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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回 清城派(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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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心本想劝架,可转念一想,她从来没见过唐家堡的剑法路数。知己知彼方能一击得中,几年杀手生涯养成的习惯让她决定借此机会看一看唐采灵剑法如何。
唐家堡人善用双剑,唐采灵佩的便是一双短剑,但此时被不落一激,她意气用事答应用清城派长剑比试。练武场上人多眼杂,不落提议两人到旁边的小松涛去。练武场南面是一小片松树林,三人当下便避开众人在林间找了块空地。
采灵和不落对面立着,先互相行礼方才起剑。锦心站在一边看,她用刀时从来直奔主题,争取一刀致命,老阁主教他们招式时也从来不讲这些正道的礼仪。她和婉词东方比试,也不讲究这些,通常谁更出其不意谁便赢。
两人来来往往过了几招。采灵的招式虽有些类似清城派的剑式,可细看又有细微差别。比如说刺剑的方位,收势的手法。看了十招,锦心便知道采灵用的不完全是清城派剑法。她的剑式打发结合了唐家堡的双剑用法。不落刚开始占了上风,可十几招过后,便被采灵改动过的清城派剑法弄的措手不及。比武和对敌一样,一招不慎便有可能满盘皆输。这几招之后,不落便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唐采灵一招要胜,她却突然把剑撤了回去。
“点到为止。承让了。”采灵寄人篱下,不肯真的以唐家堡剑法赢了清城派回风剑。撤剑不算还伸手拉了险些跌倒的不落一把,并解释道,“这剑法是我娘教我的,虽和回风剑法招式上不太一样,可的确是从回风剑法中演化而来。”言下之意是,花不落输在她剑下并不丢人,两人剑法系出同源,无论谁赢,彰显的总是清城派剑法。
她在短短时间内,便想到这么多话来挽救刚刚一气之下答应不落比剑结下的梁子。既不让不落言语上欺负自己,又没有和她产生大的嫌隙。这个唐采灵,虽然心高气傲,偶尔被人所激,但她却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理智,并能想到有效的补救方法。
锦心暗想,这个唐采灵心思缜密并且善于掩饰情绪,不落和她比可是差远了。
“姑姑教的?是清城派和唐家堡剑法的结合?”不落一站直身子立刻甩开采灵的手,问道。“正是。妹妹好眼力。”唐采灵笑着言不由衷道。花不落有些不服:“说好了用清城派剑法,你忽然使出这个,这个……”
“封棠式。”采灵敛了笑意,肃穆道。“风唐氏。我爹和我娘共创的,威力不大,可却是他们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
“封棠式?”不落重复道,她本想说不服气再比一场,可看唐采灵提到爹娘时黯然的神情,不由想到自己父母双亡的身世,物伤其类,她转口道,“好名字。”采灵拿过剑,打算告辞。不落见她难过心中过意不去,灵机一动道,“唐姐姐这么早回去做什么,我们在这松林里切磋切磋剑法岂不是好?”
采灵面带戒备:“刚才不是切磋过了吗?”
不落拉住锦心笑道:“刚才是我们俩切磋,现在我们俩教锦心用剑。看她学谁的招式学得好。”不落在派中是小师妹,只有师兄们教她学剑的份,从来轮不到她教人,此时瞧见锦心在旁,福至心灵想到了这个法子,很是得意。可算是抓到个人来补了自己这个遗憾。
唐采灵贵为唐家堡大小姐,武功招式都是爹娘教的,和人动手的机会都不多,更何况教人练武?她想了想,答应了。
锦心从旁观者变成了参与者。她委实冤枉的很。要不是知道花不落单纯的性子,她真要怀疑这是风掌门试探她的另一个法子。没有内力,学招式就学招式吧。所幸她用惯的兵器是刀,刀砍剑刺,本不相同,想来也不会被眼前两人看出破绽。
不落怀了愧疚的心,便让采灵先教。
锦心拿剑,采灵教她刚才的封棠式。锦心照着采灵比划的样子把剑刺出去,努力做出生涩别捏的样子。等她比划的差不多了,不落找了颗松树让她刺树干,说是以剑刺入树干的深度为准。锦心缓慢的出剑,反正她内力尽失,现在就是个平平常常的普通人,顺其自然一定是没有破绽的。
采灵就站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剑尖。和不落比试,她总不想落了下风。
