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凤无痕》子木瑜

112、一百一十二章

　　待夜琴回过头来的时候，夜阑楼里便只剩自己一人了，安静地似乎能听到池塘中鱼儿地呼吸！
　　夜琴慢慢走到楼心，在莲池边坐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看着随风而过地莲叶，满池地莲花都已经凋谢了，莲子的香气却越发地淳厚了。
　　泥土全都沉在了池底……池水还很清澈，夜琴能清晰地看清自己地样子……
　　就那么坐了好一会，夜阑楼里第一次响起了琴声，正是用离珏送的那架夜琴所奏！

　　正在屋里与十仪商量事情地离珏猛地站了起来！

　　十仪从来没有那过离珏那种带着释然兴奋与爱恋地眼神，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你、你干什么？没事吧？”
　　“没事，没事，今天就说到这了，修罗队辛苦你跟顾寒了。”边说着，离珏便已经开始把十仪往门外推了出去。
　　“可、可是……”事情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十仪是断不甘愿就这么离去的。
　　“别可是了，再见，不送！”那样的表情与急促的语气，不由地让十仪怀疑起他是否被鬼上身了！
　　十仪地手往前伸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往前一看，他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
　　摇了摇头，十仪轻叹一口气，颇有些怨妇表情，“都帮你白干了，连饭都不留我吃。”

　　这几日，我亲手做了不少莲子，可是，听星儿说，夜琴是一口没吃。
　　这会儿听到琴声，我赶紧跑到厨房，想热一热那些莲子，却没想，星儿与水净比我更早，我刚一到，热腾腾地莲汤便已经放到我手里了，“快点去吧，他这样，我看着也难过，今个儿，难得。”
　　水净附也和道，“夜琴这几日里吃的所有东西，还没平时一顿多，真是……”
　　接过莲汤，我看了一眼一身素白的水净和满眼开心地星儿。
　　这两人，从原来一见面就吵架到如今这般……形影不离，实在，不容易啊！
　　更难得的是，他们竟然没仗着夜琴的喜爱给我脸色看！
　　说实话，想到这里，我自己都觉得，我这王爷当的窝囊。

　　满眼碧色莲叶，独他一人……紫衫绝立，素手乌琴，长发随风，琴音清冽。
　　我静静地看着，不敢惊了他。
　　可是我知，刚到时，他便已经发觉我了。

　　好一会，琴音骤停，我缓缓走到他的面前，淡唤一声，“夜琴。”
　　“珏。”
　　弯弯眯起的眉眼，让我错觉拥有了世间最美的景色。
　　这笑容，我多久没见了？再见时，我便知晓……我有多么珍视这份难得的笑意！

　　“好饿。”自我手中将莲汤端走，夜琴往莲池边一坐，大口大口地将莲子往嘴里送去。
　　白瓷一般的脸上尽是满足！

　　我一把将他抱住，也顾不上那洒了一地的莲汤，低头便吻上他尚带莲子清冽香气的唇瓣，发狠一般地肆意碾转。
　　夜琴吃痛，却不挣扎，轻轻地环住我的腰……踩住我的鞋面，慢慢垫起脚尖，温柔地回应着我几近占有一般地啃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夜琴与我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我方停住了吻，刚睁开眼睛便看见夜琴微微泛红的脸颊。
　　我生平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心跳也可以如此剧烈。

　　腰上的手突然紧了起来，夜琴往我怀里一靠，刹时间，我似如临梦境般惶恐，竟开始恍惚起来，生怕一切只是幻象，整个人僵在那里，连手都找不到位置放！

　　“这不是你所期待的吗？这、就是你所期待的。”站在房头上的明烟安静地看着……
　　转身离开的那一刹，手心中七彩蜘蛛的背上，多了一粒如露珠般晶莹的东西！

　　“夜琴，夜琴……”缓过神时，我更紧地拥抱着他，一瞬间失去所有言语的能力，只懂得一遍一遍，机械般地唤着他的名字。
　　没有欲望，没有渴求，我只想单纯地抱着他，感受他的每一丝感觉，体谅他的每一次任性，温暖他的每一丝寒冷。

