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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中兴帝在御书房外下辇,见云修儒神色很是疲惫。因手上还有未处理完的折子,又要与骆缇商议波利王子使团的诸多事宜,遂允了他自行回转。见他有些恍惚,料定是为了方才之事,便叫了个老成的内侍送他。

      此地离云修儒住处甚远,那内侍带他抄小路而行。约走了有半柱香,云修儒便觉有些难以支撑。一步慢似一步,手不觉按在了腹上,缓缓蹲下身子。那内侍见他脸色苍白,额头上不断冒着虚汗。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一时吓得乱了分寸,暗骂自己不该走小路,这会子连个人也抓不到。正急得跺脚,却听云修儒断断续续的道:“烦你……你……扶我到……那边。坐会儿吧。”那内侍实在无法,只得半扶半抱的拖着他,向路边的石凳一步步挪过去。大冬天石头冷的浸人,云修儒止不住连打两个寒颤。

      那内侍急得转圈儿,一眼瞅见不远处来了两个人,就跟见了活宝一般,连叫带比划的让他们过来。待走到近处方认出,竟是灼阳宫首领廉松风。当下也顾不得尊卑,一把扯了直叫救命。

      廉松风认出是云修儒。见他这般光景,立时叫那内侍去请太医来。不想云修儒此时挣扎道:“别去,别去……”廉松风不解道:“却是为何?”云修儒这才微抬了头,泪眼模糊间依稀认出,这便是当日在翠微湖畔相遇之人。方要开口,却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来。廉松风不曾提防,溅得衣摆上,靴子上到处都是。他的贴身内侍汲庆祥,看的直皱眉头。因见又旁人在,廉松风不敢对云修儒显得太过关心。

      连着吐了两三回,云修儒方渐渐止住。见廉松风被自己弄的一身污秽,不觉又羞又愧。他倒是浑不在意,吩咐道:“庆祥,你同他一起将云掌印送回住所,就不必再来了。”汲庆祥道:“爷这衣服怎么办?”廉松风摆手道:“不妨事,我自己回去换过便是。”汲庆祥有些不情愿的答应着,把云修儒扶到那内侍的背上,往紫宸宫方向而来。廉松风目送他远去,止不住一声轻叹。

      快到家时,云修儒执意让那内侍将他放下。汲庆祥不知他要做什么,扶了问道:“敢是又要吐吗?”云修儒摇摇头道:“我这会子好多了。烦小哥儿回去,替我多多拜上廉首领,改日定当面致谢。”说罢,又拿了几两碎银赏与他们。
      那内侍道:“眼看就到家门口儿了,小的还是送掌印进去吧?”云修儒道:“实不相瞒,我家中女儿年幼,怕她担心……”话未讲完,只听云娃远远儿的叫着“爹爹”,张着小手儿跑过来。柳春来在后面边追边道:“姑娘慢些跑,看摔着了!”云修儒朝他二人使了个眼色,二人会意告辞而去。

      云娃伸了小手儿要父亲抱。云修儒试了两下都未能抱起,喘吁吁地道:“爹爹有些累了,你乖乖儿的自己走吧。”云娃嘟了嘴,绞股糖似的在他身上扭来扭去。柳春来见云修儒脸色发白,上前蹲下身子,拍着云娃的背道:“好姑娘,今儿爷身子有些不爽快了,快别闹了。”云娃抬起头,望着父亲道:“爹爹,你怎么老生病呀?以前也不这样儿呀。”柳春来起身望着他道:“万岁爷又为难爷了吧?”见被他言中,云修儒勉强笑道:“胡说些什么?我今日初次上朝,心里难免有些发慌。又站了这许久,弄得腰酸腿疼的。”柳春来虽不信,但又不便在追问下去,只得顺着他的话道:“既这样儿,等到了家,小的给爷捶捶吧?”云修儒点点头,一手牵了女儿,在柳春来的搀扶下,往家而来。

      且说魏允之,端庄的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每当中兴帝拿眼瞪他的时候,他总是报以动人的微笑。中兴帝最恨他这表里不一的斯文样儿,转头继续与骆缇商议。约一个时辰后,方命人传膳。不料,魏允之让骆缇退下,一并撵走了所有服侍的人。中兴帝冷着脸不做声,到要看他出什么故事。

      魏允之见房中再无旁人,立时变了脸。翘着二郎腿,衣了歪斜紧挨着中兴帝坐下。伸一条胳膊,圈在他的颈项上,脑袋枕着他的肩头。一面抖着腿,一面嘻皮笑脸的道:“这里就只你我兄弟。皇兄与我说句实话,那妙人儿是如何钓上手的?”中兴帝最见不得,他这副痞子摸样。恶狠狠地,想把他从身上扒下来。谁知,魏允之的另一只手也圈过来。身子跟块狗皮膏药一般,怎么也甩不掉。兄弟俩,就以这种非常诡异的姿势僵持着。

