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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朱砂泪 前世殇 ...

  •   茫茫雪原上,全白一片,却突然眼前一片银光阵阵,广袤望不到边际。周围玉树琼枝,冰蝶雪蜂嬉戏,好一派雪中仙境——正是镜湖。

      被这美景呆了半晌,青鸣醒转过来,瞪住旺财,“这大得不着边的地方,到哪里可以碰得到那两只妖怪?!”

      鸟儿一甩小脖,威风凛凛立在男人肩上摇头晃脑,“不知道了吧,叽!那雪怪每日都会来镜湖这边的冰清林,帮冰妖采一束晨花,叽!你们在这里等他就好了啊,叽!”

      “……”与找蝶王一般,又是等吗……

      瞅着旺财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样,青鸣带着各种羡慕嫉妒恨,充分明白了什么叫X仗人势。阴险地一亮吊坠,鸟儿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飞回去呆着。

      闷闷地拿出干粮啃着,开始了新一轮的等待。

      日落月起,两日过去了,却还是不见雪怪的踪影——离夕华岚寻药的期限只剩十二天。

      看着越发冷凝黑沉的男人脸,青鸣的一身皮也绷得死紧,生怕不小心触动了相爷的哪根神经,引起他怒气大爆发。

      远处忽然飘飘荡荡地传来一阵阵呼唤:“冰儿——!冰儿——!”

      青鸣一凛。这雪世界里少有妖迹,听这叫法,难道是雪怪?

      夕华岚显然也察觉了这喊声,直接大方地玉手一扬,就将她圈到身侧——装情侣。

      青鸣身子一僵,感受着从男人身上传来的体温,在夕华岚似温柔又夹着警告的眼神中,动也不敢动。

      “呜哇哇——!”一通嚎啕大哭传来,那妖怪已然到了他们附近。不见妖形,却只有一阵劲雪冲进林里,横冲直撞,搅得白屑翻飞,到处一片雾茫茫。

      这叫摘花?!青鸣咬牙。摧花还差不多吧!

      那雪猛烈地打着旋儿把林子翻了个遍,这才在他们身周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空气中凝出一个发肤雪白的俊美男子,红着鼻头眼眶,眼里还有未尽的晶灿,在青夕两人面前站定。盯上他们,目光变得幽怨起来。

      “你们是哪来的情侣?闯进我雪世界想干什么?”

      “……”青鸣默默将泪眼埋下,死也不开口。当这腹黑男的情侣真是会折寿的……

      “在下与未婚妻误入宝地,非有心搅扰……”夕华岚紧了紧手臂,令两人看起来更亲密。

      “那你们实际是想去哪?”雪怪盯着他们相抱的姿势利眼眯起,两道恨光射出——两人心肝一颤,怎么好像情况与旺财所谓的“最萌有情人”相左呢……

      夕华岚敏锐地察觉到这点,不由也抖了抖心神,手放松了点,“我们欲往青丘……”

      “什么?!青丘?!那只该死的骚狐狸的地盘!”雪怪突然再也抑制不住狂暴,浑身寒气迸发,狂乱地摇着头,“杀千刀的骚狐狸勾引我的冰儿,我已经三天找不到她了!呜呜,一定是被骚狐狸拐跑了!”双眸渐渐转为碧色,盯住僵立着不敢动的两人,咬牙切齿起来,“你们,不仅在我面前卖弄恩爱,欺负我这个老婆跑了的可怜人,竟还与那骚狐狸白汀是一伙的!”

      不待两人辩解,雪怪直接化为一团雪气呼啸着卷来。

      青鸣终于意识到危险,将夕华岚护在身后,袖中青绫疾出,尝试去挡。不想那雪怪所化的气流如刀,竟将接近的绫绡寸寸削断,散为碎布。

      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愈来愈进,被那磅礴的杀意罩顶,衣发全被撕扯着仿佛要离身而去!

      “哧——!”刺耳的布帛破裂声,夕华岚衣袖被撕裂,左臂皮肤暴露在劲风中,在“一线缘”的蛊毒作用下,青鸣只感到自己左臂如被剥皮剜肉般的痛。

      强撑着抬起另一只手,在怀里捏起吊坠,“旺财,救命!”

      顿时一片红光大盛,以青鸣和夕华岚为中心,怒放着朵朵红莲的烈火弥漫开来,噼啪作响地翻腾着浓烟,似要吞噬一切。

      “红莲业火!”雪怪惊叫一声收下狂势,暗忖:方才攻击半天,那二人有古怪的圣光庇护,自己始终伤不得其皮肉,如今又祭出他的天敌,着实可怕。

      眼看着那火朝自己扑来,他终于丢下一声冷哼,掉转方向逃窜而去。

      “呼——!”危机解除,这厢两人跌坐在地。周围依旧一片白茫茫,什么红莲业火,根本不曾存在过。

      旺财这才从青鸣胸口滚落在地,耷拉着翅膀,喘得仿佛整只鸟都要散架了,“呼……呼……叽啊……主子,这次我大概要休三个月了,叽……妖界里面危险重重,你从我身上拔两根尾羽,必要时候焚了,在烧尽烟散前,可以维持一段时间的幻境,叽……”

      青鸣伸手,直接往旺财的鸟屁~股上抓了一把。

      “嘶——!叽!坏蛋!说只给两根你抓那么多干嘛!不多给的!我不要光屁~股,叽!”

