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之还乡（上部完）》桃弧棘矢

17、孽缘

　　“来喝粥。”厨房中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结束后，叶安端着一碗粥走进卧室，将粥碗递给小兽人。
　　小兽人从炕上站起来，走到叶安面前接过了粥碗。
　　粥的颜色很漂亮：金黄的小米、红色的高粱、细长的大麦和椭圆卵形的薏仁夹杂在洁白的米粒里，另有酱红色的肉粒和淡黄色的山参片在粥碗中沉浮。米香、肉香和淡淡的草药香缠绕在鼻端，令人精神猛地一振，食指大动。
　　小兽人从叶安手中接过粥碗和木勺，舀起粥一勺勺放入口中。小兽人吃了十几勺，发现叶安依旧站在他面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小兽人紧张起来。
　　“叶……叔，要喝粥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叶安笑了：“我吃不惯粥这种软绵绵的东西，你喝就好。厨房里在炖着菜，我一会儿去吃。”说着，叶安转身走出卧室。
　　小兽人端着木碗愣愣地看着叶安的背影，胸中泛起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叶安刚才一直在看着他，眼神很温暖、很怀念。
　　叶叔他透过我……是想起了其他的什么人吧？

　　叶安回到厨房，厨房里并没有如他所言的，正在炖着菜。事实上，叶安从温泉山谷里摘回了最饱满的五谷，从深山里猎到了最肥的鹿，挖出了他所能找得到的年头最久的山参。这些东西他都只挑出了极佳的部分给小兽人熬出了那么一碗粥，剩下的还有好多好多，尤其是那头鹿，还剩有几乎一整头都没有动。
　　但叶安不想吃，他什么都不想吃。
　　叶安坐在灶台边，看着干柴燃烧的烟雾升腾起来，透过烟雾，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耳中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等我们长大了，我要成为最强大的猎人，每天都能猎到最大的大野猪，肉最嫩的黄眼鹿，最肥的黑花狍子，然后我们就可以每天都吃到撑！”小苏远豪情万丈地宣布。然后他问：“叶安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当时叶安还只是个幼生者，最多不过是刚刚觉醒了天赋法术而已。他正慢条斯理地嚼着黄牛肉干，闻言一笑：“啊，既然苏远你想做猎人，那我就做厨师吧。”
　　“咦？为什么？叶安你比我强大多了啊，为什么不去做城主的护卫或者是佣兵呢？又帅又威风，多棒！”
　　“苏远你不会做菜吧？猎到那么多的食物却不会做熟的话，难道你要吃生肉吗？”叶安嘿嘿笑着锤了同伴一拳：“没有人给你做饭的话，恐怕你这个最强大的猎人用不了几天就得成为最强大的•被饿死的猎人了。”
　　“喂……”苏远有些不满，但他的确是个厨房里的白痴，于是苏远只好翻了个白眼。
　　“而且，我可一点也不想要自己变得威风什么的……太麻烦了，老老实实地种田，能填饱肚子就成，吃饱饭然后倒头睡到自然醒才是我的追求。”
　　“那也太……”苏远指着叶安想了半天才找出一个不太恰当的形容词：“太暴殄天物了吧？”
　　“啥？”
　　“白白浪费了你的法术才能啊！你明明拥有那么多的天生法术位，我从没见过比你更天才的法师好不好？”
　　“太麻烦了。”我想要的……只要像现在这样就好了，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叶安把最后一点牛肉干吞掉，默默地想。

　　喂，苏远。成年的叶安对着灶台上升腾的烟雾，无声地问：我在我们相逢的同一个地方、同一个季节，捡到了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孩子，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孽缘？

　　“没见过雪？”小兽人化形完毕的第三天，叶安终于允许他出去在房子周围转转。叶安看着在雪地里疯跑，兴奋得不得了的小兽人问。
　　小兽人歪头想了好一会才回答：“不记得了，但是感觉上是一种很新奇的东西，或许是没见过吧。”
　　叶安看着这孩子绯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双眼，伸手给他紧紧兽皮衣，说：“不要玩得时间太长，小心着凉。”
　　“是！”小兽人一低头，开心地回答。
　　“我要去打点野味回来做晚饭，你先自己在这里玩。”叶安警告：“不要离开房子周围，冬天经常有野兽因为饥饿而到处乱转，一定小心，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要及时回到屋子里。我在房子四周立了防护法阵和报警法阵，不管被什么猛兽攻击都可以支撑到我回来没有问题，但要是你在房子外面被攻击就没有办法了，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是！”小兽人欢快地回答。
　　叶安点点头，他背起巨大的铁胎弓，箭囊里插-了十三支铁木削成的箭——这种木材坚硬无比，削成的箭无论是锋锐程度还是重量都远超金属箭支，杀伤力也更强。叶安转身跃上树梢，数十秒后便消失在了小兽人的视野里。

　　叶叔……好强！
　　小兽人呆呆地看着叶安消失的方向，心中满是仰慕。这三天里，小兽人每天都亲眼看见叶安背着那张他推都推不动的大弓从家中离开，然后在中午时分赶回。猎到的猎物无论是黄眼鹿、野驴这样的大个子还是雪兔这样的小动物，全部是箭从左眼射入，脑后穿出，无一例外。
　　“这样子的毛皮是最完整的。”叶安告诉他。然后很迅速地，小兽人就拥有了全套皮制衣物、围脖、帽子和被褥。
　　叶叔会不会也有一点喜欢我呢？思及叶安临走前的叮嘱，小兽人呆呆地想：这几天里叶叔一直都没有再提要送我走的事情，也总会说一些关心的话，说不定……叶叔不是那么讨厌我吧？
　　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呢？
　　想着想着，小兽人自己先羞红了脸。他从雪地里捧起一捧雪擦擦滚烫的脸颊，深深吸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不可以瞎想。
　　身后传来一个积雪被碾压的嘎吱声，声音很轻，但小兽人耳朵一动，准确地捕捉到了这微弱的声音。
　　是叶叔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小兽人有些疑惑地转身。
　　一只灰色的狼就站在他身后不足十米处！
　　小兽人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叶安的警告在他的脑海里回放：
　　“不要离开房子周围，冬天经常有野兽因为饥饿而到处乱转，一定小心，发现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要及时回到屋子里。我在房子四周立了防护法阵和报警法阵，不管被什么猛兽攻击都可以支撑到我回来没有问题，但要是你在房子外面被攻击就没有办法了，一定要小心，知道吗？”
　　但是……我……
　　小兽人的身体开始发抖，他在灰狼的凝视下害怕得完全不敢移动。

　　这是一只几乎和小兽人的肩同高的老狼，一只眼完好，另一只则已经瞎掉。瞎掉的眼睛上面有着一条极大的伤疤，看起来像是某种猛兽用利爪挠出来的。
　　老狼的骨架很大，能够轻松将小兽人装进去，但老狼却很瘦，瘦得皮包骨头，腹部的皮明显地垂了下来，棕灰色的毛也失去光泽，一缕一缕地粘在皮上。
　　按理来说，山里的狼不应该在初冬就离开深山，到外面袭击兽人，这个时候山里的动物还很多，狼群远远没到猎不到食物饿得铤而走险的地步。一般狼群袭击兽人村镇都是在冬天最冷的时候或是冬末。
　　但这只老狼很饿，这从它盯着小兽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小兽人在与老狼对视时，他几乎以为看到了自己被狼剖腹挖肠的景象。
　　小兽人的腿在颤抖。

作者有话说

　　嗯，这一章是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