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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同盟 ...

  •   在墨以尘和薛凌云秘密见卢少星后的第三天,旭日国发生了一件小事。此事虽小,后来却在朝中掀起千重浪。

      事情的起因是一位名叫许庭的贡生写了一本弹劾先帝旧党的奏折,虽然楚傲寒登基后曾把朝中的大臣清洗了一遍,但此事毕竟牵连重大,而且有东越国这个强邻虎视眈眈,倘若官员换得太多,会造成朝政混乱,给东越国带来可趁之机。

      因此楚傲寒只是杀了一批宁死不屈的骨干大臣,其余的仍然留任,并当众把所有曾经弹劾他的奏折烧掉,言明既往不咎。

      君无戏言,数年来,寒傲寒确实没有因此事而追究过任何人,先皇旧党的心也因此渐渐安定下来。然而就在此时,竟有一位连直接给皇帝写奏章的资格都没有的贡生突然弹劾先皇旧党,而且言语刻薄犀利,让人读之汗颜。

      当这份奏章送到通政司之后,通政使王守正十分头痛,毕竟当年楚傲寒已扬言不再追究,若此时把这封奏章转呈,必然节外生枝。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奏章退回。谁知许庭完全无法理解王守正的苦心,修改奏章之后又再送到通政司,王守正仍然以奏章有误为借口退回。

      许庭愤怒了,他干脆上奏章弹劾王守正是先皇旧党,对他进呈奏章一事百般阻挠。王守正慌忙上疏辩驳,一来二往之后,最终演变成这二人互相攻击,把事情闹大了。

      楚傲寒立刻命人呈上许庭的奏章,看完之后只是责备了许庭几句,然后又出言宽慰王守正。然而他这种态度却仿佛给了群臣一种暗示,陆续有人跳出来弹劾先皇旧党,而那些在先皇当政时曾弹劾过楚傲寒的大臣更成为众矢之的,惶惶不可终日。

      面对群臣如雪片般的奏章,楚傲寒的态度却仍然不愠不火,一时之间,先皇旧党人人自危,到了最后,甚至连那些中立派都成为群臣清算的对象,而卢少星就是吃了这个中立的闷亏。

      于是,原本只打算敷衍墨以尘和薛凌云的卢少星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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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虽未下雪,却十分寒冷。墨以尘坐在暖阁内看书,一身白色深衣在青铜灯的映照下显得色璨如雪,连他那俊美的脸都带着几分柔和之感。

      尽管外面□□风寒,暖阁内却如阳春三月般温暖。忽有一阵敲门声响起,墨以尘抬头望向门口,轻声说道:“请进。”

      话声刚落,便见薛凌云推门进来,他才刚梳洗完毕,一头湿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后,淡淡的发香飘散一室,让人心旷神怡。

      这熟悉的发香让墨以尘有瞬间怔忡,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放下手中的书,唇畔蕴笑。

      若是往昔,墨以尘必定主动拿汗巾为他擦头发,如今却只是静静地坐着,这不禁让薛凌云有点失落。他坐到墨以尘身旁,开始用汗巾擦头发,并小心地不让水滴溅到墨以尘身上。

      墨以尘端起桌上的白瓷执壶,为他斟了一杯热茶,问道:“今天有什么消息?”

      “一切都向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但到底是谁比我们先出手?若说只是偶然,那也太巧了……”薛凌云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一双凤眼微微眯起,那表情显得冷峻而深邃。

      墨以尘闻言轻笑:“那是陛下的指示,摘星阁有陛下的消息了。”

      薛凌云微怔,随即放下汗巾,问道:“陛下的情况如何?”

      墨以尘把桌上的绞胎碗递给薛凌云,两人的指尖在不经意间碰到,墨以尘不着痕迹地收回手,答道:“陛下一切安好,康王殿下那边也进行得很顺利。恒王殿下和康王殿下演得太真了,若非早就知道内情,恐怕连我都会被他们骗过去。”

      薛凌云怔怔地注视着墨以尘撤回去的手指,那修长洁白的手指曾无数次被他握在手中,如今却对他的碰触避之不及,虽然算不上心如刀绞,却也隐隐刺痛。

      失神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把思绪整理好,说道:“现在东越朝野一片人心惶惶,虽然能骗过楚傲寒,但拖久了恐自伤,我们必须尽快救陛下。”

      墨以尘看了薛凌云一眼,欲言又止。

      薛凌云心知有异,挑眉问道:“怎么了?”

