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生活后遗症》危巍

4、04 改变

　　04．

　　风儿吹，云儿摇，鸟儿喳喳叫。

　　顾峥亭怀揣着小金卡一脸淡定的锁好车门往家里走，那表情就好像他上衣口袋里放的的他不是高达七位数的酬劳一样。
　　这次活干的不错，又可以轻松一阵子了。顾峥亭克制着自己雀跃的心情，稍稍露出一个微笑来。
　　回家休整一下，再去——

　　回家……？

　　脚步停住了，顾峥亭原地站了一会儿，心猛的一跳，原本在云端的好心情立马当到了谷底。
　　该死的，他居然忘记家里还有个人在！

　　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入室抢劫】【值钱的东西被搬空】【纵火烧屋】【连累邻居】……

　　无数个可能性在他脑子里回荡，而且越发的严重。

　　心里着急，顾峥亭拔腿就走的同时，不由得对自己当初心一软（对弟弟）就给那小子住下了这一行为表示深深后悔。

　　眼看就要到家了，拐了个弯，顾峥亭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家房子完好无损的呆在原地。大门紧闭，没完全拉上的窗帘使窗户微微透出柔和的灯光，在渐渐暗沉的夜幕下尤其显得温暖。

　　“难道那小子还没走？”自己嘀咕了一句，顾峥亭大步流星地走回家。
　　对于这个被弟弟确认为失忆又扔给自己的小子，顾峥亭选择保留意见，他本是想借这次自己出差的时间让他自己消失掉，还留了纸条告诉他礼拜三会回来了，这段时间就算他把自己家里搬空顾峥亭也认了，反正又没什么贵重东西，当花钱给弟弟买个教训，看他还敢不敢只看模样就轻信别人。
　　只是现在看情况，怎么这人还没消失？
　　这小子动作这么慢……难道一千块还不够，他还想留下来敲一笔？

　　顾峥亭的脸不由得又拉了下来，这时已经走到门口了，忽然他鼻子一动，有些惊诧得‘咦’了一声。
　　开门换鞋，顾峥亭疑惑的沉着脸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厨房的推拉门一下子被拉开了，探出颗脑袋来，柔软的碎发下是一张还带着稚气的年轻脸庞。
　　“你回来了。”

　　被因门打开所以铺面而来的香气惊到的顾峥亭有些迟钝的看着他。
　　眼前的人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额前的碎发被撩到后面，露出白皙饱满的额头，浅褐色的眼睛有一瞬间似乎闪过了一抹柔和的光点，脸颊被熏出了淡淡的红晕，看起来稍稍有了点年轻人的活力，身上是一件淡绿色的套头围裙，手里还拿着一个在顾峥亭看来分外眼熟的盘子。

　　“还有菜没好，你东西放一下，洗手吃饭。”阿戎说完“啪”的一声拉上门。

　　顾峥亭被那“啪”的一声惊醒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发呆。

　　这这这——
　　这小子是怎么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蛋带着那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那么理直气壮的话来的！
　　顾峥亭扭头看了看餐厅，有三个扣着大碗的盘子正摆在桌子上，旁边是自己许久未用的电饭锅，两套餐具也已经摆好了，正等着入座。
　　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撇撇嘴，还是放下东西去洗了手，然后坐在桌子前等着上菜。

　　过了会儿，阿戎先出来给顾峥亭盛了碗米饭，然后掀开那几个反扣的大碗，摞在一起对他说：“你先吃。”又把碗放到厨房里去。

　　顾峥亭拿起筷子，挑了挑离他自己最近的那盘卖相还不错的黄瓜炒蛋，夹起一块炒蛋放进嘴巴，嚼了两下眼神一变，嘴角微微抽搐了下。

　　这时阿戎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了。

　　菜一上桌，原本还想说什么的顾峥亭明显的一愣。他指着那盘色泽透亮香气诱人的菜说：“这是什么？”

　　“……鱼香肉丝。”阿戎顿了顿，脸上不甚明显的露出一丝紧张。

　　“这个——”
　　顾峥亭手指指尖颤颤的指向那盘鱼香肉丝里的某个东西，阿戎看了一眼，眨眨眼睛：“香菇。”

