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6 倩女幽魂之妖魔道 ...
-
如果说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就应该像崔斯特或者布鲁诺那样，忠诚，正直，值得信赖——这种友情即使用一千座金山都无法交换得来——的话，那么程西西大概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奈法这样的混蛋成为朋友。
黑袍法师是个阴险残酷的混蛋，毋庸置疑——并且他从不以此为耻，就如同他从不吝于承认自己身上那些邪恶的本质，对力量的沉迷，以及除此以外无视一切的傲慢。
或者就如崔斯特说的那样，他讨厌奈法身上那些黑暗的部分，但依然能信任他成为自己的同伴。虽然这份信任意味着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刻，自己会被黑袍法师无情地丢出去成为炮灰，可法师会确保这份牺牲有其价值与意义。
对卓尔来说，这就足够了。
值得庆幸的是，在那段一起旅行在大陆上的日子里，尽管遭遇了许多艰难，但那种最糟的状况没有发生。这令他们互相分别并走上自己选择的道路后，仍能维持那份友情。
虽然黑袍法师似乎总是对此嗤之以鼻，并拒绝承认它的存在。
当程西西从这个绵长的梦中醒来，回到没有精灵与恶龙，魔法与长剑的生活中来之后，便兴致勃勃地去买了一大堆奇幻小说，并且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地从其中的几部里看到了她的老朋友们的名字。
怀着某种不可言喻的八卦心态热热闹闹地把一堆小说看完了，程西西一头栽进了奇幻世界里，还有模有样地跟几个网上认识的朋友组起了队，跑起了团，甚至有了间咖啡店作固定据点。
这天程西西揣着三宝书和人物卡到咖啡店时，大伙还没到。她窝在他们常呆的那个角落的沙发里，听着老板架在留声机上的老唱片，听着听着就瞌睡起来。迷迷糊糊中一睁眼，顿时浑身一激灵，只见周围黑压压的，阴风阵阵，满地枯草干枝，就连四周的树都长得特别狰狞，一看就不是什么善地。
程西西呆了呆，心想着自己这回附的这个人不会是咽了气然后给人丢上了乱葬岗吧？这么想了想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她低头打量了下，只见自己没手没腿，只有光秃秃干溜溜的树干一截。
“——原来是妖怪！”
程西西颇为安慰。妖怪这活，她熟悉，无压力。
正高兴于自己拿到了一个熟练岗位时，程西西扭了扭身上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只听到“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在不远处坠地。
她挺好奇地朝那边张望了一下，动了动腿，发现自己竟然从那树身里出来了，身上还披着件绿色的厚缎袍子——这已经是化形了的妖怪啊，怎么就没了神魂被她附了呢？
程西西一边琢磨不透这个问题，一边朝有声音的那儿走去。等那“重物”映入眼帘，却把她给结结实实地骇了一大跳，那赫然是一具干尸！
她下意识地转身抬头望去，只见这片林地正中那一大块空地上，只长着一株粗壮的参天柳树，枝条张牙舞爪，活像择人而噬的毒蛇。其中有十数根扭得特别欢的树枝末端还坠着一个个人形模样的东西——她刚才好像就是从这棵柳树树干里走出来的。
“……原来是妖怪……”
程西西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可这感受却完全是两码事了。
她再回过身看地上那具干尸，只觉遍体生寒，心里一阵反胃，实在难以想象这是被“自己”吸干了死的。
程西西对着地上和那些挂在树上的干尸们划了个十字，一边口中喃喃地说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往不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信我者得永生……”一边抬脚往林子外走去，哪怕多一分钟她都不想再呆在这个阴恻恻的林子里。至于这些不幸被“前任”柳树妖谋害了性命的可怜人，等天亮了，她再来想办法收殓他们的尸身，给他们下葬吧。
