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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爷,我们过不去了。”莫青卫停了车,道。

      有五辆车前后交错成“v”字形挡在他们前面,车里有人走了过来。

      楚逸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瞪着穆野晟。

      穆野晟搂着汪择洋,开门下了车。

      “不!野晟。”楚逸伸手去拉穆野晟。轻轻的,穆野晟挣开了。

      楚逸楞了片刻,立马跟着下了车。

      “爷!”莫青卫不得不跟着下车,楚逸是真着魔了、中咒了,太深了,深到连命都不考虑了。

      楚逸拽住穆野晟,“不要就这么走了!穆野晟,难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点感觉吗?难道就没有一点点?难道你就能这么轻易的舍弃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吗?穆野晟!”

      穆野晟停了脚步,眼皮微不可查地跳了跳,他说:“楚逸,幕后主使者是谁?是谁想要了我和我家人的命?你告诉我。”

      楚逸傻了,无力的双手垂了下来,呆看着穆野晟。原来他都知道了。他们果真再也无可能了。

      原来他拼了命要在缪南街使乱,原来他会对自己要挽留不挽留,原来他一插手缪南街的事,手下的人速速减少,势力遽然减弱,原来,原来……

      桥上湿冷的风呼啸,阵阵割人皮肉;厚重的乌云压在头顶翻腾,一两滴雨重重地砸在了楚逸脸上。冰冷的心比二十几年前,和姐姐在寒冬的街头受人耻辱,还要冷。

      那个女人出现在街头,优美的下巴弧线,鲜红的唇瓣,她撑着伞将他们带回了家,让他们吃得好,睡得暖,让他们明白了很多,懂得很多,也让他们做了很多事;只是为何会遇上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为何一定要他们与他为敌?为什么?

      楚逸瞪着眼使劲看着穆野晟,似乎这个人也无法深入眼底了。

      “带走莫青卫。”穆野晟对拥上来的下属说道。

      “不!”楚逸再不犯傻了,说,“穆野晟,我可以死,但你不能杀了他。”他挡在莫青卫身前。
      穆野晟转过了身,看了楚逸一眼,深深的。他放开了汪择洋,走了过来。他说:“看在你的份
      上,我可以放他走。”穆野晟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凑到楚逸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楚逸脸色苍白,撑不住身子跌坐在地。

      他说:“我不恨你姐想杀我,害我;甚至不恨他伤害了简姐。但是,我恨她的死!人死了就什么都挽不回了。”

      原来,穆野晟的妻子便是楚逸的姐姐,杜屿。当年,杜屿自知暴露,拿着枪本来是要杀了穆野晟的。然而,开枪的那一刻,他继母挡了过来,她的枪开偏了,倒下的是他继母。

      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她再也不想在爱痛间徘徊,她再不想在噩梦中生存,她不想背叛,她不想被恨,她是他的妻子,她是他儿子的母亲。杜屿在矛盾中选择了自我了结,穆野晟拦不住。

      穆野晟是楚逸的姐夫,那两字,是楚逸永远跨不过的卡。他逃避话题,却改变不了事实;他隐藏身份,却掩盖不了血缘。

      一切都无法了。

      不能再幻想,不能再做梦,再不能奢求了。

      ……

      尹房山突然扑跪到楚逸身边,扶着楚逸,哆哆嗦嗦地朝穆野晟吼道:“我知道穆砚在哪儿!你放了我们,我,我告诉你!”

      楚逸万念俱灰的神情吓到了尹房山,他以为穆野晟当真要杀了他们,他胆小,可他怕楚逸会死。

      穆野晟斜了尹房山一眼,错过身,要走,道:“我信不过你!”

      “不是的,我抽过血,你检验过的!”

      “嗯?”穆野晟轻挑眉,走向了汪择洋,道:“你说出来,我会放了你们的。”穆野晟从没想过杀楚逸,尹房山可有可无,至于莫青卫,楚逸用命留他,那就把他留给他吧。

      “闭嘴,不要说。”莫青卫喊道。楚逸无神地蠕动着唇,说着什么。

      尹房山已顾不得许多,他只想让他们活下来。只要他说出来,他相信穆野晟会放了他们的。

      尹房山语速飞快,说了很多,从很久以前他们被绑架开始说起。

      汪择洋那时候叫穆砚,脖子上还带着玉。他为了玉差点和人贩子拼命,这几乎被关的所有孩子都知道的事,因为从没有一个小孩能凶狠到用爪子与牙当武器,没有人能凶残到无所畏惧地撩开人的骨骼肌肉,生吞人的血肉。

      尹房山在朱克家与汪择洋再次相见时,他认出了他。

      之后,他来到穆家,在验血前,赶上了汪择洋从朱家逃了出来,那时汪择洋正生着病,尹房山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的血,只可惜,穆野晟压根不信他。

      尹房山指着汪择洋道:“是他,就是他,他叫穆砚!血是我从他身上抽的!”

