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印月（明穿）》颜月出

30、第三十章 石头

　　正事说完，两人坐着静静地品茶，忽闻一阵欢快的童音。
　　声音越来越近，乔婉的笑容逐渐加深，抬头往门口看去，果见自己儿子跑进来。
　　“娘！娘！我回来了!”兴儿一头扑在乔婉怀里，蹭着不愿出来。
　　“玩的开心吗？”乔婉拿出帕子，给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这大冬天的都跑出一身汗，可见是玩疯了！
　　“开心！大街上可热闹了，买东西的人很多，卖东西的人也很多，可惜娘都没有看到。”兴儿小脸红通通的，现在说起逛街，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我们的小兴儿都买了什么呀？”
　　“嗯，嗯……”
　　嗯了半天，兴儿也没嗯出个所以然来，就这样没了下文。
　　原本乔婉也只是随口问上一句，本也没太在意，可看兴儿这幅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显是有什么事发生了，该不会是闯了什么祸吧？乔婉低头看着兴儿，秀眉微蹙，目不转睛的等着他的回答。
　　“娘！”兴儿紧紧拉住乔婉的手，小声说着：“我给娘还有汪叔叔买了礼物。”
　　“这是好事啊，兴儿最是个好孩子了，知道孝顺娘，只是，好孩子不光要知道心疼娘，还不应该撒谎，告诉我，刚刚为什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乔婉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一直微笑鼓励。
　　“娘，我做了一件错事……”小头颅低着，只留给娘亲看个后脑勺，声音低若蚊蝇，要不是乔婉离得近，恐怕就该听不到了。
　　“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先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事？”
　　“我，我买了……”
　　兴儿抬头小心的瞄了瞄乔婉的神色，“我买了两个，两个……”
　　“两个什么啊？”乔婉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她现在真是好奇了，到底两个什么啊，让平时一向小大人似的儿子为难成这个样子。
　　“我买了两个人回来！”兴儿一幅豁出去的样子，突然抬起头大声的说道。
　　那两个人好可怜，就算是被娘罚，他也要帮他们！
　　“扑哧！”
　　汪文言笑出了声，看他那为难的样子，差点让自己以为是买了两头大老虎回来。这母子俩还真是一个德行，当娘的在这想方设法的给自己下套，让自己给她做管家，这个小不点一个的儿子，出去逛个街还能买了两个人回来。
　　兴儿不知他笑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对，局促不安的低下了头，可是想起那两个可怜的小孩子，兴儿紧紧地揪了揪衣角，复又迅速的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乔婉。
　　乔婉转头怒瞪了汪文言一眼，没看到她正教育儿子的吗？严肃点！差点把她儿子的勇气都给笑没了。
　　汪文言歉意的笑笑，然后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买了两个什么人？”
　　“娘，你快来看看，他们好可怜啊！”兴儿说着就拉着乔婉的手往外走。
　　汪文言也起身跟上，有热闹哪能少的了他，现在大家可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了！
　　楼下大厅，掌柜的正在教着两个孩子，要他们待会见了夫人不可莽撞，这个钱有也是个好心的，虽然心思活路，可内在是个实诚人，他媳妇给他生了儿子钱柱后，肚子就再也没有消息，钱柱从小时候开始，在语言上就有缺陷，别人认为钱柱难成大器，也不一定能给他防老，就建议他纳小，他从没在意过，还把说他儿子的人给骂了回去，只守着他老婆儿子过日子。
