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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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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第一天是云翔的生日,这还是云翔在司府过的第一个生日,小孩的生日不可太过隆重,府上的管事也不知道是云翔的生日所以也没什么筹备,只是若枫一向跟云翔走的近,从云翔的小厮那里打听来了,便来约着若芙去给云翔过寿,若芙因母亲身体好转心情极好,便欣然前往,匆忙之间没准备什么货礼,便拿了自己前日秀得一个荷包过去,荷包是湖蓝色的,秀得花色是几只白鸥,虽非刻意为男子做的,但用着倒也不显女气。
若薇已经早到了,云翔也准备了一桌的酒菜,招呼若枫跟若芙入座。今日的云翔看起来略有些憔悴,笑容牵强了许多,在席间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不久便有了几分的醉意。若枫跟若芙也劝不住,以为他是人在异乡又恰逢自己生日有些思乡了,也不好多言,便早早散了。
若芙回去已是掌灯时分,做了几针针线,又惦记起母亲,便披了披风绕去碧柳阁想再去探视一番。路过映月湖的时候,远远便见一个人在湖边的石头上坐着,身形很像是云翔,想到他今日刚喝了很多的酒,怕出事,便匆匆赶了过去。
那人正是云翔,看了已经在湖边做了许久,脚边的酒壶躺在地上已是空了。
“云翔哥哥,夜寒露重,今日又是你生辰,怎的在此逗留,出个什么事怎么是好?我叫小厮来扶你回去?”若芙小心的措辞道。
“我家也有个这么大的湖,没这个大,但比这个还漂亮!”云翔没有回头,自顾自的说。
“若芙妹妹,我没跟你说过我家吧?”
“在江南,很美的地方!你听说过江南吗?”
“恩,听过。”若芙见他说的高兴,也不忍打断,只有也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听了起来。
“我父亲是江南知府,我本姓安,安云翔,是家中独子。一日母亲突然说庙里的和尚讲我命中有一劫,必须过继给别姓在别家生活两年才可化解,便送我来了这里,司伯父跟父亲是一向私交深厚,要我不必担心,好生听话。”
“我心里多少是有点高兴的,因为是第一次出门,很是新奇。司伯父也真如母亲所言待我视如己出,在这里的生活也是开心。”
“可我却不知道,我的家中已经翻天地覆。”
“若芙妹妹,你知道吗?我父亲受了朝中一场大案的牵连,已经下狱,生死未卜,家里虽不至于抄家灭族,但也是人心惶惶,全靠祖母、母亲及叔伯在支撑着,家里怕万一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好歹留我一颗独苗,保安家一点血脉,便将我送来了这里。”
“可笑我竟一直被蒙在鼓里,直至今日生辰才从来看我的家丁口中探知真相,我的父亲在遭受牢狱之灾,我还过得若此舒适惬意!我真真是不孝之极!”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若芙看着这个满脸是泪的少年,想到他平日里那些灿烂的笑容,心里一阵阵酸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有一遍遍的重复:“没事,没事,会过去的,会过去的。”
“我要回江南,要回家,我是安家的儿子,我要回去!”云翔显然听不进去借着酒劲站起来就要走。
若芙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你回去除了让家人更加着急能做什么?你可别糊涂了!”
“我是什么都做不了!我是没用!但我最起码可以跟我的家人同生共死!”
“谁稀罕!谁稀罕你的同生共死!他们要的是你好好的活着!”这些话旧想钢针扎到若芙的心脏里!
“你知道吗?你要为他们活着,要好好的幸福的活着!”若芙大吼着,好似看到了当年妈妈的骨灰盒、外婆的冰凉的尸体。
死谁不会?可不能死啊,那些爱自己的人希望自己好好的活着,连他们那一份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云翔被若芙的吼声震了震,就这么呆住了,“幸福的活着?”
“恩,他们不是还好好的吗?现在你是不是也希望他们虽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但一样也活的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啊,开心的活着,让他们没后顾之忧,你要相信自己的父母家族不是吗?一定会没事的,已经半年了不是吗?虽在牢里没有消息,但没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吗?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啊!”
云翔被若芙拉住的衣袖没有再挣扎,就这么呆呆的站着看着远处月光闪动的湖面,想着家里的江南烟雨,想着家里的亭台楼阁,想到了送自己走时满鬓斑白的祖母一再的叮咛,想到了一向慈爱的母亲眼里的决绝。
是啊,只有他活着,他们才有希望啊!安家才有希望啊!
若芙紧紧的攥着云翔的袖子,一直没有松手也一直没有说话,看着这个俊美的少年面上变换的表情,看着他那满脸的隐忍,她知道,他想通了,也知道,他长大了,更知道,那些肆无忌惮爽朗的笑声,可能从此不在了!
不知站了多久,打破这种压抑沉寂的竟是一道清晰的“咕噜”声!
云翔不由得捂着肚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月光皎洁,若芙甚至看得到少年羞红的脸。
“走吧,去我那儿,今个的寿星可不能饿着!”若芙笑着拉着他往回走。
事出突然芙福园得小厨房也没备下东西,若芙找了半天只找到白日里为母亲做面剩的得些许食材,便动手煮了一碗面,放了几片牛肉加了几丝碧绿的青菜还打了两个荷包蛋在里面。
“吃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过生辰一定要吃一碗面得,叫长寿面,寓意活的长长久久,今个也没别的,就给你煮了碗面,尝尝看,别人可没你这口福。”
云翔感激的笑了笑低头吃起了面,小心的咬着鸡蛋,小口吞着牛肉,细细品着青菜,慢慢咀嚼着面条,甚至仔细的把汤都喝的一点不剩,一碗面竟吃了半个时辰。
若芙也不急,就这么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偶尔帮他续点茶水,突然就想到了前世自己上山采山货的那个夜晚,自己为了拔两株药草掉进了山崖下,以为自己要死在深山的她跛着脚忍着痛摸索了半晚上才下了山,就看见了一直等在山脚的清玄。他看到自己的狼狈像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把抱起了自己,好久好久之后才放开,从包里掏出了几个包子,已经凉了,好似还微微带着点他的体温,她当时也是极慢极慢的吃着,好像一辈子都不想吃完。
烛光跳动着,深夜的芙福园静的出奇,淡淡的窗纱上,模糊的映着两个人影,一个娇小玲珑,就那么托腮坐着,一个颀长挺拔,在慢慢的吃着一碗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