既然这世界上有妖怪，也许还得想个法子给这些被害死的人做法事超度，不然不知会不会多出什么冤魂厉鬼来。只希望这儿的和尚道士不要太厉害，没超度了这些逝者，倒先收了她这妖怪。
出了林子，外边是一片碧波，上面荷叶莲莲，菡萏半开，水面上浮着粉色的莲花灯，在靠近水波的地方还有白色的雾气朦朦胧胧，被微风吹得忽聚忽散。
一弯木桥通向碧波深处，隐约能看见雾霭中水榭亭台，不时有丝竹笑语传来。
如果不是很确定自己应该是只柳树妖的话，程西西会怀疑这回，她是一梦栽进了天龙八部，姑苏燕子坞里。
在桥边来回踱了几步，程西西决定还是去拜访一下这位看起来相当有品味，生活很小资的邻居。如果是人那就最好，如果也是妖……看在邻里乡亲的份上，套下近乎，了解点常识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程西西就往水榭走去。
那水榭一溜的竹结构，曲折回旋，临水的地方都挂着轻纱作帐幔，风一吹便轻扬起来，露出里面几个正追打笑闹的年轻姑娘。其中一个眼尖，先看见了程西西，轻呼了一声后，立刻趴伏在地上请罪，另外几个见状也跟着跪下。
程西西见状默然一会，摆手让她们起来，心想柳树妖竟然还收罗了这么一帮漂亮的姑娘做手下，住的地方景色也好，倒是很讲究生活质量，就是食谱太让人难以接受了点，否则这妖怪却也大可做得。
不过不知道这些女孩是柳树妖买回来的还是掳回来的，要是后者说不得还得准备些银钱送她们回家——却也不知道她们回家后会不会带上帮和尚道士来替天行道斩妖除魔。而且古代女子甚是注重贞洁，这么多年轻女孩被这柳树妖掳来，就这么送回去好像也不大妥当，还得好好计划一下，否则照样害了人家。
程西西坐在椅子上为前任的这烂摊子头痛了一会，忽然又冒出个念头：这柳树妖不会是打着储备粮的主意把这么多妹子给带回来的吧？
这想法一冒头，她立时一阵恶心，赶紧把闪过脑海的那些干尸画面给切掉，并拿起竹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来冲掉舌尖那股大约是心理作用的腥味。
“姥姥，怎么现在来了？”水溅琴弦，珠滚玉盘，外边响起的这声音能让人直接联想到这两个词。程西西循声望过去，原先站在她身后的那几个女孩中有两个走到门边，将纱幔向左右拉起，两个女子一着白衫一着红裙并肩走了进来。
程西西虽然为她们的容貌惊艳了一下，也并没忽略那声称呼。
“姥姥”……？她有些郁闷地摸了摸脸庞，手感的确粗糙，倒也没干皱橘皮的感觉。看来自己注定没有当漂亮妖怪的命，程西西感慨了一下，也不是太在意，反而有点好奇这两位姑娘的身份，莫非是小柳树？
这时候，那个穿红裙的姑娘在程西西腿边坐下，将脑袋搁在她膝盖上，撒娇似地说：“姥姥，今儿晚上我送回来的那呆头鹅还行吧？小倩姐姐已经六天没带新的男人回来了，您还让她住那间最漂亮的屋子……”
姥姥，小倩，妖怪，男人，干尸……
程西西风中凌乱了一会，悲痛地问：“……那兰若寺里还有和尚没有？”
红裙姑娘用袖子掩着口笑了几声：“兰若寺都废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会有和尚？莫非姥姥吃腻了书生，想换换口味？”
程西西只想捂脸。
虽然对于自己继承了个吃人妖怪的身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反派反得千古闻名的妖怪啊。
她给自己作了会心理建设，回转精神打量这两个姑娘，被叫作“小倩姐姐”的白衫女子相貌清丽，而这个红裙姑娘则是明艳照人，两个都是一等一的人才，可要说自个的确就是那倩女幽魂里的“姥姥”，那么这两位都已经是鬼了，实在让人惋惜。
惋惜归惋惜，吃人那是绝计不行的，必须得跟她们说清楚自己换了食谱。
