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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且道无聊可学诗 ...
“原来你在念毛诗,那倒是要请教,诗首《关雎》,到底写的是不是后妃之德?”
“按说呢,诗无达诂……”英祥的眼睛亮闪闪的,脸上笑意如春风,随着那有节奏的话语,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手指上一枚金镶蓝宝石的戒指,金子用得重而拙朴,蓝宝石的颜色深邃而幽谧,打磨成光洁的蛋面,衬得他的手显得白皙。冰儿盯着他这枚戒指,心道这样的宝石,价值直是不菲,这个少年公子,无论气度、学识还是打扮、用度、随从,都不是寻常。
走了神许久,才听见他的话已经接近结束:“……所以呢,朱子认为文王求贤妃,志在礼乐,志在德行与心灵的契合,也不能算错;只是我倒觉得,窈窕淑女,摽梅年纪,为君子所爱重,以至于怦然心动,寤寐思服,倒是人的本心。越是往本心上想,越能理解先民的坦荡——倒是如今,坦荡成了愚鲁,为世人不齿呢。”
冰儿不由笑道:“你说得真好。我阿玛吩咐我学《诗》,只可惜给我寻的先生又忙,你给我当先生好不好?”
英祥笑道:“自然是好……”
冰儿闪闪眼睛望向他,接着话头说:“不过——”上扬的疑问语气,逗得英祥咧嘴一笑:“没有什么‘不过’,只要金姑娘家里方便,我愿意僭越——你不要嫌我水平低。”旁边小豆子大急,偷偷拽拽英祥的衣服,英祥回头道:“你急什么?阿玛额娘原也同意我这段日子散散心,我又何时耽误了读书习武不成?”
冰儿道:“我家里可不方便。我家现在是个填房的后娘,每日家看她的脸色才不好过,所以才出来。出来归出来,既然求学,总不宜在这些乌糟糟的小食铺酒肆里,不知京里可有什么书院之类?”
英祥笑道:“京里书院不少,不过自成体系,也不会收女孩子。倒是听闻两江的袁子才,辞了官后,在随园里收了一些女弟子,颇干物议——我倒觉得止乎于礼,何言可畏?”他似是想了想,才说:“我额娘年轻时的陪房丫鬟,有一个后来配了人家又守了寡的,姓黄,家里只母女两个,住的地方也僻静,想来还是合适的。不知金姑娘愿意不愿意?”
冰儿全无担心害怕的念头,点点头就答应了。
冰儿每日去黄家见他,隔着一张书案,彼此抬头就能相见,英祥的眼睛总是那么明亮,笑的时候微微地弯着。读书读累了,冰儿或会拿出玉箫吹一曲,英祥则就着悠扬的乐音,在书案上写字,箫声清丽,英祥神色平静自若,一笔字也俊逸。而英祥每每解诗,倒比纪昀还好,原不在于学问,在于心境。“……‘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写美人也写到了极致。”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冰儿,笑意算是持重,却免不了藏在其中的热情。
冰儿问:“柔荑是什么?蝤蛴是什么?瓠犀是什么?螓和蛾是什么?”听完解释自己先笑了:“拿什么比不好?竟是草与虫子。再美的美人,美得虫子似的,想着就瘆人。(1)”
英祥不由“噗嗤”一笑:“若照你这么解,还真是瘆人。不过古人想法与今人不同,也是难免的,他们以高大健硕白皙为美,我们却以弱柳扶风、小巧宜人为美;不光古人今人不同,就看本朝,汉人以三寸金莲为美,我们还是以天足为美。也有差异。”他瞧见冰儿眼风一动转向自己,唇角噙了丝俏皮的笑意,心神一动,笑道:“但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虽无比兴,亦无实在刻画,却写得入神。我原也在想,怎么样的笑才算得上是‘巧笑’,什么样的美目才有顾盼生姿的灵气。如今看到了你……”
冰儿正色道:“少胡说来!”英祥知趣地停下了嘴,不敢唐突半分。此时,他们所在院子的女主人笑吟吟端上两盏茶:“英大爷,姑娘,做学问是累人的事,歇歇,用茶。”
冰儿端过一盏茶,撇掉浮沫吸了一口,茶香馥郁,入口虽苦,还带着回甘,她不懂品茗,也知道是好茶。英祥亦呷了一口,品析了一会儿方道:“黄婶子沏得不错。怪不得我额娘当年喜欢你沏的茶。也没白瞎了我带来的好茶叶。”那妇人满脸被夸赞的喜气,手叉在腰间福了福身子道:“是英大爷过奖了。”喜滋滋又备茶点去了。
冰儿笑道:“你在家是老大?”