　　浅浅地呼吸打在我的胸口，“我累。”
　　夜琴淡淡地两字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赶忙将他横抱而起，自已坐到了莲池边那放着夜琴的地方，抬眼便可看见我曾经亲手一笔笔刻下的字迹。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我想着，也这样说了出来。
　　怀里的紫衣娃娃，连呼吸都顿了一拍，片刻后，他的唇角淡淡地扬起……

　　“累，就睡吧，我一直都在。”
　　也许一个时辰，也许三个时辰，可是……我感觉或许只有一分钟，不，也许只有一秒钟而已。
　　秋日的太阳很暖，偶有风过也并非刺骨。
　　慢慢地，夜琴地呼吸匀称了起来，不安分地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地姿势，更深地往我怀里钻过去，唇边的笑意也一直没有淡下。
　　我小心地抱着他，一点一点地将身上地衣服挪下，平时几需几秒地脱衣，如今我硬是花了二十分钟。
　　没有吵醒夜琴，我将衣服小心地盖在他身上，而后，便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从眉毛到下巴，从发丝到纤腰……
　　一遍又一遍……直到太阳和月亮通通躲入云彩之时！
　　……
　　满池地莲香沁人心脾，怀里的他那么依恋地环着我，那浅浅打在我胸口的气息成了最醉人的佳酿，那如瓷娃娃般地脸上带着地满足与幸福，我终其一生也不能忘怀。
　　尔后地很多年，我时常想起今夜，碧池莲花，天地浩大……独独有我与他，相互拥有着彼此。尔后地很多日子中，我不仅一次为此伤神醉酒，心痛难忍。
　　直到最后我才知晓……其实，我这一生，追求地无非是此刻！

　　夜琴这一睡，便从黄昏睡到了次日朝阳升起！
　　我虽一夜未眠，精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

　　夜琴揉了揉眼睛，朦朦胧胧地打量着四周，迷迷糊糊地看着我，还没有进入完全地清醒状态。
　　那如猫儿一般地可爱模样是我极其少见的。
　　以往，每一次早朝时，大多时候是他比我先醒，做好了早点，准备好洗漱地温水，这才把我叫醒。偶有几次，我先他而醒，也是万万舍不得将他吵醒，他的睡眠本就极浅，难得能多睡会，我当然求之不得。
　　像如今这样，呆在他身边，看着他睡眼惺忪的模样，还是第一次！

　　“醒了？”我淡淡问道，心情如这初阳般灿烂，不觉间绽开了笑容。
　　直到此刻，夜琴方才忆起昨夜，眸中地朦胧渐渐散去，有些不可罢信地指着自己，“我真的睡着了？”
　　“你说呢？”看着这般模样的夜琴，我的第一想法便是……找照相机，然而，再看向那些处处透着古香古色地离王府时，我才又一次意识到，这是几千年前。
　　“现在几时了？”夜琴黑耀石般地眸子呆呆地看着还不灼热地日头。
　　“辰时。”

　　“辰时？”夜琴挪挪身子，猛地从我怀里站起，“那你岂非一夜未曾合眼？”
　　这一动作，让披在他身上衣服滑到了地上。
　　他蹲下身子慢慢将我的衣服捡起，突而间，泪落如雨。

　　“怎么了？”我有些错愕。
　　夜琴紧紧地抱着我的黑衣，将脸埋在其中，我只听得到他那若隐若现地抽泣声，“别如此待我，否则……明日我会更难过，我不想与她争你，真的不想啊，一点也不想……”
　　这一刻，我只觉得窒息一般地难过！
　　我将他揽入怀里，“放心，你不会。”
　　“不。”夜琴不停地摇头，“我会！我会嫉妒，我怕……”

　　一点一点地替他将泪水擦干，待他情绪平复之后，我将夜琴脖间那枚玉扳指用力一拽。
　　他不解地看着我，目光先是一楞，后又黯淡了下去，语气哀伤，“也对，这是最能代表你的身份之物，你自是要留给王妃了。”
　　我往他头上用一敲，直敲得他那白瓷般地皮肤上红了一块，“想什么呢！”

　　夜琴亲眼看着那玉板指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地弧线，坠入了莲池之中，叮咚一响，便再无波澜！
　　顾不得额上被敲出来地微痛，夜琴突然用力一挣，奋力往莲池边跑去，想来，是想将那玉板指重新捡回来吧。