      魏允之与中兴帝脸对着脸,吸了一下鼻子,又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原以为皇兄不懂得风情,却原来是喜欢男子。可今日,皇兄未免也太过无情了。眼见他在众人面前受辱,怎的连一句话也不肯为他讲?看来皇兄心里,未必十分爱他。”眼珠儿转一转道:“既如此,嘿嘿,皇兄就把他赏给臣弟吧?”中兴帝料到他没安好心,斩钉截铁的道:“他是我的人,你休要打他的主意!”魏允之道:“知道他是你的人,你宠幸过他,臣弟不会嫌弃的。”中兴帝脑袋上青筋直跳,强压着怒气道:“你府中美姬娈童无数。前些时才纳了一房男妾,还嫌不足?”魏允之见他着实气得不轻,忙拿了手,在他胸口上来回的拍着,一面道:“莫气莫气,且听臣弟与你讲一个道理。”中兴帝冷哼道:“你还配讲道理?全都是歪理吧。”魏允之咳了两声,慢慢坐直了身子道:“凭今日之事来看,你二人并非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你是天子,他不过是个奴才。你别说是欺负他,便是让他化灰化烟……”话未讲完,中兴帝“腾”地一声立起来,指着他的脸吼道:“不许你咒他。给我滚出去!”魏允之毫不示弱的回应道:“嚷嚷什么呀?方才在朝堂之上,怎的不见你这般维护他?就知道跟我凶!娘……”才蹦出一个字便觉不妙,想收回又未免迟了些。中兴帝抬手一巴掌扇过去吼道:“你说什么?”魏允之往旁边一闪,梗着脖子强词夺理道:“我……我想娘了。怎的,不许呀?”脸上尽显无辜之色。

      中兴帝最恨这个兄弟,满嘴粗话不庄重。所幸他在外人面前,尚肯装一装斯文,中兴帝只得勉强不计较。如今,他竟敢对自己口出不逊。一时哪里忍得住,抬手便抓。魏允之边躲边道:“我同哥哥许久不曾过招了,择日不如撞日,恕臣弟不恭!”说罢动起手来。二人皆穿着宽大的朝服,此时却丝毫不显累赘。

      御书房的内侍们,在外面只听得里头,飞沙走石一阵乱响好不怕人,谁也不敢进去。有个内侍,忽然想起骆缇走了不多会儿,抬脚飞奔而去。留下那几个,在门口直哆嗦。

      原来,骆缇在路上,便碰见送云修儒的那个内侍。刚打发他去找李放,御书房的内侍就疯跑过来,一把扯住,抖了半天方说明白。骆缇瞪圆了眼,一记耳光甩到脸上,骂道:“没用的东西,你们是死人啦?还不快走!”说罢,也顾不得堂堂司礼监掌印的身份,一路狂奔而去。

      等他们赶回御书房,只
      见锦衣卫指挥使栾泽,领着侍卫们跪了一地。扭头儿看见他来了,立时抢到近前,一把扯住低声道:“里头这二位是怎么了?内相可知晓?”骆缇养尊处优惯了,这一路快跑,让他几乎厥过去。脸红筋涨的喘了半日,方勉强说出话来。栾泽听了有些迟疑,不敢乱喊。骆缇急的直捶胸口道:“我这会子……实在是……没力气了。你……只管叫,惊了驾,算……我的。”说罢,不顾体统的坐在了地上。栾泽在外提气叫道:“启奏万岁,太医李放说,云掌印着实病得不轻,请……”他话未讲完,里面立时没了动静。

      须臾,中兴帝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众人偷眼看时,好悬没笑出来。赶紧把头垂得低低的,以遮盖脸上不敬之色。

      中兴帝扫了眼,跪了一地的内侍和宫卫,问道:“方才是何人喊话?”不等栾泽开口,骆缇便道:“万岁爷,恕奴婢惊驾之罪。”说罢,快步来至中兴帝面前跪下。中兴帝方要细问,骆缇在他袍角儿处轻轻一拉。中兴帝对栾泽道:“尔等退下。”栾泽叩了头,领着手下散去。

      骆缇回头,对那几个惊魂未定的内侍喝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去拿两套衣服过来,与万岁爷、王爷换上。”又将二人请至另一偏殿中坐下。宫女们上前伺候梳洗,换衣。一应妥帖后,躬身而退。

      骆缇到外头吩咐内侍们,不得放人进来打扰。转回身,走到中兴帝兄弟跟前儿跪下道:“奴婢斗胆问一句,万岁爷与王爷终究是为了何事啊?”魏允之与他极熟,笑着拉他起来道:“老骆你多心了,我与皇兄只是切磋一下功夫。不过……”他望了一眼中兴帝,接着道:“怎么些年了,皇兄的功夫不退反进,真是可喜可贺!”说着,朝中兴帝呲牙咧嘴的拱了拱手。骆缇哪里肯信,月牙儿般的眼睛,朝着中兴帝眨了两下。不想,魏允之在一旁“叽叽”地笑道:“老骆啊,与你相识数年,今日方知,你这双眼睛很打动人心呐!”说罢,又是一阵儿怪笑。骆缇深知,他是个语不惊人死不休主儿。可万没想到,他竟当着中兴帝的面儿,对自己出言调戏。当下老脸羞得通红,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中兴帝指着他的脸,对骆缇道:“你听听,他满嘴里说的是些什么?回宫怎么些年了,这市井无赖之气还没改过来。”又道:“杭士杰这狗奴才,也不知他在一旁是怎么服侍的?”魏允之抚掌大笑道:“哈哈,杭士杰我见天儿的调戏他!”骆缇猛地吃了一惊,望向中兴帝。