      穆野晟的表情很微妙,已无法用言语描绘,像是痴了,又像是傻了,或者带了一点不可置信,也隐约有彻骨的恐惧与绝望,他望向楚逸又看向莫青卫,莫青卫别开了头,楚逸垂着头。

      穆野晟摇头,他说:“我不信你。”

      尹房山蓦然跳起身,扑过去拽住了汪择洋的衣服。

      穆野晟心中一凛,握住了尹房山的手腕,用力一甩,尹房山几乎是拼了全力拉扯着汪择洋的衣服。这么一拉一扯间,汪择洋的衣物从衣领处崩开,露出大半个肩膀。

      “看啊!他肩上有牙印!是你!是你咬的!”尹房山嘶喊着。

      原来,当初,逃离人贩子魔爪时。机缘巧合,穆砚一直带着尹房山,照顾着他,甚至背着尹房山在山道中跑过,躲过人贩子的追杀。

      尹房山那时就在穆砚肩上看到过那个牙印,很淡。尹房山没放在心上,却一直忘不了那个场景:牙印,胆颤,温暖以及呼啸而过的风声。

      直到很多年后,尹房山被一个女人收养的很多年后,他听他们谈起了穆砚,无意中看到了他的资料,无意中想起了山中奔跑的穆砚,无意中听楚逸说起了穆砚肩头上被穆野晟咬出的痕迹……

      “不。”穆野晟晃了下,嗓子眼里飘出个音节。

      有些东西坍塌了,粉刷过一次又一次的城墙终究如同厚的纸板在狂风中三下两下就倒坍了,再无回旋的余地,再也躲不过面前铺天盖地的惊涛骇浪。

      他转向汪择洋,一步一步,问着:“砚儿,他开玩笑的吧?”

      汪择洋也跟着后退,脑子还很混、很重。

      穆野晟的神情,那种死寂而又绝望的、万物皆空的神情让他心颤,却也坦然,仿佛一直禁锢着他的绳索绷断了。

      这些穆野晟在乎的,他从未在乎过;只是直觉不能再继续了,事已经脱体轨道了。他笑,风轻云淡,他说:“叔,我不姓砚,不叫儿。我姓小,名贼。我叫小贼。”

      “砚儿,跟哥哥回去。”穆野晟伸出手,一步步靠近,或者说一步步紧逼。他的眼里只剩下汪择洋的身影,看不到他身后波涛汹涌的长河。

      汪择洋回头,已退无可退,迅速爬上桥栏杆,没有丝毫犹豫,笑笑后,一松手,直直的掉下桥去。

      “不!”穆野晟嘶吼,也要跟着爬上栏杆往下跳,却被四五个手下,九、十只手拽着了。

      “不!”齐康使着蛮力抱着穆野晟的腰,狂吼。

      “啊!……”穆野晟挣扎着,嗓眼一甜,血沿着嘴角涌来出来;眼前一黑,贴着齐康倒下了。

      “老板!”

      “野晟……”

      雨后,柔弱的阳光下,一股股草香静静的悬浮在空气里。

      林荫道上,厚厚的落叶,叠在地上,铺成了橙黄的厚地毯。

      空无一人的林荫道上,悄无声息。偶尔风扬起褶皱的枝干上枯黄的树叶,传来萧索声。

      孤儿院建筑不多,但所占面积很大。丛生的树木,无人打理,枝枝叶叶横生,颇为阴凉,像是被废弃的古园。

      林荫路的尽头是孤儿院的主建筑,红砖砌成的四合院,造型却是西式古典的教堂样式的。

      木质的楼板踩上去“咯噔咯噔”的响,在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引人注意。

      院子里的孩子们聚集在后房用餐。楼房的二楼东面,转角处的一间房里,还有人声。

      风将门缝吹大了些,屋里的喘息声清晰了,还有男女□□的声音,很刺耳;隔着床,隐约能看到地上交缠在一起的两具□□。

      冯舀紧紧地搂着奚泖,猛烈地提抽着,他紧盯着她的脸,等着她露出除了麻木外的表情。

      奚泖被晃得头晕,偏着头,恍惚地看着墙壁上一幅油画的角上沾着不辨了初始色的血迹。油
      画上站着的女人挽着男人,男西装,女礼服,端庄典雅;眼神带着传说中幸福,越过他们脚下的肮脏飘向远方。

      性/事毕,冯舀系着扣子,微垂眼瞟了眼奚泖,蹲下身子,伸手去扶奚泖。

      奚泖扭头,错开了他的手。

      慢慢收回停在半空的手,冯舀迅速理好衣服,掏出一叠票子扔在奚泖身上,大步迈向门口。

      奚泖幽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差别呢?”

