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斗恶龙》风魂

6、找同胞的龙？

　　“西切尔罗尼杜拉贡。”
　　西切尔低喃着说出了这句话。
　　红龙喷出的火焰烧焦了他的发丝衣服，他却似乎浑然不觉，再次重复了这些音节。“西切尔罗尼杜拉贡。”
　　他就那样挺直地站在连钢铁都能熔化的龙息里，大声地叫了出来，“西切尔罗尼杜拉贡！”
　　他想起来了。
　　这才是他的名字。
　　他真正的名字，他作为一条高贵的黑龙的名字。
　　他也记起了这个地方。
　　他记得自己曾经多次绕着祈天之塔一圈圈的飞翔，直到自己头晕坠落。
　　那时他还是一条小龙。
　　金色的双眸，黑色的鳞片，还不懂得变幻隐藏自己的形态，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张开双翅划破天空的云彩，直飞，俯冲，盘旋……人们时常能在空中看到他矫健优雅的身姿，人们将他做为神灵膜拜。
　　一年一度，他站在祈天之塔的顶端，看着伏在脚下的人群，仰天长啸，向着天空喷出他的龙焰。塔下一片欢呼。
　　他爱人们的欢呼。
　　他守护这一方土地。
　　那是他的家园。
　　祈天之塔是什么时候倒的，他是什么时候从神灵变成异端的，他并不清楚。
　　他参加了对抗龙巫妖的大战，受了伤，在自己的巢穴中沉睡了很久。
　　那其间的事情，他统统都不知道。
　　但他却记得第一个来到他面前自称“屠龙者”的人的脸。
　　年轻，俊朗，充满了勇气和毅力。
　　他喜欢这样的年轻人。
　　但是年轻的骑士是来杀他的。他称他为“邪恶的黑龙”“灼热嗜血者”，他控诉他“滋生了黑暗的力量，残害了无数的生命”，他向他挥舞他的宝剑。
　　黑龙杀了这个人。
　　他后来为自己辩解，说那不是有意的，只是不小心，他没想到实力相差那么远。但他毕竟杀了他。
　　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所以他记得。
　　后来的那些，他全都忘记了。
　　西切尔想到这些，不由得开始苦笑。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他，也不知道龙族是不是依然在堕落，是不是真的滋生了黑暗的力量，至少，事到如今，他真的杀害了无数的生命。
　　他不喜欢这样，但是毫无办法。
　　那些人是来杀他的，不管他怎么样处置，总归还是会继续有更多的人来杀他。
　　直到有一天，有个同样充满勇气的年轻人冲到他面前，挥舞着一把就算是真正的龙族也要退避三舍的上古魔剑。
　　西切尔用尽了力量打断了那个可怕的魔法，但依然受了伤。
　　□□上的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悄悄躲起来养几天也就好了，但他的记忆却开始有些混乱，他常常会不记得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条龙。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以人的模样出现，因为这个世界上最多最普通的生物，大概就是人类了，他连龙族特有的金色瞳仁也学会藏起来。这样就不会被人追杀，也不会被迫伤人。
　　偶尔会有巨龙之血觉醒的时候，就变回黑色巨龙，在天际自由遨翔。但第二天醒来，却往往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孤身一人躺在荒郊野外。
　　……直到今天。
　　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记忆，都被这与他同出一源的灼热火焰唤醒。
　　本来想冲过去救他的莉莉安被安东尼紧紧拖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西切尔的身体在那火焰中渐渐模糊，像青烟般散开，然后又盘旋着聚拢，凝成更庞大的躯体。
　　他变成了一条龙。
　　鳞片像黑曜石一般的闪闪发亮，金色的眸子中绽放的光华连之前眩目的龙焰也为之一黯。
　　“太好了。我的同胞。”半空里的红龙欢呼了一声，俯冲下来，绕着黑龙转了一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金色的眸子泛起一层水光，“太好了。终于又见到了真正的族人。”
　　西切尔也很激动，他都不记得上一次看到同类，是多少年之前。
　　更不用说旁边的两个人类了。
　　一个月前，安东尼还被人取笑说连一片龙鳞也没见过，而现在，竟然有两条活生生的巨龙在他面前，更没想到一路与自己同行的西切尔，竟然是一条龙。
　　他竟然和一条上古巨龙同吃同住了一个月！
　　莉莉安更是激动得连手指都在发抖。
　　没错，是他！西切尔果然就是小时候救过她的那条黑龙。
　　她终于，又一次见到了他！
　　但是激动之余，小公主也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使命。她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红龙大声喊道：“这位红龙先生，你就是公主终结者吗？”
　　认亲的感动被打断，红龙这才把目光移到旁边那两个人类身上，不满地从鼻孔喷出两股热气，“渺小的人类，你竟敢这样无礼地同我说话？”
　　莉莉安转头低声向安东尼询问：“老师，跟龙说话要用怎样的礼节？”
　　“我怎么知道？”安东尼依然还处于看到巨龙的震撼中，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这红龙的架子真大，还是西切尔比较好。”公主这么下了定论。
　　西切尔那是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啊。安东尼正想这么吐槽，莉莉安已经再一次转向了红龙。她提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裙子，向红龙行了个礼，然后仰起了头，问：“尊敬的红龙先生。您好。我是埃德加王国的公主莉莉安•泰米艾尔。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三位被龙抓走的公主，请问您知道她们的下落吗？”
　　“她们已经成为了上古之神的祭品。”红龙很坦然地说，并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正相反，他洪亮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倨傲，就像提起一只蝼蚁般。
　　心中对于巨龙的那一丝敬畏被这样的倨傲击散，莉莉安忍不住大声斥责：“你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那些都是鲜活的生命，怎么可以这样毫不在意的……”
　　“能够被龙族选中，她们应该感到骄傲。”红龙不屑地哼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并且向前移动了一步，似乎随时都可能会一脚将这个哇哇叫的讨厌小东西踩死。
　　西切尔跟着移动了自己的身体，拦在莉莉安和安东尼前面，看着红龙，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当然是为了龙族的复兴。”红龙说得理所当然。
　　“这个法术是被禁止的。”相对于红龙的激烈，西切尔的声音依然低沉平稳，“你不能这样牺牲无辜的生命来唤醒亡者的长眠。更不能让龙巫妖重返人间。那会毁了这个世界。”
　　“那又怎么样？”红龙仰起头，冷笑了一声，“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我们付出了多少？但是这个世界，这些忘恩负义的人类，到底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我还是条幼龙的时候，就在为保护人类而战，而当我自沉睡中苏醒的时候，面对的是人类雪亮的剑！”
　　红龙的情绪再一次激动起来，他环视着这个山谷，最后目光落在祈天之塔上，“你还记得这里的盛会么？你还记得同胞的欢呼么？你还记得大家一起飞翔时那遮天蔽日的气势么？但现在除了你我，其它的龙在哪里？”
　　“我从沙漠找到冰原，从高山找到泽地……整整三百年！我找了三百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同胞的影子！我找到的，只是世界各地的屠龙勇士！”红龙嘶吼起来，“这就是我们守护这个世界的下场！他们报答我们的方式就是把我们的头砍下来装点他们的城堡！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西切尔依然只是沉静地看着他。“你也会毁了你自己。”
　　“我不管！”红龙咆哮着，“世界变成什么样子，人类变成什么样子，我统统都不想再管，我只要我的父母兄弟，我的同胞族人，所有和我流着同样的血的灵魂，重新回到我身边来！哪怕天崩地裂，哪怕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