“嗯。”英祥点点头,“且家里也只我一个男孩子。”
“堂房里序齿呢?”
“堂房里也只我一个。”
“啊……”冰儿不由又打量了他一番,忍住心里的那些刨根问底的问题,低下头琢磨杯子。
英祥的心态与她极像,不过只看穿着与谈吐,却猜不到冰儿的身份。只是此时顾不得那些,看她凝神端详东西的神态,一双眼睛宛如琉璃珠子般,灵动得仿佛要淌出水来,一双柔荑握在杯边,洁白的细瓷竟白不过她的手指——那样的美,怎的不叫人怦然心动?
时光静静地流淌,不觉日头又是偏西,冰儿起身道:“我该走了。”
“我送送姑娘?”
“不必。”冰儿瞧见他眼睛中一丝丝落寞,心里不知怎么一悸,直觉告诉自己不该再见他,不该再出宫,若是招惹到谁,自己纵然可以决绝地放开,又怎知不是为自己落下一团话柄或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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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宫后又与皇后龃龉,皇后大着肚子,冷着脸教训道:“公主这些日子天天出去,门上的侍卫护军都甚是为难,不知道的人还不知会传出什么样的难听话来。公主好赖也是金枝玉叶、金尊玉贵的皇室女儿,行事当晓得端谨。”
冰儿哼一声道:“皇额娘放宽心就是。女儿行事虽不端谨,自己心里有谱。每日家什么时候回宫,门口的都知道,青天白日的,在京城里能出什么事情?若要出事,皇额娘心里怕还喜欢呢!”
皇后不由面如土色:“你这是叫什么话?你出事,我有什么好喜欢的?巴巴的我一片心为着你,也是为着皇上,为着前头孝贤皇后,你闹出上回的笑话来,最终丢的是谁的人?”
“上回不是笑话。”冰儿的语气便也冷冰冰的,“皇额娘在皇上面前卖好儿,不必在我面前卖好儿。对慕容业的情意,我从来没有悔过,皇阿玛那时心软没有打死我,但就是打死我,我也是这句话。”
韩嬷嬷看皇后脸色难看,怕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轻轻拉了拉皇后的衣襟,皇后忍了气道:“随你吧。跪安吧。”
第二天冰儿便不愿再呆在宫里,宁愿忍着渐起的暑热,一发足又去了日常与英祥学诗的黄家。那人早候在那里,一见就笑吟吟道:“你迟到了。”说完没听见她说话,才看见她脸色不好看,陪了小心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声音和爆炭似的,好一会儿才道,“家里气闷,你这里别再招我。”
英祥在家,倒少有这样伏低做小的时候,然而此时心甘情愿,笑道:“好。今日讲《木瓜》好不好?我讲的这些,浅显易懂些……”
他讲了半天,那边的人儿却在走神,自己生闷气,只几个词飘在耳朵里,全然没有进心。倒是进讲的这位,不知是在做先生,还是自己给自己譬说,也不顾学生听还是不听,只管自己又是训诂、又是解意;又是古,又是今地论证。冰儿只见他嘴唇开合,“永以为好也”五个字时不时就飘了出来。突然那唇不动了,往上望,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自己,冰儿问道:“讲好了?”
“嗯。”停了停又问,“你今儿有心事?”
冰儿低头道:“也没什么。昨儿和晚_娘吵了一架,所幸阿玛不在家,否则定要逼着我去道歉。”
“毕竟也是母亲。还是该当孝顺的。”
冰儿不乐,道:“瞧你像个贵介公子的样子,原来也是个酸文人!”