      墨以尘沉默少顷,才缓缓说道:“康王殿下在陶裕破关而出,当时左军都督沈曼大人正在安定阅兵,闻讯也追随而去……”

      墨以尘说到这里,声音忽然顿住,而他说的这些事情本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沈曼乃康王一党的骨干成员,如今康王兵败出逃,沈曼留在东越自然没有好下场,所以他追随叶辰夕叛国并不会让人见疑。

      但若只是这样,墨以尘肯定不会觉得难以启齿,所以问题肯定在后面。薛凌云柔声说道:“你但说无妨,不必顾虑。”

      墨以尘藏于衣衫内的五指蓦然收紧,说道:“郭可夫大人知道消息后,追出关欲劝殿下和沈曼大人,结果被沈曼大人斩杀,并割下首级,据说要献给楚傲寒。”

      “哐”的一声脆响,薛凌云手中的绞胎碗摔落地面,顿时茶水飞溅,回纹碎片在地上泛起森冷的光芒。刚才喝下的茶味仍残留在喉间,竟有种苦涩的感觉。

      郭可夫曾是薛凌云的属下,虽然是粗人,却十分勇猛。当年裕王叛变时他随薛凌云出兵,杀敌无数。后来薛凌云辞官避世,郭可夫因战功升任总兵,镇守边关,曾数次击退旭日国的进攻,旭日国的将领对此人十分忌惮。

      想不到为了取信楚傲寒,竟牺牲了这名悍将。思及此,薛凌云的心里不胜唏嘘。

      墨以尘轻声叹息:“郭可夫太鲁妄了,殿下已破关而出,他却单骑追出来劝降,若不杀他,殿下如何取信楚傲寒?”

      薛凌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免不了难受。就在两人相对无言时,有下人禀报卢少星求见。墨以尘和薛凌云对看一眼,终于重整思绪,命人请卢少星进来。

      墨以尘重新泡茶,当水煮沸的时候,卢少星正好进门,各自见礼之后,卢少星坐下,开始和他们寒喧。

      墨以尘把茶叶拨至盖碗中,然后往里面冲水,待茶香四溢之后,墨以尘把茶杯端到卢少星旁边的桌子上,问道:“大人可是有决定了?”

      卢少星端起茶杯,放在鼻前闻着茶香,说道:“楚傲寒不但弑兄夺位、屠杀朝中大臣,如今更连先帝的最后一点血脉都不肯放过,实在天理难容。老夫愿意和两位联手救四殿下,并让我朝的皇位继承归于正统。”

      自从墨以尘和薛凌云来拜访之后,他便派人去查,虽然没有确切证据,但从种种蛛丝马迹看来,楚傲寒确实囚禁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而且这个人疑似楚灵犀。后来他以关切楚傲寒为由试探了他的贴身内侍候安,结果候安不小心说漏嘴,虽然他立刻掩饰过去,但卢少星已确信了楚灵犀在楚傲寒手中。

      薛凌云在心里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墨以尘激动地向卢少星一拜,说道:“卢大人义薄云天,实在让晚辈敬佩。”

      卢少星立刻扶起墨以尘,面带忧色:“老夫虽有心相助,但凭我们之力,恐怕难有胜算。”语毕,他顿了一下,把目光投向沉默不语的薛凌云:“老夫听闻楚傲寒在边地斩杀了叶轻霄,康王殿下趁机回国夺位,兵败之后正撤往我国,若能说服康王殿下相助,那便大事可成。”

      墨以尘闻言,转目望向薛凌云,说道:“凌云,你和康王殿下感情深厚,不如你说服康王殿下吧!”