      魏允之立起身道:“你们莫要乱想。只是吓唬吓唬他而已。”又缓缓坐下,摸着下巴道:“拍着良心讲,小杭儿还算长的可以。”骆缇听他管杭士杰叫“小杭儿”,立时便觉从脚心里窜出一股凉气,顺着脊梁直抵头顶百会穴,由不得连打了几个寒颤。中兴帝气的直拍桌子,骂道:“人家比你大好几岁,亏你怎么叫得出口?魏思成(魏允之字思成)你若敢任意胡为,我绝……”魏允之不等听完,近乎癫狂的笑起来,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他一面喘吸着,一面示意骆缇给他拍背顺气儿。骆缇才要上前,让中兴帝拿眼给瞪了回来。只得叹气道:“王爷,王爷呀!你这样子,若是让外头的大臣们看见了,可怎么好呦?便是与万岁爷的面子也不好看呐。”中兴帝连连冷笑道:“看见才好了。让百官们见识见识,懋王的绝代风华。”

      魏允之强自忍笑道:“原来哥哥竟是这等的诙谐,臣弟今日方知。妙极妙极!”一面说,一面走到中兴帝跟前,与他比肩而坐,挽了他的手臂道:“皇兄放心,臣弟在他们面前,那可是‘贤王’。”说着,伸出大拇指,在中兴帝的眼前晃了晃。骆缇在一旁道:“万岁爷,王爷此话不虚。”中兴帝照着魏允之的脸,啐了一口道:“呸,好意思说,真真活打了嘴!”魏允之猫洗脸似的胡乱抹了一把,丝毫也不见恼,又歪在中兴帝身上道:“臣弟虽然胡闹了些,于大是大非上,还是有分寸的。”又对骆缇道:“老骆,你细想想,我几时出乖露丑过?”骆缇低头想了会儿道:“委实没有。可王爷这……这性子,未免也太……还是改改的好。”魏允之“嘿嘿”的笑着,突然立起身闪到他眼前儿。一把将他搂住,扯了他的耳朵道:“还真是一个衙门口儿出来的啊。你跟杭士杰的口气一模一样啊!”骆缇活了这把年纪,今儿还是头一遭儿,让个比自己小七八岁的男人搂在怀里。他挣扎了几下,竟是纹丝未动。老脸顿时变成了酱猪肝色,满口皇天祖宗的乱叫起来,只求魏允之快放手。

      中兴帝一面呵斥,一面上前来拉扯。岂料魏允之一转身,将人推给了他。骆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贴在了一个宽厚的胸膛之上。待看清楚后,忙不迭的跪下道:“万岁爷恕罪,奴婢万死!”中兴帝见魏允之笑的即暧昧又放肆,怒不可遏的抬手要打。骆缇慌得挡在他二人中间,跪下抱住中兴帝的腿道:“万岁爷息怒,王爷从来便是这个性子。只是玩笑而已,当不得真呢!”回头又对魏允之道:“王爷还不认错?”魏允之见中兴帝,气的有些面目更改,也觉闹的太过了。只得收了嬉笑之态,跪下道:“皇兄息怒,臣弟错了。”

      骆缇立起身,扶着微微发抖的中兴帝坐下,又奉上茶。中兴帝一把将茶碗砸的粉碎。魏允之端了自家那杯茶,以膝代步,捧至他面前道:“今日全都是臣弟的错,皇兄要不解恨,脱了裤子打都使得。只是要让老骆出去。”骆缇听得直皱眉。一面与中兴帝捶着肩,一面劝道:“万岁爷又不是今日才知道王爷的性子。闹归闹,却都只是在自家人跟前儿。大臣们面前,王爷还是顾着万岁爷的脸面,皇家的体统的。要不怎会有‘贤王’之名了?”斜眼瞅了瞅他的脸色,继续道:“只是,王爷这脾气,委实的要改。”魏允之点头道:“很是呢,臣弟一定改。皇兄请吃了这杯茶吧?”说着,朝中兴帝一通儿的点头哈腰。

      毕竟是亲兄弟,中兴帝见他此时,怪模怪样儿的逗自己开心,气去了一半儿。拿着手指头,在他额头上狠戳了几下道:“我怎么会有你怎么个兄弟?”魏允之暗道:“你问谁了?有本事今晚上去问父皇!”面上却笑的殷勤。忽然间想起什么事,问骆缇道:“你方才说,云修儒怎么了?”骆缇望着中兴帝,竟不知如何开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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