　　此言一出，顾峥亭忽然脸色大变，捂着嘴一把推开碗筷扭头就往卫生间跑。

　　阿戎一愣，也跟着站起来跑了过去。他在卫生间门前敲敲被反锁的门：“你怎么了？”话还没落音里面就传出一声干呕，阿戎惊得微微瞪大了眼睛猛然后退一步。
　　不多时又传出了几声干呕，然后过了好久才响起抽水马桶冲水的声音。

　　门开了，顾峥亭白着张俊脸，有气无力的扶着门框。他看了看明显处于不知所措状态的阿戎，摆了摆手语气虚弱的说：“没事，我就是……香菇过敏。”
　　阿戎“哦”了一声，转身到餐厅里端起那盘鱼香肉丝要倒掉，这时顾峥亭忽然出声了。
　　“喂！”

　　见阿戎闻声回头，他指了指动过的那盘黄瓜炒蛋说：“那个也是，盐放太多了。”
　　阿戎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顾峥亭。

　　顾峥亭见状咳了两声，装模作样的整整自己的衣领，嘴边噙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从他身边走过时微微低下头，漫声道：“那家外卖的黄瓜炒蛋一向盐放很多，下次记得换一家，明白吗？”
　　说完绕过他重新坐在餐桌前吃饭。

　　这下，一向面无表情的阿戎也绷不住满脸通红。
　　我又没说是自己做的！
　　他暗自想着，淡定的把那两盘菜倒掉。

　　接下来的晚餐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继续进行。
　　等顾峥亭放下碗筷起身走向客厅后，阿戎也放下早已扒空的饭碗飞快的收拾着桌子。
　　顾峥亭听着后面慌慌张张的磕碰声，忍不住有些嗤笑的摇摇头。

　　打开行李箱，拿出电脑包，把换洗的脏衣服都倒出来，又把洗漱用具护肤品什么的放回原位，拎着电脑包和空空如也的行李箱上楼了。
　　顾峥亭放好行李箱下楼时，正好厨房里的流水声没了，透过拉开的厨房门可以看到阿戎正把碗放回碗柜里。

　　他挑挑眉，不怀好意的哼了一声。

　　看你能撑多久。

　　…………

　　所幸阿戎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心脏抗打击能力还是比较出众的，就是算洗好碗还没从厨房里出来，又被顾峥亭塞了满怀的脏衣服，就算将脏衣服都放进洗衣机后，一回身又因某人觉得阳台不干净打发去清扫，就算清扫完阳台晾好衣服，又被告知他晾的地方不对，要去二楼阳台上时，也只是，抿了抿嘴而已。
　　当然，没人听到他心里是如何恶狠狠地决定，等自己这个失忆症好了，一定要叫他好看！

　　阿戎看了顾峥亭一眼，记得他说过不许上二楼。
　　顾峥亭显然也想到了，他竖起食指，在距离阿戎鼻尖差不多十公分的地方停下，肆无忌惮的摇了摇说：“只有阳台可以。”

　　阿戎抱着一盆衣服扭头就要上二楼，却被顾峥亭拦下了。他拿起盆中的一件衣服看了看，用肯定句的的语气说了句疑问句：“看起来好像没洗干净，还有点脏，再洗一遍吧。”
　　说完还笑笑，桃花眼眯了起来，一副潇洒轻佻的纨绔子弟模样。

　　阿戎脑袋一阵胀痛，刘海下柔和的浅褐色瞳孔悄悄沉淀成晦暗的黑褐色，嘴唇不着痕迹的微动，暗念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然后依旧板着脸绕开他走向卫生间。
　　之后顾峥亭转身上楼去弄他的电脑去了，只在阿戎上楼晾衣服的时候出来瞪了他一眼，一直到客厅的指针指向了十一点都没有下来洗漱，阿戎抱着膝盖盘坐在沙发上，想到二楼或许也有个卫生间呢？

　　于是当顾峥亭终于意识到夜已深沉，而他也需要下楼洗漱时，在楼梯上就看到黑漆漆的客厅中，某个小子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蜷在沙发角落里，白天始终带着些茫然的双目微阖，电视机不断晃动的白光照到他脸上，让他细致的五官越发显得苍白虚幻，黑森森的睫羽像是振翅欲飞的墨蝶不时微颤，让人舍不得将其惊醒。
　　眉头轻拧，唇角微撇，白天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的脸蛋此时微微放松了些。而这时，他脸上无意识流露的空洞与茫然，尤其让人觉得惊悸与揪心。

