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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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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端坐在亭中,他低垂着头,目光似乎落在手上。
那是双指节分明的手,修长,苍白。
亭子是坐落在湖中的,风比其它地方要大。
年轻人的衣摆微动,空晃晃的一片,他的腿早年已被仇家废了。
有人来找他,他也正好在等这个人。
年轻人抬起脸。
温文中略带杀气,眉宇如剑。
他是四大名捕之首,他是无情。
“我以为,你刚才应该动手。”他冷冷道。
“你既然已经觉察到我的存在,偷袭便无意义。”有人安静地站在亭外,偏过头,看向湖水。
“是么?”他推动轮椅,使自己面向他,无情很少这样做,除非对方足够得到他的赏识。
“我刚才可以出手。”黑衣人的眸光有些暗。
“那你现在就是具尸体。”他淡淡陈述。
黑衣人冷哼:“她明知我胜不过你。”
“她让你来是想我拘捕你。”无情闭目,头枕在椅背上,他的脸部线条很明朗,甚至有些坚毅,诸葛神侯曾说,无情与冷血最相像,却又着实不同。
“不送。”
于是黑衣人走了,他的手中还有条黑鞭,虽然由始至终他没有动过它。
这不过是封挑战书。
无情在他走后,拿起石桌上的信,信封上规矩写着:
冷四爷亲启。
他把信放回桌上:“老四有的忙了。”
冷血在墙角,人并没有贴墙而立。
他站得笔直。
脊背挺得笔直。
他站在那,像一支标枪。
他的腰间随意别着把剑。
无鞘的剑。
这是第五日。
剑五日未出。
剑未出,剑气凌人依旧。
他本身就是一把浴血而出的剑。
一把让人难以忽视的剑。
他面前站着个人。
女人。
女人的眼睛狭长,令人看着很不舒服。
女人在笑。
冷冷的讽刺,尖锐的嘲弄。
冷血全身的肌肉在这时紧绷起来,他面色微沉。
他从来不是个专业的追踪者。
他年轻,他不过二十岁。
年轻人,冲动、固执。
那是扎入心底里的性格。
少见,却真实地存在。
女人往前走了一步。
一步一道亮光,她不动了。
亮光将将现出,剑尖已指向咽喉。
一分不多,一毫不差。
白皙的脖颈,细长的血管显出稍许淡青色。
苏卿敛了笑。
她曾多次面临过死亡,但从未离死亡这么近过。
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森冷的寒气正经由剑锋浸入血液。
江湖上人常道,冷血的血是冷的。
现在也知道,冷血的剑更冷。
剑还是离她的咽喉那么近,握剑的人站在面前,淡淡地,凉凉地看着她。
苏卿抬手,指尖触到那把剑的剑身,磕了磕,她的食指也在那瞬间断裂般地疼痛。
剑气!
她的脸色有些发青,双手随意背在身后,她略扬起下巴,示意:“我若是你,不会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动手。”
这是小巷,无人小巷,但两旁民居的窗口正对着这条小巷。
洗得干净,带着皂角子香气,或白或红的衣服就晾在窗口。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来给酒楼送菜的车就会路过这。
冷血的瞳孔缩了缩。
他在那瞬间收了剑,内力反挫,像呛了一大口烈酒,震得他耳花。
苏卿不能死。
她一死,那些财宝的去向就少了一个人知晓。
她一死,神侯府必将受到牵连。
草、菅、人、命。
这本是一个很可笑的罪责。
沙场上战死的,天灾人祸下惨死的,为官所逼屈死的,何止千千万。
这个可笑的罪责却会成为蔡京最好的武器。
苏卿依旧站在那,不动不闪,不言不语。
她依旧没有再笑。
她在冷血握剑的手一紧时抬手,一辑,声音客客气气:“听闻冷四爷也将应邀前往金盛煌金老爷子的寿宴。”
她垂目,动作像极一个正在求教著名儒生的学子,她本不用这样:“还望冷四爷到时珍重。”
她说的话很动听,却让人不是滋味。
冷血也在她话音落下时转身离去,对于她知道这件事并不好奇。
朝廷动荡不安,每府每院总有些混进来不办实事的人。
苏卿低头,看着右手食指,那种酸胀的疼痛依旧存在。
一旁窗户吱呀声被推开,刚睡醒的女孩发丝凌乱,伸手去搭晾晒在竹竿上的素色面底小褂,然后在看到她时缩回手,愣愣地看着。
这种破烂巷子少见衣着光鲜的人。
有水顺着屋顶凹槽滴在小褂上,女孩急忙把衣服扯过去,窗子又吱呀一声关上。
声音不大,在巷子里却格外清晰。
苏卿收回目光,背过身。
她儿时也是如此过来的。
只是现在好日子过多,往后要再受什么苦已是不愿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