      卢少星立刻打蛇随棍上:“若四殿下能顺利登基,他必定不会忘记康王殿下的大恩,老夫也会力劝四殿下出兵助他回东越夺位,到了那时,便是双赢。而且……”

      他故意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墨以尘,说道:“到时候,墨殿下可以明正言顺回朝,不必再生活在灭族仇人的领土之上,日夜伤怀。”

      卢少星知道薛凌云和墨以尘只想救楚灵犀,却没有助楚灵犀登位的意思,但他不一样,一旦下了决定,便是鱼死网破。随着朝中的清算越演越烈,楚傲寒总有一天容不下他。事到如今,他已没有退路,因此他要反过来说服墨以尘和薛凌云助楚灵犀登位。

      他一直知道墨以尘是薛凌云的死穴,因此他故意提出这件事,让薛凌云倾尽全力相助。

      果然,当墨以尘听罢,神色一动,转目望向薛凌云,双眸里盈满氤氲,那如玉的俊脸带着淡淡的期盼。薛凌云立刻软了心肠,握住墨以尘的手,柔声道:“放心,我一定能劝动康王殿下的。”

      卢少星听罢,总算宽了心,说道:“如今朝中波涛汹涌,先帝旧臣人人自危,只要老夫联系他们,必定应者云集。”

      墨以尘恭敬地向卢少星行礼,目光真挚:“那就有劳卢大人了,我和凌云在此静候佳音。”

      卢少星嘱咐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墨以尘倚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卢少星的背影,直至它消失在拱门处,他才把目光转向天上的明月,圆月如镜,柔柔清辉洒满整个院庭,仿佛为这寒冷的冬夜披上一层薄纱。

      想不到今天竟是月圆之夜,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好好赏过月了,也许是因为过去月圆人不圆,怕越赏越愁,所以干脆忽视。如今人月两圆,月一如当年,人却变了。

      直至刚才演了那场戏,他才蓦然惊觉,原来他和薛凌云曾是如此浓情蜜意,后来的互相算计和猜忌让他一再忘了他们曾是多么坚定的信任着对方。也许,他们今后只能以朋友的方式维持着这份信任吧……

      他慢慢垂下眼睑,藏住眼眸里的失落。

      薛凌云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这里风冷,进去吧!”

      墨以尘转身坐回椅子上,薛凌云顺手关上门,坐到墨以尘身旁,为他的杯中添了热茶,袅袅白烟升腾而上,迷蒙了墨以尘那俊美的脸。

      “虽然先皇旧党已经有了决断,但我们必须再推一把,让这两派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薛凌云的声音里透着冷意。

      墨以尘喝了一口茶,唇上仍残留着水迹,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出尘,多了几分魅惑。

      他抬头望向薛凌云,眼眸如映冰雪:“这些年我在旭日国安插了些人,我相信你亦一样。”

      以前因为各为其主,他们即使交情深厚,却仍讳莫如深。到了如今,已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薛凌云闻言点头:“我在那两派里都安插了眼线,只要稍作安排,便可使那两派的冲突越演越烈。”

      墨以尘看着薛凌云喝茶的模样,心里隐隐泛起一丝内疚,他本该隐居避世,逍遥于青崖白鹿之间,如今却卷入了两国的纷争之中,对付昔日的盟友,薛凌云虽没说什么,但墨以尘怎会忽略他眸底偶尔闪过的一丝落寞?

      薛凌云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唇畔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说道:“你不必内疚,从我投靠康王殿下那一刻开始,我便再无回头之路。而且,我与卢少星有不共戴天之仇。”

      墨以尘闻言一惊,问道:“此话何解?”

      薛凌云的眼神忽然变得冷漠如冰,连声音都透着几分寒意:“卢少星一直是先皇党的暗棋,此事只有少数人知道,楚傲寒叛变之后,先皇党的骨干大臣要么殉死,要么被楚傲寒杀掉,卢少星表面上一直是中立派,他为了得到楚傲寒的重用,暗中向楚傲寒进言,把我父亲的尸体悬挂在城门示众,引我出现。他以为做得滴水不漏,但最终还是让我查出来了。”

      墨以尘终于明白为何每当薛凌云提起卢少星时总是眼神轻蔑,更透着掩饰不住的恨意。想到当时的情形,心蓦地一疼。

      卢少星此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若此刻被楚傲寒囚禁的人真是楚灵犀,等日后楚灵犀登位,卢少星必定位极人臣,到了那时,为了绝后患,卢少星必会找机会杀死薛凌云。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薛凌云把目光转回墨以尘身上,目光渐渐放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我告诉你是不想你再内疚。我想让你知道,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不悔。”

      墨以尘的目光也跟着柔和下来,低声说道:“我明白了。”

      两人的目光透过袅袅白烟在空中相遇,目光中褪去了内疚,换上了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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