      青鸣看着手里的两根血色长羽,撇撇嘴。啧,还真是抠门,只两根,多了都拔不下来。

      抬起头,却发现夕华岚在挑着眉毛看着她。

      抽了抽嘴角,这保命的东西不孝敬这位大爷可不行呢……于是狗腿地递出一支红羽,“相爷,给!”

      夕华岚面无表情,左手却还是伸过来接。

      他的衣袖方才为雪怪撕碎,小臂裸露,中央两道弯月似的齿痕登时刺入青鸣目中。

      细密的小牙印,已然伤愈成旧疤,却仍旧醒目。可见当初咬他那人用力之狠。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脑中顿时似有一道封印开解。

      青鸣抬眸锁住那耳下的一点朱砂似血,前尘恍然如梦……

      

      天地初开,众上古之神陆续被诞出,其中亦有一对双生姐妹,面目身形极似。可唯有一点,那妹妹,是一尊无法出声的哑神。她们姐妹被指去守护苍州,同封青神。她不能说话,深居简出,神务基本都是由姐姐处理。

      众人只称姐姐为青神,而她,没有名字,也没有人知道。

      苍州西陆大旱,北陆大水,南陆冰灾。姐姐分身无术,派她往南部赈济冰灾。

      尸殍遍野,救之不尽;灾妖猖獗,杀之不绝。她多方查探,终于寻到了那冰灾源原——逆天之冰的所在。

      雪峰上,一男子身前横着具老妇的尸体,手擎着万年玄冰,催动森森冰气四散八荒。

      看着男子清俊而决绝的脸,她突然下不去手除掉他。这是一个千年得道的冰兰妖啊,功德已满,法力非凡,早该飞升,为何滞留人界造下这滔天罪孽?

      藏在山后,她分出神识查探他的过往。

      原来,那老妇是他所长的山中一个孤寡妇人。一次他历天劫被重创,原身枯萎将死,是她拾柴时发现他这株伏地的可怜兰草,便不辞劳苦地从山溪舀来甜水浇灌他,搭草棚为他遮住强风暴雨,细心照料,从无间断。他渐渐恢复起来,十分感激老妇,视之若母。
      彼时南陆皇帝病危,命人到处寻延命之灵草。使者在此山中发现他这株千年冰兰,以阵法困住将采,却被来为他松土的老妇看到,不顾性命地冲去帮他解困。
      当老妇的手终于拉断缠绕在他身上的缚索时,她的后心也被官兵的一刀刺穿,“只是一个山野老妪而已,杀了又如何?!”

      他痛,痛这老妇死去,温暖留不住;他恨,恨这人世贪念,狠辣无良善。

      脱了困阵,他扬手便将那些虎狼走狗化为齑粉。心痛成冰,他决然潜入雪峰万丈冰崖,拼死从崖底取来万年玄冰。

      人性之冷,冷逾这万年冰寒。那么,他就让这陆上所有人都尝尝这寒滋味!如此的肮脏尘世,就算尽覆之,又如何?!

      如此的一只妖,执拗又至情地叫人心疼,让她怎么下得了手去杀?

      叹了口气,她走近他已几乎全僵的身躯,想要挪走老妇的尸体让她入土为安。却不想他看到她要动那尸体,竟不顾关节动弹不得,整个人朝她扑下来,狠狠咬上她的手臂。

      一处印下,便深入心底,刻成永恒。

      她接近他,照顾他,为他疗伤。渐渐地,看他从浑身竖着利刺仇恨一切,到接受她,渐渐放下仇恨。将玄冰丢回崖底,葬了老妇的身躯。

      灾源解决,她带他入南陆弥补罪业。灭灾妖,救百姓,踏遍平原山川。她对人世所知不多,他便引她看雨落云起,带她访野鹿游鱼,为她绾堆鸦云鬓,给她描柳眉朱唇。她性默难开怀,他便为她招微风柔柔吹,兰瓣轻轻舞,淡香幽幽缠,让她将这羽毛似的美好熨入心田,抚平那看不见的褶皱。她从不开口说话,他便拉着她,在月下花海,上日出山颠,于星灿沧海,说共誓执手不分离……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仿佛他们能一直这样到永远。却一日接到芜香山传信,妖界再次为祸,要她速往妖都平乱。

      如此,便要离开熙桦。她的胸口似被密网狠狠锁住,几乎不能呼吸。

      融融的黄昏下,她靠在他的肩头,任他的手抚过青丝,再轻轻落在她左臂的齿痕上。他说:“倘若此生有尽头,那么来生,你一定记得也来咬我一口,我们要再共一场白头。”

      那不舍便深深勒进她肉里,痛得不敢触摸。提不起道别的勇气,她终是……不告而别。

      在妖界数月,她突然接到密报:妖神混入芜香山,意图行刺青神。

      匆匆赶回芜香山,刚踏进殿门,便远远看到黑红腥风夹着万钧之势扑向毫无防备的姐姐身后。连她也不及应对之时,一人却决然地迎上那灭神之力,以身相护!