英祥不由便笑:“好好,我骨子里就是个酸文人。就算为了乃父,也不便与后母闹得过僵了。”
“有什么!”冰儿一甩头,“大不了也就是被我阿玛打一顿!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阿玛还舍得打你?”英祥自然不信,他有三个异母姐妹,母亲虽然对她们淡淡的,父亲却是自小宠不过,姐妹们未出嫁时,老大了父亲还会抱在怀里亲吻,从小娇惯得要星星不给月亮;就是他自己,父亲说要严格要求,却也从未为难过,挨打不用说,想都没想过,连责骂都没听过几声。
冰儿嘟着嘴看看他,托着腮叹口气道:“有什么不舍得!那次用这么粗的荆杖,”她用手夸张地比划着,“我都差点送了命。”
“不会吧!”英祥还是不信,“这样一个闺女,疼还来不及,怎么就往死里打?莫不成也是后娘烧的野火?”
“骗你干什么!”冰儿偏着头看着英祥,“不过倒和后娘无关。那次是我为义兄跟我阿玛闹别扭,他气极了,打得我好惨。几次我都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眼前都模模糊糊的,白茫茫的一片,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突然猛地一痛又清醒过来,只听见雨哗啦啦的声音,还有荆杖呼啸着打下来的声音,疼得叫都叫不出来,牵着浑身都疼,仿佛我活着就是为了受这疼痛来的。当时真希望自己快点死掉,死掉就不用受罪了。……后来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才勉强养好。”她摇摇头,不忍再想。
英祥却忍不住关心另一个话题:“义兄?你义兄是什么人?”
冰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大大咧咧道:“义兄就是义兄!我小时候他对我最好了。”
“后来呢?”
“后来死掉了!”冰儿语气很恶劣,扭身不再理睬英祥,心里却有个什么地方楚楚地痛起来,眼睛也酸酸的要流泪。她感到英祥在轻轻拉她的袖子,知道他是在表达歉意,回眸看他,他正一脸温和的笑,暖暖的犹如照耀在她身上的阳光。可他与慕容业是完全不同的,眉眼之间的神态、下颌的线条、笑起来颊边的弧度……都不一样。冰儿愣愣地看看他,终于冷冰冰地把头转了过去:“我要走了。”
“今儿还早,怎么就走了?”英祥似是不舍,但他却很懂事,想了想道,“也是,你也不要和你后母闹得太僵,回去说两句软话,事情揭过去了也就好了。毕竟一个屋檐下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苦两造里弄得乌眼鸡似的?……”
正说着,小豆子连滚带爬闯了进来,见英祥对自己瞪眼睛,跺着脚道:“我的好爷,您瞪死小的,小的也得滚进来——福、福晋来了!”
这一声称呼,几个人都木了。冰儿瞥一瞥英祥:难不成还是个小王爷?
英祥愣了一会儿才道:“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紧张什么?”回头抚慰地看了冰儿一眼,道:“你别怕,我额娘虽然威严,并不是凶恶的人。我会帮你。”说完出去迎接。
冰儿回头看看这间小院,虽然依着巷子,倒筑了挺高的墙,爬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何苦呢?宗室里封王的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亲王郡王的福晋们,在宫廷大宴上也都约略见过,英祥如果是姓的爱新觉罗,自己难道还多了个五服内的哥哥?
胡思乱想着,反应过来往门口一张,果然见门前面停着一顶蓝呢轿子,轿子整个堵到照壁前面,才有两个丫头掀起轿帘,一位仪态万方的夫人走了出来。
看那夫人,戴着累丝金凤的钿子,着一身绛色镶玄青边的妆纱长宫袍,外面又披了一件五彩掐金的妆纱坎肩,人已四十左右,谈不上年轻漂亮,但肌肤丰润白皙,保养得好,加上气度高雅,举手投足之间华贵之气毕现,只是自己似乎从没见过,不像是近支的皇室福晋。园子的女主人黄氏小步快跑着到得前面,蹲身请了个大安,说话结结巴巴也有些说不清。那位福晋倒是温和地一笑,虚扶一把道:“瞧着你还和前两年一样。如今日子倒还好?”
