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之还乡（上部完）》桃弧棘矢

11、牵魂锁与金链【原剧情后移

　　远远地望到自己的小屋时，叶安兴奋得要死。小屋旁边没有大树，叶安只能从树梢上跳下来走到屋门那里。但由于太过兴奋，叶安硬是表演了一把“踏雪无痕”——这可是真正的踏雪无痕，只见他站在树梢上脚尖一点，在空中掠过数十米，然后在达到抛物线的最高点时，身体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紧接着全身亮起了灿烂的碧绿光芒。
　　叶安漂浮了起来。
　　一秒钟后，他猛地射向小屋的房门，速度快得就像是被强壮的狮虎族兽人大力抽了一脚的蹴鞠。
　　山里风大，再加上雪下得急，只过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厚厚的雪已经将屋门埋上了半截。再加上双手抱着小兽人，无法空出手来打开门上的锁，叶安放弃了由门而入的打算。
　　叶安跃起来，在空中一个转身，潇洒地踢碎了用来当做窗户的木板。挟着漫天的木头碎屑与风雪一同冲入了屋子。
　　本来躺在炕上美美地睡着大觉的嘟嘟一个激灵爬了起来，它准确地蹦到叶安脸上，刚打算伸出爪子狂挠这个打断自己美梦的侵略者，却在发现自己爪下的那张脸是叶安的时候愣了一下。
　　叶安赶紧把怀里还在不停乱蹭的小兽人放在炕上，捧着嘟嘟讨好地笑。嘟嘟很不给面子地在叶安脸上甩了一尾巴，跳回到炕上想要继续补眠。
　　然后嘟嘟看到了蜷在炕上的那个长着毛茸茸小耳朵的小兽人。嘟嘟又愣了一下，它抬头望向叶安，用爪子指指炕上的这个陌生人，眼中极其人性化地流露出一丝疑惑。
　　可惜叶安正在埋头在炕边的大杉木柜子里起劲地找着什么，忽略了小家伙的疑问。
　　于是嘟嘟跳到小兽人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又伸出尾巴试探地扫了扫小兽人的脸。
　　小兽人一下子弹起来，将嘟嘟压在自己身下。他突然失去了叶安这个人体大暖炉，又被丢在又冷又硬的炕上，此时正冻得瑟瑟发抖。
　　“吱！”
　　嘟嘟一声尖叫，拼命挣扎，但失去意识的小兽人凭着本能紧紧地把这团暖暖的东西压在自己身下，死都不松开。

