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挽明月入君怀》秦娥

7、归洛宁

　　巡抚大人要回开封，二老爷率众在城门外毕恭毕敬的相送，大张旗鼓的宣传，戏码做的很是周全。女匪也给押回了牢里，不在外头示众了，又吩咐城内城外守军内紧外松，时刻注意周围动静，办妥了一切，就等着红娘子、李信来自投罗网。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今天的急报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一个接一个让他胆战心惊，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流寇，像是约好了时间似的一起冒了出来，一拨攻打通许、一拨攻打陈留、一拨又去攻打尉氏，把杞县周围打了个遍，就是视杞县于不见之中，他不敢怠慢，赶紧去书房给他表哥报信儿，弄不好这伙子流寇去攻打开封也不是没有可能。

　　高名衡根本就没有走，一直在书房里盘算着李信夫妇到底上不上钩，按说那姑娘是红娘子的妹妹，岂能坐视不救？刚抿了一口茶，就见二老爷像烧着了尾巴似的扎了进来。

　　“表哥，不好了！表哥，不好了！”二老爷忙将手里的塘报一股脑的呈上，同时打量着巡抚大人脸色。

　　“是谁的部下？”高名衡怎么也想不到，一夜之间他的四面竟聚集了这么多的流寇，而且在开封周围，虽然开封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可一旦有失，就是杀头的罪名。

　　“已着人去打探了。”二老爷一脸无辜。

　　高名衡不敢怠慢，赶紧调动兵力去围剿这三拨儿流寇，自己也着急忙慌地回开封坐镇了，临走嘱咐胡庆用心守卫杞县，不可有失。

　　巡抚大人一走，二老爷害了怕，就杞县的这么点儿兵力，恐怕根本不是那些流寇的对手，一旦城破，自己的下场就跟那前任的宋县令一样，成了匪徒的刀下亡魂，趁着那些个流寇还没有打过来，走为上计才是道理。

　　二老爷的‘英明’决策还是很正确的，就在他逃出杞县不久，县城又一次被流寇攻破，一个黑口黑面的大汉带领一队骑兵杀了进来，直接就往县衙的大狱里冲。砸开大狱就开始找人，其实也很好找，大狱里的囚犯早就被红娘子全放了出来，现在只剩下‘硕果仅存’一个重犯而已。

　　大汉将挽袖抱了出来，连忙向她解释，“你别怕啊！是你姐夫让我来的救你！”

　　挽袖并不认识他，可能来这里冒险救自己，想必是姐姐和姐夫派来的，可姐姐和姐夫在哪里？怎么派来一个陌生人，问道：“我姐夫呢？”

　　“你姐夫呀！正领着那群官军四处兜圈子呢！”说起李信，大汉一脸的佩服，“放心吧！就那高名衡的心机跟你姐夫差远了，还是李公子的鬼心肝眼子多！”

　　挽袖觉得他的话有些损姐夫，这个人像是脑子里少根筋，“你到底是谁呀？”

　　“我！”大汉一付很得意的派头儿，“刘宗敏，听说过吗？”

　　挽袖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

　　“你不知道我？”刘宗敏认为不可能，自己的威名少说也是威震天下，这个妹子竟然不知道，“得！得！以后再跟你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得出城跟你姐姐汇合去。”

　　出了杞县县城，果然有一队人马在那里接应，为首的女子身着甲胄，披一袭大红色斗篷，一如的英姿飒爽。红娘子看见挽袖，放下了悬着一的颗心，她来到妹妹面前，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当初说好了救出李信便去青龙岗上援她，但后来之事并非她所料，才一直拖到了如今。

　　一见红娘子，挽袖立刻挣脱了刘宗敏，跌跌撞撞抱住了她，“姐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些日子，红娘子最怕的就是这句话，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她，“袖儿！是姐姐对不住你！是姐姐不好，没有早些来救你，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姐姐，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挽袖却从来没有怨过她。

　　一瞬间，红娘子热泪盈眶，她哪里是好好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而且身上还有伤，这些日子定是受了不少的苦楚。“袖儿，腿上的伤还疼吗？身上伤呢？很疼是不是？”

　　“早就好了！”挽袖不想让姐姐担心自己，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孙大娘和杞县的百姓来给我上过药，给我带过吃食！还有那个姓高的狗官，居然也好心派大夫来给我看伤。对了，孙大娘她们还在杞县县城呢！”

