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曰》南朝

3、传言三曰

　　因为有过老夫人的斥责，宅中的流言也渐渐沉寂下来。老夫人平日总念叨让锦蛮在师轩灵身上多用点心，别总是放任他去那几房妾室那里，然而锦蛮总是阳奉阴违，于是见总是不见效，老夫人只当儿子不听媳妇的话，这一日，便直接叫来师轩灵。

　　锦蛮心虚，借口想走，被老夫人硬留下来。不多时，师轩灵进门来，老夫人阴沉着脸问道：“从哪来？”

　　“唐绪身上一直不好，我去看她了。”师轩灵道。

　　“是吗？”老夫人又问去请她的丫头。那丫头没心眼，奇怪的道自己明明是从秦柔房里找到二公子的。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师轩灵本就知道自家老娘不喜欢秦柔才推说在唐绪房里，无奈遇上个蠢顿的丫头，一句话就给揭穿了，不由得尴尬。

　　“秦妹妹有了身子，他常去看看也应该。”锦蛮劝道。

　　老夫人抚着胸口，顺着火气：“听听你媳妇的话，你冷落她多少日子了，她倒还替你说话，这样的媳妇你还不知道珍惜。”

　　“珍惜，怎么不珍惜。”师轩灵笑道。

　　“别成日只守着那一个，也想想别人的好。”老夫人摆手示意自己累了，师轩灵便答应着，带着锦蛮离开。

　　锦蛮回房来，师轩灵也跟了回来。他笑道：“我还当你真的跟口里说的一样不稀罕我，原来也是想我过来的。”

　　“少自作多情，慢走不送。”锦蛮哼道。

　　“哎，你这前头告状，后头撵我，算是什么意思？”师轩灵苦闷道，“我到底是哪得罪你了？”

　　“你不是最厌妒妇吗，我就是那等妒妇，你少来烦我。”锦蛮借口自己要午睡，硬撵他出去。他不但不肯走，反拦腰搂住她，调笑道：“别闹了。”

　　花见闷头拉着红了脸的明杏躲到屋外去。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锦蛮也红了脸，推开他，用手抚着滚烫的脸颊躲开。

　　“我特地这些日子都不来烦你，看你是不是要想我，果然你就忍不住。”他捡了果子吃着，笑道，“嘴里说是我自作多情，实际上还不是烦了我娘来，真是劳师动众。你以后若想我来，叫花见或者明杏来知会我便是，我就像那后宫的妃子一样，随叫随到。”

　　锦蛮别过脸去不理他。

　　“怎么，不好意思了？”师轩灵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扳过身来，一本正经道，“我可也想自动自觉的来，可你总是不明缘由的撵我，我是不解，也没辙了，倒不如你看你哪日心情好了，瞅我顺眼了，直接传唤我来省时省力，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你爱来不来，我才不去叫呢。”锦蛮闷头道。

　　师轩灵挑起她的下巴：“这我可就当你好了，不会再撵我的意思了。”

　　锦蛮望着秀雅温润的他，心上一颤：若他能够专情于一人，而那一人又恰逢是自己，那也会是个令她欢喜的良人吧，可惜……谁人不想自家夫君只对自己情有独钟，却多只能是奢望，而去奢求一个素来以流连花丛为趣的风流男人真心爱恋，那简直是绝望。

　　“二夫人来了。”屋外花见的声音响起。

　　锦蛮忙从师轩灵手下溜走，坐在窗下用帕子贴在发烫的脸上，以求面上绯红快退。师轩灵瞧在眼里，面上笑容又起。

　　张清容手里拿了一瓶兰花来，见师轩灵同在，微露惊讶之色，随即消散。她对锦蛮笑道：“近日我院中几朵兰花开的甚好，特意送来给姐姐共赏。”

　　花见拿去摆在案上。师轩灵挨在锦蛮身边坐了，瞧着那瓶兰花道：“这倒让我想起别苑的荷花和牡丹应该都开的很好了，那边临水，也凉快。”

　　日渐热了，师轩灵在这边有些呆不住了。

　　“天儿也热了，姐姐也该预备些冰块消暑，公子是最不耐热的。”张清容笑道。

　　“府里有冰？”锦蛮不假思索的脱口，被师轩灵一拍额头：“你当师家这是多穷苦的人家了。花见，去要一罐子回来，给你家这不解民生的小姐长长眼。”

　　锦蛮摸摸额头，欢喜的催促花见快去，最好捧一盆回来才好。这几日可叫她好忍。张清容冷言瞧着，师轩灵对锦蛮倒不像是之前传言说的那般不喜欢，反倒有几分动情的意味，一缕愁丝爬上眉角。