　　我追过去，一把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夜琴。”
　　脖上一凉，夜琴低头一看，一块莲子状地黑色耀石坠在了脖间。
　　“我亲手做的，比那东西好多了吧。”

　　夜琴楞了一瞬，不再挣扎。
　　那玉板指不过是我随手打发的东西，实在不值得他如此珍视！
　　更何况，当时，我还猜忌怀疑着他。
　　而现在……
　　看着那再无波澜地湖面，我告诉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夜琴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好像一抹蒙胧地丝帐突然碎成了风沙，一切隔阂都已经完全消散！
　　这种变化他并不排斥！似乎这一刻，他才真正走了那个人的生命里！

　　用力地握了握脖间地黑耀石，夜琴地目光从莲池边移了过来，向我伸出了手，我赶忙垂下头来。
　　夜琴贴近，只是与我额头碰着额头！
　　此刻，我想，心灵地交流便是如此吧，淡笑慢慢溢出！

　　“唉哟！甜死我了。”一声娇笑，莲池中起了片片红梅，我与夜琴同时回眸……
　　青衫血纱，那女子眉弯若月，“夜儿，你可想死娘了。”
　　说着，梁倾容贴身而近，硬生生地插在了我和夜琴中间，兰花指一捏，便执起了我刚为夜琴带上的黑耀坠子，“黑耀？”
　　女子语气一惊，目光突然闪出一丝笑意，“夜儿啊，青羽可没这种东西，能找到一块黑耀石定是花了不少精力，更何况还如此精细地雕琢过。”
　　被撞见我与他亲密的模样，夜琴的脸上红了一片，好不可爱！

　　我没有仔细听女子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她身旁地另一女子。
　　一身莲叶碧衣，妙曼婀娜，怀中轻抱着一只白猫，孤傲而美丽，灵秀而动人，她的脸极白的，白的让人想到那晶莹剔透的冰雪……
　　女子的眼睛上蒙了一层暗蓝色的纱，那暗蓝地纱一直垂到女子的碧衣袖口，虽看不到她的眸子，但……我在一瞬间便感觉到——
　　——若能看见她的眸子，那么……她看夜琴的目光，必是满满爱恋！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夜琴将怀里的衣服递到我面前，“穿着吧。”
　　我接过。
　　夜琴慢慢走到那碧衣女子身边，目光复杂地轻唤一声，“宫宸！”
　　“夜！”碧衣女子淡笑，一手抱着白猫，另一只手从夜琴地领口处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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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差点气死！
　　当时就要走去将那只手拍开，脚还未动，那青衫血纱女子便一把叩住了我的命脉，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你若想夜儿和离烨活着，便不得动她一丝！”
　　“……”我不言语。
　　青衫血纱女子再道，“若无她，我保证——夜儿，活不过二十！”

　　如雷轰顶，我几欲无法站住！

　　那碧衣女子的手在夜琴地后背摸来摸去，好一会后，才将头转到我的方向，“带我去密室，我有事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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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衫血纱地女子对着我点了点头，夜琴也在同一时刻看向了我！
　　我压下心中地不快，朝着那碧衣女子走去，往她领口一提，带着她往无人的房间走去。

　　刚将房门关上，碧衣女子便从胸口处摸出一个类似泥土和成地小碗，双手摸索地在桌子上寻找东西。
　　原来……是个瞎子！

　　“你要什么？”我冷冷问道。
　　“刀！”
　　我从腰后将匕首摸了出来，往桌子上一丢，语气狠劣，“以后，别碰夜琴。”
　　碧衣女子微微一楞，脸上也僵了一下，如水一般淡淡说道，“我知道夜现在喜欢的人是你，若非必要，我不会碰他！他也不喜欢。”
　　说着，女子已摸到匕首，往自己手腕处一划……
　　那血便顺着她素白如霜地手滴到了那泥碗中。

　　待血满了，碧衣女子伸出舌头在手腕上一舔，那血便立刻止住了，就连伤品也淡的只剩一条粉红。
　　我有些惊讶于她的愈伤能力。

　　只见她轻轻一摇，泥碗中地血迹竟变了中药地颜色！

　　“给夜喝了，别告他这是血，否则，夜不会喝。”
　　我双手颤抖地接过泥碗，“他……怎么了？”
　　我虽看不见她眼睛，但我知道，她定是十分悲伤！
　　她也不回我话，摸索到门口，径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