　　现在看着两个孩子可怜，想着，若是他们能入了夫人的眼，以后可以跟在少爷身边，也算是他们的大造化，他看的出，夫人必不是普通人，就算现在是普通人，以后也不会是！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他带着小少爷回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夫人，而是在这先嘱咐他们一下。
　　“夫人，小少爷买的就是这两个孩子。”钱有行礼说道。
　　“见过夫人！”两个孩子见掌柜的提到他们，连忙跪下磕头。
　　乔婉打量着这两个孩子，五六岁的样子，衣服破破烂烂，为了御寒，也不知道在哪捡的杂七杂八的东西裹在身上，看着颇为怪异，两人长的面黄肌瘦，看上去弱不禁风，从面相上看像是兄弟，由于过于瘦弱，眼窝深陷，骨骼凸起，配上那干巴巴的脸蛋枯乱乱的头发，简直是有些丑陋。
　　“夫人你就买下我们吧，我们吃的很少的，别看我们小，我们干活可有力气了。”见乔婉打量他们，左边的孩子磕了个头，细声哀求道。
　　这个孩子倒是机灵些，刚刚也是他先拉了拉旁边孩子的衣角，两人才下跪的。
　　“这个先不提，地上凉，你们先起来吧，钱叔，让人给他们先梳洗一下，找衣服给他们换上，没有的话就先出去买，再让厨房做些吃的给他们端去，两个孩子肯定饿了不少日子了，不过，先不要让他们吃太多，不然的话，说不定小命都没了。”看着哆哆嗦嗦还在不停磕头的孩子，乔婉实在是不忍心，先让他们吃点东西再说吧。
　　两个孩子听闻有吃的，眼神立马明亮了许多，原本麻木不安的表情也变得欢喜起来，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能吃东西真好！
　　两人道了谢，被钱有领下去了。
　　“兴儿，你留下。”兴儿也想跟去看看，却被乔婉给喊住。
　　“娘，你是愿意留下他们，对吧？对吧？”最后一个“吧”字尾音转了几转，拖得老长！那双像极了乔婉的凤眼，明亮亮的眨呀眨！
　　乔婉捏捏他的小耳朵，暗叹，还是自家儿子模样好啊！
　　“兴儿先跟娘说说他们的事。”
　　“娘，他们真的好可怜的，我见到他们的时候，其他几个孩子正在打他们，他们抱着脑袋缩在一旁，也没人去帮忙，听说这样的事经常发生，他们不光挨打，就是乞讨时捡到的吃的，也被其他的人抢走，每天都吃不饱。他们爹娘都过世了，没有人关心他们，跪在那里好多天，也没有人愿意买下他们，娘要是不留下他们，他们就该饿死了！”兴儿说完就红了眼眶，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可怜的人。
　　“好兴儿，娘答应你，会帮他们的！”乔婉轻轻拍拍他的背。
　　“娘！”兴儿低喃一声依到乔婉身上。
　　“兴儿是想起你爹了？”
　　“娘，你说要是爹爹还在，那该多好啊！以前有爹爹的时候，兴儿会羡慕别的小孩子有娘在身边，现在娘陪在身边了，兴儿又想着爹还在多好啊，娘，你说兴儿是不是很贪心？是个坏孩子，比起他们两个，兴儿幸福多了！”
　　“兴儿，爹爹以前疼你吗？”乔婉把他从怀里拉出来，平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爹爹对兴儿很好，奶奶也对兴儿很好，可是他们都不在了，兴儿很想他们。”眼泪流了出来，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首次在乔婉面前表现出对爹爹的想念。
　　“就因为爹爹很疼兴儿，就算他不在了，他也会继续关心着兴儿的，以前在娘小的时候，你的外婆，也就是我的娘亲，曾经说过，每个人死了，都会变成一颗星星，他会在天上看着，祝福着他关心的人，你爹爹一定也是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的。”
　　“真的吗？”
　　“真的！”乔婉重重的点点头，“如果你过得开心了，他就能看的见，开心的不停地眨眼睛，想让你看到，所以你看星星总是一闪闪的，那就是他们在和家人打招呼呢！”
　　“娘，兴儿会很幸福的，娘也会很幸福的。”兴儿努力把眼泪含回去。
　　两人静静地想着未来。
　　“娘！他们过来了。”
　　“见过夫人。”两个孩子走过来行礼，显然是掌柜的交代过的。
　　吃了东西喝了热汤过后，两人显得有些精神气，穿上棉袄，现在不再打着哆嗦，因为洗过澡的缘故，脸上红通通的有了血色，看着清爽利落些，不过，也因如此，手上溃烂的冻疮此时也十分清晰地表露出来，肿涨的小手上，冻裂的地方已经化脓，看上去颇为狰狞。
　　“疼不疼？”兴儿看到后，跑过去拉着他们的手，小眉头皱着，好像疼的是他自己的手，
　　“不疼了！”他们已经习惯了，好久都没有人关心他们了，听到小少爷发问，他们突然很想哭。不过，他们记住掌柜的话，得好好表现，让小少爷的娘喜欢自己，千万不能乱哭。