黄氏诚惶诚恐福了一福,陪笑道:“托王爷、福晋的福气,日子还是好的,前两年过得紧巴,也多亏了福晋怜贫惜弱,赏了银子下来。只我没福,就生了三个丫头,两个出阁了,一个小的在身边陪我。寡妇人家没什么出息,也指着当年福晋赏的地,略略地生些银钱够嚼用。这些日子小王爷常来,这里真是叫——蓬荜生……辉!”她絮絮叨叨说着,福晋一摆手止住了她,眼睛往里面一巡睃,问道:“那姑娘还在?”
英祥正从里面出来,听见母亲问这句话,脸红了红,打千儿请安道:“母亲万福金安!”
福晋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威严:“你起来吧。前几日瞧你写的窗课,似乎退步了些。虽不须你考八股写大卷子,总归不能处处显出愚鲁来,将来无论是袭爵,还是在京里大用,都该有个样子。”英祥低了头称是。福晋便又问:“那个姑娘?……”
英祥道:“只不过是学学毛诗,互相探讨罢了。——人就在里面。”
福晋点点头,款款走了进来。冰儿见帘子挑开,刚刚从窗缝里瞧见的人已经站在面前,不及多想,蹲了个深安,恭恭敬敬道:“恭请福晋玉安!”
英祥大为满意,得意地看看母亲。福晋没说话,抬手示意冰儿起身,走近几步细瞧冰儿:圆亮的眼睛毫无惊惧地直视自己,脸蛋身条都昭示着明艳美丽,只是总有点先声夺人的味道,福晋一时情绪竟有些复杂,怔了片刻后含笑问英祥:“这位就是金姑娘了?”
“是,额娘。”英祥跑到母亲身边,看看冰儿。
冰儿虽低着头,眼角余光感觉到两双目光正上下仔细端详自己,她素来讨厌别人打量她,碍着面子没把不高兴摆在脸上,脚尖却开始不安分地蹭起地来,还偷偷剜了英祥一眼。福晋把这个细节看在眼里,暗下决心,对英祥微微一笑道:“好了,你也送我过来了。这会儿我想和金姑娘单独说几句话,你就先去一边转转去,可好?”
英祥的心微微吊了吊,见母亲只是和蔼地笑,又放心了,却不肯离开,赖在屋子外面。福晋打量了一下:一张小几上摆着一个定窑的土制瓶,里面乱蓬蓬但很有生气地插着一把野花,一边是一张书桌,散放着几张莹白的宣纸,一边是儿子用的墨盒和两支湖笔。冰儿忙收拾:“不知道福晋要来,还乱得很!”
福晋的一个小丫头搜寻了一张瓷凳,掸了又掸,扶福晋坐下了,福晋对冰儿道:“金姑娘,别拘礼,坐吧!”冰儿谦虚一下,让不过也就坐了。福晋从桌上拿过一张纸,纸上正写着“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字迹较自己儿子的更舒展大气,只是不太合帖,这样热烈的情诗,这样舒展地写来,不由她眉头微微一皱,旋即笑道:“这想来是金姑娘的字了?”
冰儿道:“是,让福晋见笑了。”
福晋赞道:“你的字倒很好看。不知师从是谁?”
冰儿道:“我哪有什么师从,自己胡乱写写罢了。福晋再夸,我的脸就不知该往哪里摆了。”
福晋矜持地笑了笑,放下纸张道:“你口口声声随着他们唤我做‘福晋’,你可知道我究竟是谁?”
(1)我邪恶了……唐突古诗啊……但是,这些真的是虫子。《博物》杂志某期把美女图配上虫子,比如美女脑门上爬一只硕大的毛毛虫什么的,把我看呕了。故来恶心大家一下。我童心未泯啊,还在看科普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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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且道无聊可学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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