　　至少让顾峥亭愣了许久。

　　电视机发出微弱的声音。

　　不悦地拧起眉头，顾峥亭咬了咬牙，摸墙走到客厅日光灯的开关处，猛地打开了灯。

　　煞白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就连顾峥亭都自作自受的被刺得晃了一晃，阿戎更是直接，闷哼了一声，眼睛还没睁开就把头埋在了手臂间，过了两三秒才揉揉眼睛慢慢抬起了头，眼眶微微发红，浅褐色瞳孔一言不发的瞪着顾峥亭。

　　“看什么，几点钟了还不去睡觉。”没好气的丢下一句话，顾峥亭径自去卫生间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阿戎揉着眼睛，关了电视关了灯，老老实实的回房睡觉去了。

　　站在二楼楼梯口，听到门开门关的落锁声，再一看客厅的灯也灭了，顾峥亭转身拖着拖鞋走回房间。

　　什么啊，不过还是个孩子……

　　顾峥亭撇了撇嘴。

　　…………

　　第二天，阿戎出乎顾峥亭意料的早起了。
　　等顾峥亭打理好自己下楼时，餐桌上已经摆了一盒牛奶一个刀切馒头一张馅饼，还有一小碟榨菜。

　　倒了杯白开水，吃了张馅饼，嘴里叼着刀切馒头，顾峥亭找出了张纸，刷刷刷写上几个字，就急急忙忙赶去证券中心处理业务去了。

　　阿戎十点多回来时，在桌子上发现了那张纸，上面潦草的写着两行字：‘下次早饭去街头的第二家包子店买包子。另：我牛奶过敏。’

　　看了一眼孤零零立在餐桌上的牛奶，阿戎一把拿过来打开，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口。
　　真奇怪，牛奶过敏的人是怎么长到一米八的……
　　他坐在沙发上，边喝边想。

　　顾峥亭忙了三四天才把上一次的业务清单弄好，身心疲惫的准备下班回家。
　　这两天阿戎都像个透明人似得，平日里除非必要就很少说话，顾峥亭有需要就默默地提前准备好，虽然一日三餐都还是外卖，但至少也没让他费过心，所以渐渐的，顾峥亭对于这个被迫接受的‘家政人员’也没那么看不惯了。

　　把车开到车库停好，顾峥亭锁了车门往家里走去。

　　他所在的小区位于G市郊区位置，驱车赶往市中心大概也要四十分钟左右，不过小区的绿化环境不错，毗邻某湿地公园，周围绿树环绕，草木葱郁，建筑是北欧式附带花园的小排屋，造型轻巧大方，在绿荫掩隐中别有一番趣味。房地产公司也是狠下了一番力气，把车库什么基础设施完善之后，还在附近新招来了一家大型连锁购物广场，加上旁边还有所颇有名气的私立学校，然后广告一打，人气一下子旺了起来。
　　顾峥亭算是早期搬进来的一波，那时人都还没住满，后来他才发现这小区里住的都是要么是些三高人群（高学历，高收入，高地位），要么是离退休的老干部，都是有身份的人，邻里之间平时见面也就笑笑点个头，人际关系淡薄的很。所幸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伪宅男，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今天倒有些不对头。

　　“你好。”
　　“呃……你好。”
　　“顾先生好啊，吃饭了吗？”
　　“你好……还没……”
　　“顾先生回来了。”迎面走来的男子笑眯眯的冲他点了点头，“该回家吃饭嘞。”
　　也笑着回了声“你好”，顾峥亭心里越发的疑惑了。自打进了小区后，这已经第三个主动跟他打招呼的人了，他原本还在惊讶门口的保安在对谁笑得那么灿烂，还敬了个礼，现在想想……难道是对自己？
　　低头又看了一遍身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他有这么引人注意吗？

　　还是说……

　　顾峥亭微微皱着眉头。

　　这里应该没人知道他才对……

　　日更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