　　叶安抱着一大堆毛皮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小兽人压着嘟嘟的小身子，一个劲地想要把它揉碎了塞到自己怀里；嘟嘟使劲扯着自己的尾巴，拼命挣扎着想要离开小兽人。嘟嘟甚至连小爪子都亮出来了。
　　“嘟嘟，不要挠……”
　　叶安的警告来得太晚了，嘟嘟已经毫不客气地给了小兽人一爪子。几道红印浮现在小兽人白皙的胳膊上，细细的血珠开始渗了出来。
　　但小兽人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嘟嘟磨着牙伸出爪子，打算这次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来个狠的。
　　叶安伸手捏住了嘟嘟的前爪。
　　“不行哦。”叶安冲嘟嘟摇头，用哄孩子一样的语调说：“小猫咪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再挠的话说不定会死掉哦。”
　　嘟嘟的小耳朵转了转，眨眨眼睛。
　　叶安把手里拿着的数十张狼皮鹿皮什么的一股脑铺在大炕上——其中甚至还有两张完整的黑熊皮。
　　叶安抱起小兽人将他放在铺得厚厚软软的兽皮上，扯过那两张熊皮打算给小兽人盖上，小兽人坚持不懈地拱开兽皮，想要往叶安身上蹦。
　　嘟嘟跳到叶安的肩头，幸灾乐祸地挥动大尾巴。
　　叶安抱起小兽人的时候，小兽人重新找到了熟悉而温暖的热源，果断地放开了小松鼠嘟嘟，转而把头放在叶安颈侧，身体紧紧贴着这个热乎乎的大家伙。当叶安把小兽人放在兽皮上松开手，打算为他盖上被子时，不想再次失去热源的，却因手足被缚而无法抓住叶安的小兽人急得像条脱水的鱼儿一样乱蹦。
　　叶安无奈地皱眉，他不顾小兽人的反抗，硬是把小兽人塞进兽皮里，然后紧紧地裹上几圈，裹成一个圆筒状。
　　小兽人继续挣扎。叶安并起食中二指点在小兽人额头，淡淡的绿光亮起。
　　几乎在绿光亮起来的同时，小兽人停止挣扎，安稳地睡着了。
　　叶安站在炕边低头看着安静的小兽人，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这就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话说我本来在好好地吃樱桃，怎么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一个大麻烦啊！”叶安坐在厨房的灶台边，一边不时往炉子里填柴，一边对嘟嘟抱怨。
　　作为叶安精心开辟的种植基地，整个温泉山谷都被叶安设下了报警法阵，只要有大中型动物进入即会立刻通过法力共振向叶安示警。小兽人的体型虽小，但也绝对算得上和“中型动物”差不多了，若是通过地表进入山谷的话，报警法阵是一定会被触动的。
　　但一直到叶安在温泉边发现小兽人为止，报警法阵一直没有任何反应。叶安对自己设下的法阵极有自信，他确定自己的法阵不可能出现疏漏，因此，小兽人唯一可能进入温泉山谷的途径就只有从天上落下这一条了。
　　精致的衣料、被捆缚的手足、本应刺穿心脏的剑伤、从高空中落入本应没有人类踪迹的深山……这几点凑在一起虽然颇有不少矛盾和不合理之处，但却都昭示着明晃晃的两个大字：麻烦！
　　灶台上，一大锅热水咕嘟嘟地响着，眼看马上就要开了。
　　嘟嘟手里抓着一个松塔，将松子放在嘴里，歪头磕着，理都不理叶安的抱怨。
　　“我真是个好人啊！”叶安再次仰天长叹，给自己发卡。

　　叶安其实一点都不想把小兽人带回来。这一方面是不想把大家族里那些复杂的恩怨揽上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照顾化形期间的小兽人实在是极其麻烦，一个不小心，一眼照顾不到，说不定这个小家伙就死掉了。
　　叶安的良心让他没办法把小兽人丢在那里任由其自生自灭，但把小兽人带回来，他同样郁闷。
　　兽人由兽形的新生者化形为人形的幼生者后，身体素质和智慧都有了一个本质上的飞跃。但也正是因为化形前的新生者智慧不高，头脑不好，一般来说，小兽人在化形后会完全忘记身为新生者时的记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习。连走路说话都是一样。
　　捡回了一个这样的小兽人，就代表着叶安给自己捡来了一个极大的麻烦。何况这个小兽人很可能还有着不凡的身份。
　　他的家人肯定会来寻找他的吧，叶安思考着。把小兽人送还给他的家人是一定的，问题是小兽人的家人什么时候来接他。若是一直等到小兽人已经化形完毕，拥有了记忆才找到这里来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隐居地被人发现，再也不能居住于此了。
　　叶安可不想放弃自己这个房子，尤其不想放弃那片称得上得天独厚的温泉菜地——再要找的话，说不定找遍这个山脉都找不到这么好的适宜于设下温室法阵种田的地方了。
　　等小兽人化形完毕就把他送到最近的镇子上，等着家人来接他好了……不，等等，说起来，等到化形完毕，他还能记得自己是哪个家族的吗？
　　我果然是给自己捡了个大麻烦回来了吧，叶安突然很想死。

　　叶安纠结着把一盆热水端进房间，取出一块硝好的鹿皮在热水里浸湿，打算给小兽人擦擦身体，彻底清洁一下之后再上第二次药，以免伤口感染化脓。
　　把小兽人那张沾满了干掉的血和泥巴的脸擦干净后，叶安看着这张精致的小脸，久久地沉默了。
　　这张脸……还真是像啊。
　　叶安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低声笑了起来。

