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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杨念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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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念蓁:】
见到她时,我正从门诊的台阶上下来。她是那么显眼,瘦瘦的。如她电话里所说,穿着干净的白色体恤衫、牛仔背带短裤,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模样。我努力地寻找我们的共同点——遗传妈妈的那部分,也许只有尖尖的下巴。
尹惠怡,我在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妈妈说现在的丈夫是韩国籍,在A市算是什么株式会社的代表,直接和市政府的要员对话。可我不知道尹惠怡的国籍。
呵,想想真新鲜,我还从来没有想过同母异父的妹妹是个国际友人。
“是惠怡么?”我走上前问。
她似乎有点吃惊,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开心地笑了,“是我,姐姐。”
我也点头礼貌地笑了,“喜欢吃什么?西餐行么?”
“行的,什么都行。”她倒是干脆利索,然后随我往街角的西餐厅走去。
路上,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钥匙链递到我面前,“姐姐,这个送你。”
我接过一看,是一只原木色的小鹿,很漂亮,看得出是精致的韩国小饰品。“谢谢。”呵呵,幸亏我够灵醒,之前也考虑了这个事情。
于是,我取出送她的礼物,笑着说:“第一次见面,我也不知道给你买什么,打电话问妈妈,她说你是长头发,于是买了这个发夹,希望你能喜欢。”
尹惠怡笑嘻嘻地接过发夹,特别开心地蹦蹦跳跳,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吃饭的时候,活泼小女生一直不停嘴地介绍着妈妈和她的生活。她说她之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直到有一天爸妈说话提到了我。
我问他们说什么了,她毫无顾忌地说:“他们在商量把你接回家,可妈妈说你不想回去,于是我爸觉得应该尊重你的决定。”
好吧,不要在乎这些话,我告诉自己,因为我对他们本来就不在乎。不论童年是怎样,青春期是怎样,至少现在我和雷博一起生活很快乐。他也说了现在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所以其他人的一切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我很淡然地喝着鲜榨柠檬汁,也许在雷博看来我没他成熟,可我坚信在尹惠怡面前,谁都可以看出我是姐姐。
下午,她想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一个同胞的姐姐,让她足够兴奋。
我同意了,和她一路聊着往家的方向走。
“姐姐,你一个人住么?”她睁着纯净的大眼睛问。
“和男朋友。”我回答地很简洁,也没有遮遮掩掩。
“啊!”她捂着嘴惊呼,可能不敢想象同居什么关于男女的事情吧。不过我倒觉得她的反应不可思议,现在的高中生,什么不懂啊,至于嘛?!
“姐夫在么?”她问。
我看看表,“这会儿应该不在。”
“他是学生还是已经工作了?”眼神中一片清朗。
“工作了,有自己的公司。”我淡淡地说。
“哇!好厉害!”她几近尖叫了,“妈妈知道吗?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看着她单纯的兴奋模样,很是羡慕地双手紧握放在胸前,问道。
“还没有和妈妈说,等我们决定结婚了再通知你们。”我无波无澜地回答。
聊了一下午,得知她中韩双重国籍,“我平时喜欢听爵士乐,”说到音乐爱好的时候她说,“特别随意,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们第一遍和第二遍唱得不一样。”天真的孩子,跟我和雷博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喜欢听钢琴曲,悠扬中见平静让我可以暂时忘记自己是个倒霉的孩子,脑袋里只有未来的生活,和雷博在一起简单自在的生活。
而雷博,不喜欢音乐。非要说喜欢的话,他好像偶尔会哼唱两句哈狗帮。
雷博收工回来的时候,我和尹惠怡正在厨房里做饭。当然我是主厨,她是打下手的小工。
她很活泼,很开朗。说什么都手舞足蹈,学什么都惟妙惟肖,声音也好听。从她的身上,我似乎可以看到如果爸爸没有离开,我的童年该是什么样的。
我想如果命运对我公平,那个从小学习单簧管的小女孩可能是我,那个穿着漂亮公主裙在台上接受掌声的人可能是我,那个每周都去公园的小女孩可能是我,那个由爸爸妈妈领着吃肯德基的人可能是我……
听她说起和妈妈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甚至似乎已经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套在了她的身上,好像妈妈照顾的人是我,是我在享受着妈妈温暖的爱和关怀。
是的,是我!是我!
