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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血染帝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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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旭日国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楚傲寒在禁军的护驾下离开了皇宫,围观的百姓跪在道旁山呼万岁,声音激昂。楚傲寒端坐在辇舆中,百官随行,只见笙旗猎猎、号带飘扬,十分壮观。
墨以尘和薛凌云易了容,并肩跪在人群中,看着华丽的辇舆在禁军的护卫下渐渐远去。薛凌云微微低着头,浓密的眼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恨意,但颤抖的双手却无法掩饰他的心思。
墨以尘见状,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如愿以偿,现在陛下尚在险境,你暂且忍耐吧!”
薛凌云轻轻点头,以同样低的声音答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直至华丽的辇舆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们才随着人群站起来,墨以尘抬头看天,只见碧空如洗,阳光明媚,但却无法融化他们眸中的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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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壶滴漏,正报二更,皇宫里的朝阳门应声而开,一行人寂静无声地潜进皇宫内,迅速朝着圣秤殿的方向走去。
由于部分禁军随楚傲寒离宫,如今防守空虚,部分巡逻的禁军又是先皇旧党,他们早已接到命令,此刻便与叶辰夕带来的五千精锐里应外合,奔向圣秤殿。
由于怕引起楚傲寒的猜疑,只有卢少星和另外几名大臣告了假,此刻他们正紧紧跟随在薛凌云和墨以尘身后,虽然走得气喘吁吁,却始终心情激动。
一轮玉盘高挂在夜空中,洒下柔光万顷,照亮了每个人脸上的紧张神色,叶辰夕更是把长剑紧紧握在手中,目光透过朦胧月色,落在圣秤殿的方向。
苏末云一直跟在叶辰夕身后,他抿唇看着叶辰夕那冷峻的侧脸,把手中长剑握得更紧。
走了一段路之后,卢少星在叶辰夕耳边低声说道:“康王殿下,前面巡逻的禁军是楚傲寒的人,我们恐怕要杀过去了。”
叶辰夕眸光一凛,猛然一挥手,冷声喝道:“杀!”
卢少星也向旗手卫指挥使荆同孝打了个眼式,荆同孝立刻向身后的禁军命令道:“儿郎们,四殿下就在圣秤殿里。咱们杀过去,迎回四殿下!”
先皇党的禁军闻言,顿时精神抖擞,高声喊道:“杀叛贼,迎回四殿下!”
喊罢,他们便冲杀过去,见人便砍,楚傲寒派的禁军尚未反应过来,失了先机,很多士兵尚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成了刀下亡魂。然而这毕竟是旭日国最精锐的士兵,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奋勇杀敌,一时之间,刀剑撞击的铿锵锐响划破长夜,混合着凛冽的风声传遍整座皇宫。刀光剑影纷纷如潮,在月色映射下几乎让人睁不开眼。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他们脚下的青石地面,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向远处蔓延,如一张狞狰的红地毡,在夜色中湿湿漫漫。
宫中的其他禁军闻讯赶来,迅速投入战斗中,只见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喊杀声洋洋如水般传遍皇宫的每个角落,让人夜不安寝。
叶辰夕心心念念叶轻霄,带着数百近卫冲杀出一条血路,向着圣秤殿的方向疾冲而去。苏末云、薛凌云、墨以尘、卢少星以及其他几名先皇旧臣紧跟在他们身后,避着腥风血雨缓缓前进,不消片刻,他们的衣衫便染满士兵的鲜血。
叶辰夕那柄如霜似雪的长剑早已一片血色,每挥一下,便有鲜血四溅,他的眼神蕴冽,举手投足之间带着让人无法迫视的气势,在敌军中左折右回,所到之处皆死伤惨重。
苏末云本是侠客,身手了得,出招快如闪电,专挑敌军的将领来杀,然而禁军是旭日国的精锐部队,训练有素,一个将领死了,由下一级的将领指挥,若将领被杀光了,就由资历最深的人指挥,互相配合,悍然不退。
旭日军的近卫队亦是人人奋力拼杀,毫不畏死。
薛凌云正跟在叶辰夕身后不远处,在剑芒流转之间,敌军纷纷倒下,而他却能在奋勇杀敌的同时把墨以尘护得滴水不漏。
渐渐杀到圣秤殿前,尚未入殿,便有一声怒喝急掠而来:“何人敢闯陛下寝宫!”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数十名暗哨从隐蔽的角度冲了出来,身影毕挺如刀,人人皆如一柄出销的宝剑,气势迫人。
叶辰夕眉宇一扬,明眸如霜,冷声向身后的士兵命令道:“杀!”