这么说了之后，小倩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喜悦之色，而小青——程西西现在已经知道红裙姑娘叫小青——则是颇有疑问，但归功于“姥姥”一直以来的淫威，她并不敢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
解决了这最关键的问题，程西西总算能放下心来，也就一边和她们闲聊，一边套话。这才知道，原来这里这一大帮妹子，竟然没一个是人，全是孤魂野鬼，或是自愿依附姥姥，或是被迫为虎作伥……总之结果差别都不大。
程西西顿时感到肩上责任重大。
她考虑了一会，试探地问道：“要是如今我让你们重入轮回，转世投胎，你们愿意吗？”
小青脸色刷白连连摇头，而小倩则是惊喜地点了好几下头之后，看了小青一眼，脸色微变，想了一想，竟然也摇起了头。反倒是另外那些侍女，有愿意的，也有想留下的。
原来小倩和小青手上太多人命，就算姥姥肯送她们进轮回，可她们身为阴躯，那是非得进幽冥地府走上一回的。且先不论是否得先打下地狱受苦，就是入了轮回，多半也是畜生道。而另外那些鬼侍女，因为不像她们两个那么能干，手里反倒是干净的，也就无惧于这一节。
好吧，不能投胎也不是大问题，修炼阴神照样能成就鬼仙，自在逍遥——当然，前提是这些鬼妹子不能再这样随便乱造杀孽，否则渡劫时那天雷劈也劈死了她们。
有了计划就好办事。
接下来几天，一众鬼妹子被程西西指使得连轴转。所有人的骨灰都被起了出来，想投胎的那些另搁着，要留下的那些则被她选了个阴气旺的地方好好存放。
被随意抛掷在林子里和兰若寺里的干尸也都火化装坛，虽然弄不清名姓，程西西倒是先默了篇大悲咒把它们供起来。
而古刹兰若寺虽然破敝不堪，那大气恢弘的格局却还在。一众鬼女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竟然都会点小法术，倒是协力把这千年古刹给修整一新，只余那大殿没人动弹。
大殿里金身佛像过了这么多年还余着不小的愿力，对孤魂野鬼来说自然可怖至极。程西西倒是不怕的，将这也好好打扫了一番。
这么一通下来，兰若寺所在这西华山上，景致截然不同。
原先那碧波水榭虽然十分旖旎，可除开那一块，便是阴风凄凄，冷月森森——程西西一直没想通，就这么个鬼地方，小倩和小青到底是以多大的魅力，才引得那些送死鬼前赴后继来当姥姥的点心啊？这都快赶上C罗出巡了。
可如今这西华山，千年古刹，钟鼓幽幽，朗月清风，林海如涛。就算明知道，只怕也难以令人相信这竟然是鬼妖精怪出没之所。
这才是一个适合居住的环境嘛，程西西对劳动的成果相当满意，同时她也熟悉了自己现在这柳树妖的能耐。
那可以吸人精气的头发和伸出去能将目标卷回来的舌头自然不在考虑范围内，倒是飞沙走石之类的小术法挺有用处。所以等这西华山修整好了，程西西便带着那些说想要转世投胎的鬼女们的骨灰，化风送她们去各自的祖坟。
了了一桩心事，程西西便留在西华山上，指点这些女鬼们修炼，又建议她们找机会多行善事，这样多少能抵消一些因为之前的行事而缠绕在身上的恶孽。
可做好事有时候委实是需要资本的，这西华山上不是鬼就是妖的，还真没什么产出。小倩先出的主意，这一众女鬼多有手好绣活，靠这本事，正能挣来她们做善事的本钱。
兰若坊渐渐地出了名，西华山上这些妖怪女鬼们用不上那银子，便全都用作开设善堂，义学，照拂一些无家可归的幼童孤老，又让那些交不上束脩的孩子有个地方念书识字。
不知怎地，慢慢竟有了不少周遭的山精野怪也来了西华山居住，有些只是埋头一心修炼，有些也加进了女鬼们的圈子，帮个手，出份力。
小青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她是个喜好寻欢作乐的性子，又爱事事争强，这下有了这么多妖怪，可趁了她的意，于是西华山上日日鸡飞狗跳。
当然也有些深恶人类的精怪瞧不上西华山一系的做派，砸上门来的也有。正好小青那一帮子，是无风也起三尺浪的，几次下来，都快成了巡山护法。
眼看一切上了正途，程西西空了下来，又捡起她那喜欢到处游山玩水的脾气，可惜她是柳树妖，那本体在西华山上，想到处逛也离不了太远。