　　红娘子握着她的手，这傻孩子永远是这样的性情，关心别人的安危永远比关心自己多，“姐姐已经让英杰去接她们了！咱们一起回洛宁。还有被俘之后关押在青龙岗上的兄弟们，你姐夫也盘算好了如何相救，等了结了一切，他就来洛宁与我们汇合。”

　　挽袖刚想问为什么要去洛宁，刘宗敏插嘴道：“红将军、挽袖妹子，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可是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走一步？”

　　红娘子点了点头，喊来一个士兵拉马车，扶挽袖上去，陪她在车上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的一路前行，红娘子就一路搂着她，抚着她的发丝，摸着她的脸庞，失而复得的心情只能自己知道。这孩子七岁就跟了她，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的，教她功夫、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比亲妹妹还要亲，这次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怕是要愧疚这一生。

　　“姐姐是如何认识外头那个将领的？”

　　红娘子被打断了思绪，停顿了一下子道：“救出你姐夫之后，我们就遭到了官军的伏击，幸亏碰见了刘宗敏，是他引军把官军杀退了，我跟你姐夫才逃过一劫！后来他听说了你的事，便仗义前来相救！如今闯王在洛宁，我们便投他去了。”

　　“闯王。”挽袖兴奋坐了起来，再顾不上身体的伤痛了，“我们要去投闯王？是真的吗？我做梦都想着去见他呢！”

　　“你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的，身上还有伤呢！”红娘子把她按在怀里，尽量不让她动弹，“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再顾及别的事情好不好？听姐姐的话，好好睡上一觉，姐姐抱着你，等你睡醒了，洛宁也就到了，到时候你想见谁就见谁。”

　　挽袖一向听红娘子的话，窝在她的怀里再也没了动静，慢慢闭了眼睛，姐姐说的很对，到了洛宁就可以见到闯王了，可闯王长什么样子呢？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可让她想不到的是，来到洛宁城竟然没有见到闯王，因为他又领兵去攻打别的地方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让挽袖大失所望。

　　一座普通的小院，她已经在房间里足足躺了七天，身上的伤差不多全好了，就是等不到姐夫回来，也等不到闯王回来，姐姐和张魁他们整日跟着义军的一些头领议事，忙得不可开交，而她就成了最闲散的一个人。

　　这一天，她实在躺不住了，决定去外头走走，看看这洛宁城到底什么情形，顺便打听一下闯王和姐夫什么时候回来，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被孙大娘和张魁家的嫂子拦了下来。

　　孙大娘正在做针线活儿，见挽袖跑出来，把手里的活儿也给丢下了，“又去哪儿？娘子让你好生躺着呢！”

　　“我躺得骨头都散架了。”挽袖转了笑模样，“我一会儿就回来，就在大门口儿逛逛，保证不乱跑。”

　　反正是拦也不住，孙大娘也懒得跟她计较，“去吧！早些回来，别让娘子发现了，又数落你。”

　　挽袖应了一声儿，一溜烟似的跑了。

　　与杞县的满目疮痍想比，洛宁简直像换了一个人间，街上店铺林立，大街小巷喧嚣热闹，百姓们安居乐业，孩童们嬉戏打闹，义军秋毫无犯，仿佛就像姐夫讲过的世外桃源一般。

　　逛着逛着，挽袖来到一个灯笼铺，一进门儿就遇见一个熟人，上前打招呼道：“刘将军。”

　　刘宗敏回过头，原来是一个极漂亮的小姑娘跟他说话，碧衣白裙，乌油油的头发，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十分好看，“你是哪家的妹子？你认识我吗？”

　　挽袖纳了闷儿，这才几天就不认识了，“你不记得我？是你把我从杞县大牢里救出来的。”

　　“挽袖妹子？”刘宗敏恍然大悟，可眼前这个明丽动人的姑娘和他从大牢里抱出的那个女子真的是一个人？

　　挽袖莞尔一笑，这也怨不得他，想自己起坐牢时的鬼样子，难怪他认不出来。

　　“挽袖妹子，你长得真好看。”刘宗敏忍不住夸赞，她大概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一个姑娘。

　　“我好看吗？从来没有人说过呀！”

　　“那是你身边的人都是瞎子。”话一出口，刘宗敏就觉得失言，这张嘴总是没有遮拦，“妹子，这洛宁城你不熟悉，我带你逛逛，哪里有好吃的、好玩儿的我都知道。”

　　挽袖当然非常乐意，闷了这些天都把她给闷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