他身后的士兵迅速挥动被鲜血染红的军刀,向守在殿外的暗卫杀去,这些暗卫都是万里挑一的人选,面对数倍的敌人毫不胆怯,互相配合,动如风火,把殿门死死护住,不让叶辰夕一方有丝毫空隙。
叶辰夕把侍卫分成两批,一批由苏末云带领,拖住暗卫,他自己率另一批侍卫如尖刀般插入暗卫的防线中,来回冲撞,并以多人合力绞杀一人,趁着暗卫尚未来得及弥补空隙时切入那缺口中。
不过转瞬之间,殿前的青石阶梯已血流满地,在月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寒光。天空中的那一轮冷月仿佛没看见这一场生死于呼吸之间的拼杀,依旧以柔和的蛛丝照遍大地。
楚傲寒的暗卫虽然勇悍,但毕竟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叶辰夕控制住殿门。墨以尘和卢少星立刻在侍卫的掩护下冲进殿内,只见一个人身穿月白长袍,披着白狐衾,端坐在梨花木椅上,那人英武如玉,气度恢宏,一看便知绝非普通人。他的身后站着楚傲寒的心腹内侍候安,候安垂手而立,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恭敬。
卢少星一见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胸中充盈鼓荡,有心酸、有愧疚、有兴奋,五味杂阵。他与楚灵犀虽有数年未见,却仍能一眼认出来,虽然眼前这人的身材比当年的楚灵犀高些,但当年楚灵犀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事隔多年,肯定已长高了不少。他比当年成熟了许多,眉目之间少了几分冰冷,添了几分沧桑,但却越来越像先皇。
卢少星在激动之下扑了过去,跪在那人面前,哽咽道:“臣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那人淡然一笑,缓缓扶起卢少星,却不说话。就在卢少星疑惑之时,恭立在一旁的候安解释道:“楚傲寒迫殿下服了失声药,殿下暂时失声,过两天便能自动痊愈了。”
卢少星疑惑顿消,却止不住老泪纵横:“臣无能,让殿下受苦了。”
那人仍然淡淡一笑,轻拍卢少星的肩膀以示安慰。
墨以尘立刻上前向那人行礼,尚未说话,又被那人扶了起来。候安立刻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殿下还是尽快出殿鼓舞士气吧!”
众人觉得有理,卢少星立刻以衣袖拭去脸上的眼泪,退到楚灵犀身后,楚灵犀与墨以尘对看一眼,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已不知交换了多少讯息。
楚灵犀先举步向殿外走去,墨以尘和卢少星跟在他身后一步半处,随他一步步走向殿门,刀剑声和喊杀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
楚灵犀踏过圣秤殿的门槛,迎着幽幽如水的月光,昂然而立,他的神色淡定冷峻,面对满阶鲜血及满地尸体毫无惧色,仿佛在他前面的不是阶梯,而是整个天下。
原本挥剑杀敌的叶辰夕一见了他,顿时心跳如鼓,虽然眼前这人易了容,不再是他熟悉的容颜,但那熟悉的目光仍让他全身血液沸腾。两人的目光透过刀光剑影纠缠在一起,那一瞬间,仿佛凛凛刀光、腥风血雨都不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他们眼眸中的脉脉温情,即使只有一刹那,却剩过千万年。
当叶辰夕回过神来时,立刻越过人群来到他面前,恭敬地下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以尘、薛凌云、候安和卢少星回过神来,也跟着下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他们来的几位先皇旧党见状也下跪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辰夕的近卫看见叶辰夕俯首称臣,虽然他们正在奋战无法下跪,却仍跟着山呼万岁。先皇旧党的禁军见此情此景,也跟着呼喊起来,一时之间,皇宫之内全是山呼万岁之声,洋洋如水,不绝于耳。
只是,在这激荡人心的时刻,有些人知道自己在向东越帝叶轻霄俯首称臣,有些人却以为自己在向楚灵犀称臣。
圣秤殿前成了今夜的主战场,刀剑、铠甲、尸体和断掉的四肢随处可见,无数士兵为了自己的信仰抛头颅洒热血。叶轻霄一直站在殿前,长身玉立,气傲苍穹,叶辰夕手执滴着血的长剑守在他身旁,寸步不离,虽然偶尔有人突破侍卫的防线想杀叶轻霄,却全被叶辰夕一剑毙命。
叶辰夕一派士气高涨,战至下半夜,几乎已把楚傲寒一派的禁军全歼。卢少星看着已渐渐失去抵抗能力的楚傲寒余党,掩饰不住心头的兴奋,他恭敬地向叶轻霄说道:“如今皇宫已在陛下的掌控之中,明日陛下还要进行即位大典,不如陛下先去歇吧!”
薛凌云冷哼一声,说道:“卢大人似乎高兴得太早了。”
卢少星闻言一惊,反问道:“世侄此话何解?”