　　“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石头，这是我哥哥，他叫大石头，我们是双生兄弟。”
　　不过，由于俩孩子太瘦了，乔婉他们还真没看出来他们是双生的，也许过段日子养回来就能看出来了。
　　“你们兄弟今年几岁了？”言毕，乔婉对他们笑笑，免得他们太过紧张。
　　“回夫人，我们兄弟俩今年已经八岁了。”还是小的那个回话，大的跟着点头，两人自始至终都是手拉着手。
　　八岁了，还瘦小的像个五六岁的孩子，可见吃了不少的苦，能做到兄弟情深，应该是个有情义的，这样想着，乔婉就问道：“以后就留下来陪着兴儿，你们愿意吗？”
　　虽然掌柜的已经说了，夫人心善，会收留他们的，可是现在亲自听到夫人说，他们还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弟弟，夫人说收留我们了！”
　　“是的，哥哥，我们再也不用挨打挨饿了！”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欢喜过后，俩人才想起忘了谢恩，连忙补上。
　　看着两个小孩子高兴不已的样子，乔婉心情也变的好了，这兄弟俩，大石头感觉是个直肠子，没有太多心思，这样的认准了就绝不会背叛，小石头反倒显的沉稳一点，激灵聪明，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天色不早，也该回宫了，让两个孩子先在酒楼待着，回头让汪文言带回府，乔婉带着兴儿以及让店小二置办的物品，坐上马车回了宫。
　　当然，驾车的还是汪文言。
　　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乔婉忽然让停了车，问道：“汪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你和于玉立的关系？”
　　“于大人是我的恩人。”意思是他不会背叛于大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以报恩，用其他的方式，有困难的时候我也可以帮助你，但是你绝不可再忠命与他！”
　　“这点文言可以做到！”
　　“汪公子想清楚了吗？没有人知道你所做的事情，而你自己也不能讲出去，现在突然不再奉于大人为主，也许会被知情人，甚至是于大人说成是忘恩负义，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错过这个机会，我就不会再容许你反悔了！”
　　“文言不悔，不管先前于大人让我潜伏在京，还是现在暗中行事，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君王，为了大明百姓，我想纵使有人现在不理解，以后也会明白文言的一片忠心！”汪文言说的十分坚定。
　　“说得好！汪公子，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那我们的合作就从今天正式确立了，汪管家？”
　　“是的，夫人！汪管家听从夫人吩咐。”
　　“宅子只需整理一下，现在不用翻修，换一下日常用具就行了，至于人手先添几个，维持日常生活即可，酒楼的事，我再通知，至于那两个孩子找大夫诊治一下，先好好照顾着。”
　　交代完事情，乔婉带着兴儿还有一大包物品回了宫。
　　汪文言目送他们进去后，低头看了看兴儿送给他的糖葫芦，摇头笑了一下，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嚼，回身一个起跳，利落的坐上马车，一边叼着糖葫芦吃着，一边慢悠悠的驾车往回赶。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就给于大人写信，告诉他自己怕是要辜负他的期望，不能在为他做事了，他的为人于大人应该会了解，想是不会怪罪他的。
　　不管这位客印月说的到底有几分真，至少他看出来一点，那就是她绝不是一般人，做的是也是为国为民的事，这就够了！他汪文言愿意赌一次，反正赌期也只是三年时间而已。
　　赌赢了，那就是他为大明尽忠，为百姓谋福！也不枉他汪文言来这世间走一遭。
　　赌输了，输掉的只是他的名誉，让众人误会他背叛了于大人，可那又怎样？那仍不妨碍他为国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