　　叶安重新找了一块木板将窗子挡上，又找出几块碎兽皮塞住木板周围的缝隙，以免寒风吹进来。虽然炕下面没有和厨房的炉子连在一起，也没有砌用来走热气的坑道——总之就是个无法烧热的炕。但叶安烧了好几大锅热水放在房间里，总算是让房间暖和了起来。
　　然后叶安打开兽皮被子，小心地把小兽人抱起来。沉睡中的小兽人软软地倚在叶安身上，任由他摆弄。
　　叶安让小兽人面朝自己，将他轻轻搂住，低头去看捆住小兽人双手的链子。
　　链子很细，大约只有小指的一半粗。小兽人大概是曾经剧烈地挣扎过，此时链子已经陷进了小兽人手腕的肉里，手腕被磨破了皮，血丝渗了出来。
　　叶安用手指轻轻挑起链子，尽量不给小兽人造成太大的疼痛，他仔细打量着这个东西。
　　链子是漂亮的淡金色，组成链子的是一个个做工精致的环扣，每一个环扣上都雕着一个小小的花纹。链子在小兽人的手腕上缠绕了三圈，两边各垂下一段链头，上面雕刻着繁复的并支莲花纹。

　　这条链子与其说是用来束缚自由的东西，倒不如说是一个精致的装饰品。它缠绕在小兽人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衬着下面的几条青紫和那淡淡的血丝，看起来竟然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千足金。”叶安判断。
　　这是一种价值不菲的金属，极其柔韧，延展性好，而且附法极佳，链子的环扣上雕刻的东西并不是普通的花纹，而是构成法阵的符文。虽然目前还看不到链子的全貌，也就不知道上面究竟刻了哪些符文，但叶安凭着丰富的经验，以及链子上隐约传出的法力波动，判断这是用来引导小兽人成功化形的特制法器。
　　叶安本来是想为小兽人解下这个束缚他行动的东西，但在发现链子的作用后，叶安迟疑了。
　　叶安重新把小兽人放下，让他躺好，然后把视线放在了束缚住小兽人双足的链子上。
　　果然，那是个与手腕上的链子作用相同的法器。
　　叶安慢慢皱起了眉。他用手指捏起小兽人颈间的那块水晶牌，细细打量。
　　这块水晶牌通体晶莹清澈，上面浮雕着卍字纹和蝙蝠捧桃的图案，卍字纹吉祥如意；蝙蝠捧桃意味着福寿双全，这块牌子亦是做功精细，非是寻常人能够拥有之物。
　　在温泉旁发现小兽人时，叶安就注意到了小兽人脖子上挂着的这块水晶牌，当时他以为这是小兽人的饰物，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或者说，这块水晶牌的确是一块饰物，但不仅仅是一块饰物。
　　叶安一动手指，指尖亮起了一团柔和的绿光，和他刚刚用来使小兽人睡着的绿光一模一样。在白光的照射下，水晶牌里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极度繁复的法阵。与刻在金链上的法阵不同的是，这个法阵是一个立体的法阵，里面的大量符号相互纠缠，让人难以看清法阵的构造。而且每隔几秒，法阵就缓缓转动，里面的符号也随之或是改变样子，或是改变位置，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牵魂锁，真是好久没有见过了啊。”
　　嘴里念叨着这个词，叶安再一次感到了在温泉边第一次看到小兽人时即在直觉中意识到的矛盾感。