锦心随手刺去,并没把不落和采灵的这个所谓比试放在心上。当手中长剑实实在在触到树干的时候,奇怪的事出现了,她小腹一股气流极其自然的流窜而出,流过四肢百骸,直窜上手中长剑。
剑式瞬时快了很多。
锦心先是一喜,随后一惊,用力撤剑。即使这样也已经迟了,锋利的剑尖随着她的随手一刺,竟然深深的扎入了树干之中。
怎么会?她的内力恢复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旁边的唐采灵面色一变,盯着剑尖的眼诧异的望向锦心。锦心连忙撒手,退后两步,也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这倒不算很假,本来莫名其妙失了内力就已经让她很吃惊,吃惊于汾阳慕氏山庄制药的神奇。尤其当慕子渊告诉她,该有内力的时候自然会恢复……她根本不信,她以为他逗她玩的。哪儿有药这样的?不用解药便能解毒。可是现在,内力真的是莫名其妙又冒了出来。
只是,眼下的情况,并不是该有内力的时候吧。
不落觉出异样,走过来看结果。瞧见入木三分的长剑也惊异了:“这么深?!锦心你当真不会武功?”心提到了嗓子眼,锦心紧张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不落绕着树干走了一圈,疑惑的说:“难道这是颗朽木?外面看上去郁郁葱葱,其实已经朽空了。”她狠狠踹了脚树干,松树晃了晃,“真是朽木哇……”她对锦心不会武功的事深信不疑,即使现在也没有往那方面想,“我还以为锦心是练武的奇才,就凭这一剑,师父一定巴不得收她做关门弟子。”她笑嘻嘻丝毫没觉得有何不妥。
刚才露出诧异的唐采灵此时已经敛了神色,不发一言伸手拔剑,锦心看得清楚,她一拔不动,加劲后才把剑拔出来。心里咯噔一声,锦心知道自己刚才一剑的力道,聪明细心如唐采灵,一定联想到了什么。
却见采灵微笑着把剑递给不落:“我教了个好徒弟,下面轮到妹妹了。”神色自然,语气平静,仿佛刚刚什么古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锦心宁愿她像不落那样喳喳呼呼。
那么明显的不可思议,连不落都看到了,她不可能看不见,可她若无其事一字未提,那便只有一个解释:她猜到了,她猜到锦心身怀武功。她不说,是想干什么?心不在焉的和不落说说笑笑,锦心起了杀人灭口的念头。
入夜,锦心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像以往几千个夜晚一样,盘腿坐在榻上,任由内力游过四肢百骸。久违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了内力和武功,她便无所畏惧。
从小,她就知道。她是无所依仗的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靠山。像她一样的孤儿很多,她算是幸运的。妙音阁给了她机会,习武练字,让她有了个不像家的家,让她有个东方婉词这样的“亲人”。而她,之所以没有像其他许许多多的孤儿一样流落街头,或冻饿而死,或沦落风尘,全是因为她有一身能为人所用的武艺。
刚到妙音阁的那段日子,她日日梦见自己孤独的蜷缩在寒冷的街头,没有食物,没有水,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张张陌生麻木的脸,没有人为她停留,更没有人为她动容。在她身边陪伴她的,永远是一具具僵硬的尸体,那些是昨日还和她抱在一起取暖的伙伴。而今日,他们便躺在了她身边。她知道,若是她不努力,明日,她就会和他们一样躺在那里。所以,她拼了命的学武,拼了命的练习。她害怕,那样的恐惧夜夜缠绕着她,她害怕某一天,她没有用了,便会被妙音阁无情的抛弃。
随着她武功的精进,老阁主越来越器重她。说她心冷如铁,刀快如风。可她知道,她心冷,是因为她想要生存;她刀快,是因为害怕被抛弃。她可以没有亲人,没有依靠,可她不能没有武功。这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可以被她牢牢抓在手里。
调整完内息,锦心拔下发上的桃木梳簪,按下暗扣,拔下一根梳齿。细巧的梳齿在她指尖轻闪,摆在桌上的茶杯一声轻响。锦心几步走到桌边,捻起梳齿放回到梳簪,戴回发上。再抬手轻触茶杯,淡青色的陶瓷,碰到外力,悄无声息的碎成四块,仿佛被摔碎的一样。锦心在黑暗中微笑了,她赖以生存为之骄傲的武功,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