　　“清容，你若无事便回去吧。”师轩灵突然道。张清容一愣，随即只得告辞。

　　不多时，花见拿了一罐子碎冰回来，师轩灵捡了一颗果子放在上头。锦蛮立刻伸手捡了丢在桌上，直接捡了一块小碎冰放进嘴里，一脸的惬意舒坦。

　　师轩灵含笑把那被遗弃的果子吃了：“原来这些日子不是你挑剔我，而是被热的烦躁。”

　　锦蛮没空理他，仍旧往嘴里放冰，师轩灵怕她贪一时凉爽再病了，伸手阻拦，被她凶巴巴的剜一眼、拍开，不觉好笑。她捡了一块大的，倒把自己冰的过头，有些难受的捂着嘴忍耐。师轩灵拉开她的手凑上去一吻，笑意盎然：“确实凉快。”

　　把花见瞧得满脸通红，一跺脚夺门跑了。

　　当夜，师轩灵硬留在锦蛮房中过夜，温暖的怀抱揽着她，温润如玉的笑：“过几日，我去央父亲许我去别苑小住纳凉，带着你。”

　　“我不想去应付你那么多的小老婆，你带了她们去，把我留在家中就好。”锦蛮不以为意道。

　　“小妒妇，我只与你去。”师轩灵笑道，“把她们都丢下。”

　　第二日师轩灵一早需得入宫，走之前故意手脚轻慢，没吵醒锦蛮来。之后几日也一连留在她房里，害得锦蛮起的比之前都要晚了一些，去老夫人房中问安的时候，老夫人倒是放了心似的笑容满面，说了不几句便打发她回房去。

　　师轩灵回到家来，每每是赖在锦蛮房里，或是在她房里读书写字，或是戏谑调侃。读书的时候非得锦蛮坐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看，写字的时候定要锦蛮亲手研磨，说是红袖添香。

　　“我还以为当了夫人就再不用伺候人了，还是这样受累。”锦蛮最不喜研磨，因为总要立在边上放着砚台里的磨干掉，不胜其苦。而师轩灵却是乐在其中。

　　他在得知锦蛮略通棋艺，便丢开书，非拉着她下棋不可，每次不输得她到恼火摔子再不肯玩的地步不肯罢休。烦得锦蛮不胜其扰：“张妹妹原是官家小姐，这些玩意一定比我玩得好，你去烦她。”

　　“她总是一本正经的，不如你好戏弄。”师轩灵总是如此道。

　　花见戏笑道：“这几个晚上公子的甜言蜜语可真不少，念得外间都听的很清楚呢。”

　　锦蛮羞赧的脸上发烫，用手抚着，不满道：“算算你还比我年长呢，怕是想嫁人想的厉害，还学人偷听起来。”

　　“等日后这样的日子多了，我看我们的脸皮都要厚过城砖喽。”花见笑得弯腰。锦蛮又羞又恼，作势打她两把。花见笑够了，又挤兑她道，“之前是谁说的不稀罕公子的宠爱啊，现今我见公子这样喜欢你，你的小心思也动起来了吧？这样也好，抓牢了公子，看那个什么秦柔还有什么嚣张的。”

　　“一个只能给我喜欢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我动心思的。”锦蛮摆弄着昨日张清容送来的兰花，叹然，“不似以往陪伴着老夫人，我倒是无事可做了。”

　　“公子不是要带小姐去别苑吗，到时候就你们俩，可就没工夫说闲了吧。”花见捂着嘴又笑起来。

　　“去去去，不许你说话了。”锦蛮哼道，“这几日老待在屋里，我真是闷透了。”她无所事事的玩了半晌棋子，无趣的丢开手，换了衣裳出去溜达。

　　花见陪着她，跟着她出了自家院子，问她去哪。锦蛮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想起师小姐来，想着这几日师轩灵总在她房里，惹得师小姐几日没再来，便想去找她解闷去。才出了门没几步，便听隐约有吵闹声。

　　锦蛮停步。

　　一个丫头急急忙忙的从附近的院子跑出来，闷头飞快的往老夫人院子里跑去。

　　“怎么了？”锦蛮疑狐道，“花见，你去偷着看看去。”

　　花见蹑手蹑脚的扒了那个院子，没一会变回来，说是秦柔正抓着胡雪吵闹，说听着貌似是因为胡雪养的鹦鹉吵了秦柔午睡，掐死了鸟不说，还不依不饶的欺负胡雪。

　　“你要不要去看看？”花见道。锦蛮没兴趣，打算绕着走。花见拉着她不肯放，“你没看见那个秦奶奶多凶，把三夫人吓得一生都不敢吭，可怜死了，难道就这么放着她欺负人啊，我可看不惯。”

　　“你看不惯你去管，我可不管。”锦蛮仍旧要走，花见就是不放，锦蛮郁闷，“这又不关我们的事，你就那么想自找麻烦吗？”

　　“就去看看嘛，你往哪里一站，好歹那女人就不会那样欺负人了。”花见就是气不过，不止嘴上说，还硬拉她过去，“你去看一眼就知道那女人多讨人厌了，去吧，你就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