此时,站在他身前的叶轻霄忽然说道:“多谢卢大人出手相助,朕感激不尽。”语毕,他撕了人皮面具,对卢少星一笑,眼眸中异芒炯炯。
“叶轻霄!”卢少星一惊,顿时血不华色,他猛然把目光转向薛凌云,怒道:“薛凌云,你竟然骗老夫!”
薛凌云回望卢少星,眼利似刀,语气冷若冬日寒霜:“卢少星,我父亲的尸体至今仍挂在城头上看着你呢!”
卢少星闻言又是一惊,下意识退后数步,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你……你早就知道了?”
薛凌云冷哼一声,说道:“此仇不报,我薛凌云枉为人子。”语毕,只见寒光一闪,卢少星已人头落地。原本站在不远处的几名旭日国大臣见状惊叫连连,往阶梯下跑去。
薛凌云的动作仿佛一个讯号,原本已渐渐停了杀戮的东越士兵向刚才的盟友亮出了屠刀,旭日禁军虽然看见叶轻霄撕了人皮面具,却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转瞬间便有数人倒下,腥风又起,喊杀声又再响遍整座皇宫,新一轮的杀戮又再开始。
夜已深,月华如雪,而这座曾经繁花似锦的皇宫此刻已经鲜血盈地,血腥味弥漫整座皇宫,薰人欲呕。
旭日禁军经此巨变,已知道自己成了名正言顺的叛军,人人心丧若死,斗志全失。有些刚烈的士兵便想在临死前杀了叶轻霄赎罪,一时之间,有数人冲上湿滑的青石阶,想要突破叶辰夕近卫的保护圈,叶轻霄站在侍卫中间,气度沉凝,毫不在意冲着他而来的汹涌杀气。
“叶轻霄,你假扮四殿下,骗我旭日禁军的好汉,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其中一名旭日士兵边冲杀边高声喊道,声音虽已沙哑,却杀气四溢,让人不寒而栗。
叶辰夕目光一懔,迅速移步、挥剑,捷若腾猿,不过眨眼间,刚才还在叫嚣的那名士兵便身首异处。叶辰夕轻蔑地看了那颗滚在血泊中的头颅一眼,冷哼一声,然后退回叶轻霄身旁。
叶轻霄目光淡漠地扫过那颗人头,说道:“他无法杀朕,只能逞口舌之快,你何必因此动气?”
叶辰夕并非轻易动气之人,对这种无关痛痒的路人更不愿意浪费眼神,但乍听到那人诅咒叶轻霄之时,仍忍不住动了怒。在见到叶轻霄之前,他日夜担忧,只要一想到楚傲寒不知道会用何种手段折磨叶轻霄便心如刀割。
思及此,他不禁着急地问道:“楚傲寒可有折磨陛下?”
叶轻霄闻言摇头,唇畔带笑:“楚傲寒是君子,一直待朕很客气。”
叶辰夕看到叶轻霄的表情,忍不住心头泛酸:“陛下似乎很欣赏楚傲寒?”
“楚傲寒乃龙鳞凤翎般的人物,朕登基前便与他惺惺相惜,若非两国之争,必能成为知己。只可惜,如今是不可能了。”话语中竟有惋惜之意。
叶辰夕心头一紧,胸口中的酸意更甚,不禁加重握剑的力道,沉默不语。
战至下半夜,形势已定,只有部分旭日军负隅顽抗,叶轻霄暗松一口气,对身边的叶辰夕说道:“在回东越之前,朕还想去一个地方。”
叶辰夕挑眉,反问道:“裕王府?”
叶轻霄含笑点头,但转瞬间便神色冰冷下来,字字铿锵:“朕要让天下人看到,背叛我东越的下场!”
叶辰夕早有此意,此时听了叶轻霄的话,眼角眉梢之间都带了几分冷意:“叛我东越之人,纵是远在千里,臣亦会将他斩杀。”
此时,已有侍卫牵来数百匹马,叶辰夕向苏末云交待了几句,便扶了叶轻霄上马,薛凌云和墨以尘各乘一骑护在叶轻霄身旁,其他侍卫亦已上了马待命。
叶辰夕长笑一声,飞身上马,向尚在顽抗的旭日禁军说道:“你们去跟楚傲寒说,叶辰夕感谢他的照顾,后会有期。”
语毕,他策马至叶轻霄身旁,叶轻霄看了他一眼,一拍马股,说道:“走吧!”
叶辰夕紧跟在旁,鸣角而行,十分张扬。墨以尘见状,掩嘴低笑。薛凌云说道:“听说殿下以前出征,每当偷营的时候便会鸣角穿营而去,如入无人之境,经常让敌军恨得牙痒痒的。”
果然,旭日禁军眦睚欲裂,却奈何他不得,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