      冯舀猛地回过头,却只看到那双纤细苍白的脚,一动不动,像什么也没有过,刚才那声只是幻觉。

      “那又怎样?”冯舀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到底是太年轻了,太孤僻;感情,情绪,他控制不了,处理不了,只能关上门逃避开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奚泖眨着眼,看着那副油画的角,过往一幕幕永无停歇的重演,她再没了半点心悸。

      裹着睡袍,奚泖踩着散落在地上的一张张十块五十的票子,呆呆的立着。

      汪择洋站在门口,朝她笑了下,脚下一滩水。

      “你回来了。”奚泖动了动着淡色的唇,走过去,握着汪择洋的手往屋里拉。

      “嗯,我回来了。”汪择洋摇晃了下,随奚泖牵着他进屋。

      “你发烧了。”奚泖说。

      汪择洋滚烫的身子靠在奚泖身上,奚泖撑着他一步步挪进浴室。

      昏暗的浴室狭窄且没有灯,阴潮。

      放了热水,奚泖搂着汪择洋坐在狭小的浴缸里,脸贴着脸。对面,幽光遗漏在高高的窄窗上,那光仿佛是隔了一个世纪,迷失在那小窗上。

      汪择洋已经晕睡过去,奚泖紧紧的搂着他,微转过脸,唇贴在他的脸颊上。

      一行剔透的水珠划过奚泖的脸颊,滴入了汪择洋的脖子里,悄然无声。

      摇响了铃,奚泖让佣人送来了药。

      给汪择洋挂上点滴,半夜又起来给他刮了痧,次日晌午,汪择洋才开始缓缓地退烧。

      蓦然张开眼,汪择洋眼前一片空白,好半天画面才慢慢的清晰。看清了奚泖的脸,苍白又消瘦。汪择洋贴着奚泖,安心了,又合上了眼。

      “还走吗?”奚泖问。

      “不了。”汪择洋回道。

      奚泖点了点头,轻轻地抚着汪择洋的发,也在被窝里躺了会儿。

      在屋里休息了几天,汪择洋病好后,在院子里活动。奚泖让汪择洋在孤儿院干了些活。

      一百来号小孩子,几岁到十几岁不等。汪择洋教教语文,讲讲故事,奚泖在旁边陪着。

      奚泖教美术,汪择洋也跟着画;奚泖教舞蹈,汪择洋单手弹钢琴。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除去上课的时间外,两人都待在房间里,连用餐,也是奚泖摇一下铃让有人送房里来。

      冯舀在奚泖的门口闹过几次,奚泖将门开了条缝。冯舀一手推开门,铁青着脸,叫汪择洋滚出去。

      奚泖声音很轻,语气却僵硬,她说:“我还是院长,要怎样轮不到你来插嘴。”

      汪择洋坐在地毯上,回过头来,对着冯舀笑。冯舀握紧拳头,气得浑身发抖。奚泖合上了门。

      孤儿院北面是银杏林,再往外是田园菜地,有几个小山坡将其围绕。

      田园菜地都属于孤儿院的产地,平常时候都是孩子们自给自足,偶尔奚泖也会请些农民来帮忙。

      银杏林外的一个草坪,也是孩子们游戏的场所。

      晚餐后,有些小孩子提着小灯笼,直奔草坪去做游戏。

      汪择洋和奚泖踏在橙黄的银杏叶上,漫步。几个孩子飞似地跑过他们身旁,脚后跟卷起了黄叶儿,随着脚步飘荡着,又飞落开了。

      天色暗得很快,两人在林中转了个圈,天便灰蒙蒙的了。

      奚泖摸着树干,看着前面的石椅,有些累了。

      汪择洋扶着奚泖走向石椅,奚泖忽然眼前一花,闭着眼晃了晃头,一条石凳变成了三四条,然后,“扑腾”一声奚泖一头栽在了地上。

      冰冷的水砸在脸上,彻骨的寒风叫嚷不停,奚泖眯着眼恍惚看到了苍云邈,狰狞的面庞,冷酷的神情,残酷的动作。奚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惊恐地叫他停下来。

      奚泖是向他求救的,而不是再叫个人来□□自己的,而不是想用他的手撕破自己所有的希望、毁掉所有的眷恋的。

      还有什么比被最信任的人的摧毁来得更快。

      奚泖忘了,没有出路的时候,她忘了所有,麻木成了保护色。那些麻木了的过往却还不知疲倦的在脑子里重复,真可笑。

      “醒醒!”汪择洋轻拍着奚泖的脸,叫唤着。

      奚泖渐渐回了神,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风雨远离了,苍云邈也不见了;她躺在汪择洋的怀里,
      她问:“我睡了很久吗?”

      “没有,刚躺下。”汪择洋拉起奚泖。

      “我走不动了,能背我吗?”

      “能的。”汪择洋弯下腰,背起了奚泖。

      回到屋里,汪择洋将奚泖放进被窝里,又摇醒了她,说:“喂,你又睡着了。”

      “哦。”奚泖揉揉头,很疼。

      “你生病了。”汪择洋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也许你需要看医生。”

      默了会,奚泖说:“我不想看医生,我想睡觉。”

      汪择洋坐起身子,手指无意识地搓了会儿被套,他说:“那好吧。”然后搂着奚泖躺进了被窝里。

      黑暗中,两人都没有睡过去,静静地眨着眼。看得到的黑暗,总比混乱的梦靥来得温暖些。

      “还没睡?”汪择洋问奚泖。

      奚泖应了声,换了个姿势,面对面的贴着汪择洋,头埋在他胸前。

      汪择洋低头,在她嘴上烙下个吻,说:“别怕,睡吧。”

      两人靠一起,夜晚似乎不再那么空洞了。眨下眼皮,才发现,闭上眼也是可以的,有梦的夜晚似乎也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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