这天她逛到郭北县外的河边，天上雷光一闪，便开始大雨倾盆。程西西远远瞧见路那头一个书生手忙脚乱地从背后的行囊里抽|出一把油纸伞打开，结果那伞面上尽是虫蛀坏了的孔洞，照样将他打得湿透。那书生只能拿手挡着点雨没头没脑地往前冲想找个避雨处，哪知一脚踩上块浮石，狠狠摔了个大马趴。
程西西不厚道地隐了身形在一边捧腹大笑，刚才那点“这是哥哥的角色诶”的激动全飞光了。
见书生揉着脑袋想要坐起来，却又被自己背后背着的那一架行李给绊了一脚，再次摔进泥潭里，程西西又乐了一会，然后捏了个咒，见他晕了过去，便提溜着这倩女幽魂的男主角，回西华山去了。
一个人类给带进了妖魔鬼怪的聚居地，宁采臣毫无疑问地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围观。
从一天不打架就浑身不自在的通臂猿精怀着一种“这小子能挨几下”的疑问，捏了一通宁采臣的腱子肉，并一脸不屑地摇着头离去开始，各路山精水怪，孤魂野鬼纷纷现身，对着已然僵直，僵直，僵直，僵直的宁采臣大发议论，其中以小青的建议最为醒目：“那老爱来找咱们麻烦的黑风老妖不是最爱吃人肉吗？咱们给这小书生灌个三斤砒霜下去，然后丢进黑风寨，你们说怎么样？”
一众妖怪们大声喝彩。
宁采臣在内心默默泪奔。
另外那些对人类比较友善，性格又温和的妖怪去通知了小倩，小倩急急赶来救场。她和小青绝对是上辈子的冤家，一见小倩来了，本来只是拿宁采臣取个乐的小青立马变成非要把这书生丢黑风寨里头去不可。
“小青，你忘了姥姥说不准害了人命了吗？”小倩搬出挡箭牌。
听她提到姥姥，小青撇撇嘴，领着一帮纯粹闲着来找乐子的妖怪们出去了。
宁采臣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在西华山呆了下来，又惊讶万分地发现兰若坊，还有那些善堂，义学，竟然是这些妖怪们的产业。
小书生天性纯良，一副热心肠，又对异类没什么偏见，便也撸了膀子来帮手。
时间慢慢过去，倩女幽魂的剧情虽然跑得没了影，这俩主角到底还是走到了一起。
宁采臣羞羞涩涩地拿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银子，托下山去兰若坊的妖怪给他捎了几尺布头，几朵绢花，又傻想着添上了几样，等回来就凑作了份礼，找程西西去求娶聂小倩。
程西西看着眼前这呆头书生傻乎乎的样子，挺痛快地答应了，回头跟妖怪们给小倩准备了厚厚的嫁妆。
小书生穷得要命，就连城外头的屋子他也只买得起两间破瓦房，妖怪们给他好好布置了一下。到迎亲那天，老早就喊着不来的小青拎了把不知哪来的长剑，杀气凛凛找上了正一会儿发愣，一会儿傻乐，手足无措地等着送亲队伍的宁采臣。
“宁采臣，给我听着！你要敢对不起聂小倩那呆子，就等着被灌砒霜吧！”
这节小插曲，除了再次遭受砒霜恐吓的小书生以及□□小青外，只有个一早挑了好位置看戏的程西西见到。
等拜完堂入洞房，西华山上一众妖魔鬼怪大大热闹了一番后，也就回山了。
顺顺利利地又过了两年，程西西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静下心仔细算了算年份，竟然快到了这柳树妖的天劫。
程西西一年前刚把那柳树妖本体给炼化了能随身带着，见天劫就在眼前，想了想，她便远远地跑到了东海，找了个空旷的无人岛停下。
这天劫本来应该并不厉害，尤其她又是柳树成精，草木精怪的劫云从来是要弱一些的。
可程西西千算万算，漏算了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前任，正牌柳树妖姥姥，那可是个手上无数人命的角儿，而这些都是要算到她头上去的。
前三轮九道天雷劈过之后，程西西已经皮绽骨焦，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而天上劫云再次聚拢，边缘有紫金色的雷电翻滚闪动。
“轰——！”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26 倩女幽魂之妖魔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