      时间,仿佛就那么静止了。那人,眉眼清俊,曾经柔情似水溺煞人;那人,发丝如缎,却是为谁乌黑变雪银;那人,胸怀暖暖,如今血透半面白儒袍。

      熙桦,妖神绝杀——血煞千里,摧山崩石,连神都会形魂俱灭化为飞烟,永世再难超生,更别说你这一株小小的冰兰!

      世界的任何一点尘埃,都再进不了她的眼。眸中占满的,只有那抹白,如被卷进狂风的蝶,身体里迸出大片猩红,再破布偶般地跌在地上,白衣染了尘。

      雪发如缎,卑微地散落冰凉地;血色妖娆,无悔地红了白玉阶;清眸渐浊,不舍地痴望殿上人。清俊的男子伏在血泊里生息渐薄,似一株将萎的兰,却笑得满足,“呵,魂魄尽碎,骨肉俱焚的痛楚也不过如此,只要别让我再一次失去你,便怎么样,都值了……”

      开裂的心似又被重锤砸上,她滑坐在地,再也没有气力走近。

      “你,想要什么?”金殿最高处,白衣翩然的女神负手而立,字字如冰。冷漠与悲悯的气息在她身上矛盾地散发着,强大到足以令万物跪伏,却连一丝的目中余光也吝啬。

      蒙灰的眸中一点希翼乍现,男子喘息着最后一丝生气,缓缓吐字,“……这条命,但求……能换来生与你的……一段姻缘。”

      “受此一击,你形魂将俱散,怕是来世也无期。”

      男子气息奄奄,执念却缭绕在殿中不散不悔:

      怕,只怕再不能为你点朱唇,再不能为你绾青丝,再不能与你相伴相拥,看那朝花夕拾……

      怕,只怕你再静静不告而别去,待我踏遍千山万水,神殿高高,你又作不相识……

      如果可以拥着与你共白头的美梦,永睡不醒又何妨?

      “痴子。”女神冷哼。终是淡淡点了头,之后便优雅地转身离去,不带一丝感情。徒留下男子在一殿冷清中,满足地沉入再醒不了的甜梦。

      望着那曾熟悉的俊颜,她胆怯得不敢上前,只颤抖着抚上自己左臂那旧时齿痕。眷恋着,回忆着,轻轻柔柔,生怕惊碎了昔日缱绻。

      错,错,错,一切都错了!唇瓣惨白,谁忘记了给我点胭脂?长发披散,谁不再为我绾青丝?形只影单,谁撇下我,为他人舍了性命,只盼来生缘牵?

      眼睁睁地看着男子身形渐幻,神魂将灭,她终是慌了,揪着心口踉踉跄跄过去。近了那血泊,却再也立不住,跌进大片的血染红尘里。

      小心地触上他曾经的一头青丝成雪,抚上那昔时的含情目紧闭,贴上这往日的温热怀凉透,她恍惚地摇着头,不愿信……

      熙桦,熙桦,你曾拉着我,在沧海桑田说共誓执手不分离,我不能说话,可是都当真了呢。现在,你看沧海桑田一滴水一粒沙都没有少,我还执着你的手,你怎就为姐姐舍了性命,抛下我而去了呢?

      熙桦,熙桦,还记得黄昏下,你说过要我来世还你雪峰初遇的一咬,再与你共一次白头。可怎么又向姐姐求了一段来世姻缘。于我的,变成戏言一场了吗?

      青衣染了尘,沾了血,指尖再握不住熟悉的温度。霎时间,一颗心龟裂着碎开来,她终是痛得弯下了腰,哀凉殇满地。

      微风轻起,似情人呢喃,送来几片白得几近脆弱的冰兰花瓣,蹁跹着似细小蝴蝶,带着阵阵雅香,绕在她的周围,眷恋着不愿落,不肯走。

      熙桦,熙桦,是你又在为我招花而舞吗?可是你走了,我就再也快活不起来了呢……

      终是,风止,花落,香散尽。一滴殷红血泪滑下,滴落在男子右耳垂上。

      神泣,朱砂泪如血。熙桦,你欠我一个解释,一段承诺,不管来世有多远,我都要找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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