消散,他没有勇气,看那被自己亲手侮辱,折磨的奄奄一息之人。虽然他不止一次的,在心中肯定的对自己说:“我是爱他的,真的爱他。”

      趁着慧锦帝恍惚之际,糜江城使出全力推开他,一头撞在粉白的墙上。他的眼前一片鲜红,用着最后一口气,轻轻的唤了声“哥哥”。依稀看见那人就在眼前,伸了手来接他回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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