　　虽然手足被缚，看起来像是囚徒的身份，但小兽人身穿的是价格昂贵，制作精良的衣物，白皙水嫩的肌肤也可看出他并未受到虐待，反而被照顾得很好。
　　可是，若说被照顾得很好，小兽人却又被一剑穿胸，当做死人从高空中扔了下来。
　　叶安最初以为小兽人是某个大家族的继承人或是之类的身份，在化形这一关键阶段被家族的敌人劫持，或许想要借此要挟什么，但家族没有同意，所以挟持者恼羞成怒，干脆一剑杀掉了小兽人——或者说，以为自己一剑杀掉了小兽人。
　　但这个推断有好几处疑点：
　　第一，化形中的小兽人相当脆弱，他甚至无法靠自己的力气爬出三米，更别说走和逃了，挟持者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捆缚住小兽人的手足。
　　第二，叶安发现小兽人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沾满了鲜血和泥土，但衣领和袖口却是干净的，衣服上也没有汗味和体味，可见小兽人身上的衣服应该是不久前换过的，至少应该是没穿超过一天。仔细闻的话，还可以在血腥味中勉强分辨出一缕淡淡的清香，这说明小兽人的衣服是被熏过香的。挟持者不可能会有闲心给被挟持者一天一换衣物，还特意熏香。——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兽人刚被劫持不到一天就惨遭撕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疑点，就是小兽人为何还活着。若劫持者真的打算撕票，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应该是直接砍掉小兽人的头，再不济也应该检查一下小兽人是否真正死亡。但劫持者利落地刺穿了应该是心脏的位置，却没有做出任何检查就直接将小兽人从空中扔下。若这真是趁着小兽人化形将其劫持并以此要挟小兽人家族，他应该知道化形中兽人的致命点不一定在成年兽人的位置，这绝对是一个劫持者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
　　综上所述，叶安认为对小兽人下杀手的人并不知道小兽人正在化形中这一情况。但就像前面说的，化形中的小兽人相当脆弱无力，因此也相当好判断他的情况，有经验的成年兽人甚至只要观察小兽人几分钟就能轻松得出结论。为何下杀手的人不了解这一事实呢？
　　因为下杀手的人并不是劫持者。
　　在看到小兽人颈上带着的牵魂锁时，叶安终于能够大致拼凑起事情的轮廓。
　　牵魂锁，是用来控制一个人的灵魂的法器。灵魂是一个神秘的领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声称自己了解灵魂的秘密。但自古至今还是有那么几个与灵魂相关的法术流传了下来，牵魂锁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
　　这是一个只能对化形中的小兽人起作用的法器。小兽人在化形后会忘记身为新生者的全部记忆，在这个时候将牵魂锁挂在小兽人身上，并在牵魂锁中注入自己的法力，小兽人将在化形后的成长中全身心地服从法力的注入者，向这个人献上自己的一切。
　　换句话说，给小兽人戴上牵魂锁的人将成为小兽人的主人，小兽人则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奴隶。
　　这样一来，捆缚住小兽人手足的金链也就说得通了。
　　这大概是某个拥有奇怪品味的人做出的事情……捆绑什么的……
　　所以说，小兽人或许本身也不一定是什么大家族的后代。想也是，哪个大家族不是把自己化形期的孩子藏得严严实实的，被劫持这种事基本不可能发生。
　　唯一没有解决的问题大概就是究竟谁想杀掉这个小兽人，不过这个也不是很重要了，说不定是那个品味奇怪的人的某个爱宠做出来的……

　　叶安最终决定暂时不解开小兽人手足上的金链，它虽然给小兽人带来一些不便，但对于化形的好处可是实实在在的，两相权衡，叶安觉得还是先保证化形成功的好。
　　而关于牵魂锁，叶安研究了半天还是难以下手。牵魂锁的构造实在太过复杂，贸然截断说不定会引起锁内法力的大喷发，对小兽人造成伤害。而且根据叶安的研究，它里面还没有被注入过任何人的法力，这就证明它对小兽人起不到影响。
　　反正我也不想要一个奴隶，牵魂锁就先挂着吧，等到小兽人化形结束，体内的法力回路一稳定，这个东西也就没有作用了，当做装饰品也不错。叶安想。
　　说起来，这孩子长得真是漂亮……

作者有话说

　　本章依旧为原剧情后移，这几章都是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