我有点混乱了,我喜欢上了尹惠怡,她似乎成了我另一个生命的执行者,她似乎就是另一个我。
“蓁蓁,这是?”雷博进门将钥匙扔在鞋柜上,警惕地睨着尹惠怡。
“哦,这是我妹妹,我跟你说过的妈妈的另一个女儿,惠怡。”我开心地跟雷博解释,有种得意和骄傲的情绪,然后转头对有点胆怯的尹惠怡说,“这是雷博,我男朋友。”
他们不自然地打了招呼,然后尹惠怡回到厨房,雷博把我拉到卧室。“什么意思?认姐妹了?你不是不想和你妈那边来往么?”他问。
“惠怡专门来找我的,只是聊聊而已。”
“哼!惠怡,惠怡。真会起名字,谁都得叫她‘姨’。”雷博冲着厨房的方向白了一眼,说。
“你小点声!不要这样嘛,你还不是一样,不叫你雷哥的都得叫你‘伯’。好啦,今晚她住咱们这,你态度好点。”我溺爱似地掐了掐他的脸蛋,用他平时对我的方式。
结果,他愣住了,好像不习惯被我这样娇惯着,等我出了卧室才反应过来,一把又将我拉了回去,“怎么着?今天住这儿?”
我点点头,毋庸置疑,他没听错。
雷博歪着嘴有节奏地点着头,好像在不满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有问题么?”我问他。
“你还记得你拿回来的那张电影碟么?叫什么来着?”他用手撑着墙壁,把我困在中央,“哦对,”他低头蹙眉冥想了刹那,点着我的鼻子说,“《她比烟花寂寞》。蓁蓁,但愿你不是那个姐姐。”
蓁蓁?他居然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这么生分地叫我的小名。怎么了?《她比烟花寂寞》?他收起手臂走出卧室,我缓缓回到厨房的时候,看见他正站在客厅的窗前沉默地抽着烟。
重新拿起菜刀,我熟练地料理着蔬菜,可是脑袋里总也挥不去那部电影的点滴情节。
姐姐长笛演出的成功和爸爸妈妈开心的拥抱让妹妹嫉妒,于是妹妹开始疯狂地练习大提琴,夺回爸妈的眼球,代替姐姐成为家里的重点培养对象。接着,姐姐要结婚,妹妹又开始嫉妒,她把婚姻形容地过时又无味,却在之后迅速地和一个同样优秀的音乐家夸张地结了婚。他们在姐姐姐夫面前大秀恩爱,可背后是迷茫和极度的不自信,她只是为了模仿姐姐,不甘认输。
妹妹在镁光灯中依旧忙碌着,似乎一切都完美到极致。这时,姐姐有了孩子,辞去了音乐学院的工作来到乡下围着老公甜蜜地生活。妹妹又被刺激了,她突然地闯入了姐姐的家,一来二去居然提出要和姐夫做.爱。姐姐当然不愿意,她就耍出一切手段让姐姐崩溃,拉着姐夫的手撒娇像一个任性的小女人。
最终姐姐受不了她的折磨,百般劝说让丈夫和妹妹做了爱。抱着孩子听着妹妹夸张的喊叫声,那似乎不是叫.床,而是胜利的宣告……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赶紧晃晃头,将炒锅坐在炉子上。
“姐姐怎么了?”我听见尹惠怡不安的呼唤。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大汗,“没,没事,天气热。”我撒着慌。
“那我给你扇扇子。”她放心地拿起扇子在我身后扇着,一会儿风大,一会儿风小。
她可爱活泼的眉眼,我承认,确实像杰奎琳一样天真,眼神也是孩童般的。可我看不出那里面隐藏着想要灼烧或者腐蚀我幸福的成分。
毕竟,从小幸福的人是她不是我,应该心存嫉妒的是我。而我,现在还没有嫉妒,我只是想听到更多关于妈妈,关于妹妹从小得到的妈妈的爱——只需要听见而已,没有到变态的地步,况且我也信自己有能力自控不变态。
晚上,雷博睡客厅,把大床留给了我和尹惠怡。
我来到客厅和雷博坦白地说出了我心里的想法,他说:“只要你自己确定,就行了。”
主动狠狠地亲了他一口,我便回到卧室,熄了灯在尹惠怡的身边躺下,听她继续讲小时候和妈妈的事情。
之后的几天,我们相处很融洽,周末,我打算去野外烧烤。跟雷博提的时候,他眼睛一亮,问我:“你觉得你这个妹妹跟琛子合适不?”
我愣住,“年龄差太大了。不行不行。”
他咂了一下嘴,“琛子见到女人温柔含蓄,你这个妹妹活泼好动,要不然试试?”
“你当她是我呢,我妈不让她大学谈恋爱。”这个尹惠怡跟我说了,妈妈说上学就是上学,不能做与学习无关的事。当时我想,有人这样关心、约束其实也是好的吧,起码会有存在感。
“我就不信她不想谈恋爱,小女孩都是这样,家长越不让干嘛,她越干得欢。”雷博挤眉弄眼,说得唾沫星子乱溅。
所谓逆反心理,这个我懂。
要不就试试吧?!“那周末你把琛子叫上。”
“Ok!”他痞痞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