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空间》露浓

1、曹氏基金

　　“总共五千万投资，一笔长线期货，一笔长线控股，三批一年之内成交的短线石油单子——那就这样说定了。这些文件请老温特先生签字之后立即生效，”郭嘉‘啪’的一声合上了文件夹，将文件夹递给客户的秘书，又伸出一只手去，“非常高兴能与你合作，温特先生。希望温特家族未来的投资也会考虑我们曹氏投资基金。”

　　对面的客户，温特家族的小儿子，忙握住郭嘉的手，连连说道，“多谢多谢，郭先生客气了。能与曹氏基金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我们也知道曹氏基金客户很多，能争取到这次合作机会也多亏郭先生相助。”

　　“如果没有什么事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郭先生，请稍等。我可不可以请你喝杯咖啡，聊些事情？”温特迟疑了片刻，终于压低声音说道，“郭先生也知道，家兄对农产品期货市场有着浓厚的兴趣。我们希望能有曹氏基金这样有资金、技术和经验的投资管理公司相助。郭先生……”

　　郭嘉打断了他的话，不算客气地说道，“那么温特先生也应该清楚，曹氏基金绝不涉足农产品期货市场。作为一个投资分析师，我承认农产品期货市场中有着让所有商人动心的利润，但作为曹氏的员工，我一样尊重公司的道德标准。除非你是联合国粮食计划署，否则曹氏并不能和你合作。”

　　温特显得有些失望，但这也并不是他第一次被拒绝，于是他笑着转开话题，闲聊几句之后便告辞离开。温特走后郭嘉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曹氏基金绝不涉足农产品期货的规矩也是这一代的董事接手公司之后才定下的。这规矩一直让郭嘉觉得很不解，也多多少少有些郁闷——毕竟在加入曹氏之前，他是高盛麾下少数几个能从寡头独大的大豆期货市场里面赚到钱的奇葩之一。对于郭嘉来说，农产品市场代表着挑战寡头企业，挑战政府操控，乃至挑战老天爷的阴晴水旱的乐趣。可惜，在曹氏，这一份乐趣是彻底丢了。

　　沉思之间只听“叮”的一声，电梯在二十一楼停下了。郭嘉穿过两个走廊，用力敲了敲挂着“William Sage”名签的门。“老塞奇，开门！”

　　厚重的木门悄无声息地晃开了。威廉塞奇站在门后，手里还拿着刚刚摘下的金边眼镜。他温和地对郭嘉笑了笑，说，“和温特谈完了？”

　　郭嘉口中的“老塞奇”其实今年只有三十六岁，怎么都算不上老。只不过因为他的弟弟爱德华也在曹氏供职，便被郭嘉叫成了“老塞奇”和“小塞奇”。据说塞奇兄弟的家族是乘“五月花号”来到新大陆的老贵族之一，也是曹氏创业时代的合伙人之一，所以这兄弟两年纪轻轻便已是曹氏的高层。

　　郭嘉一直觉得“Sage”这个姓当真霸气十足；说到底，有几个人敢堂而皇之地用“圣人”、“智者”这般词汇做姓？他曾经在多喝了几杯的时候对塞奇兄弟说过这番话。那时威廉只是一如既往很浅地笑了一笑，没有理他。弟弟爱德华却是十分礼貌地解释道，“我们家族的姓是取香草的意思，所以盾徽上还有紫苏的图样。”无论是圣人还是香草，都挺适合的，郭嘉如是想，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来自何处。

　　当然，塞奇兄弟不止家族显贵而已。威廉是郭嘉这辈子除了他的博士导师之外最敬佩的人，也是唯一让他真心承认自己输人一筹的金融分析师。至于爱德华，那更是整个公司上下无人不爱无人不敬的神奇存在，也难怪他才三十多岁，却一样稳坐CFO这个职务。

　　郭嘉走进威廉的办公室坐下了，坐姿仍然乱七八糟，但开口便是至关重要的公事，毫不马虎。“我想和你说说这次的一套石油单子，就是温特家族占了一份的那一套单子。”

　　“嗯，”威廉点了点头，“原油还会接着补仓；估计油价要到明年春夏之际才会开始恢复，所以这一年的单子应该比想象中再多些。”

　　“明年春夏？当真需要这么久？”

　　“便是不要这么久我们也是阶段性缓缓补仓，在低价位段上可以多买，也不需一定要掐着最低价……”

　　简洁的十五分钟石油期货讨论完毕，郭嘉一时没忍住，说道，“今天温特又和我提对农产品感兴趣了。这么大一块业务我们就这样主动放弃，确实有点可惜。”

　　“哦？”威廉再次摘下方才带上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郭嘉。半晌他说，“嘉，你来曹氏也有三年了，老板也给你解释过他的理由。”

　　郭嘉倒在硕大的皮椅上，看着天花板，缓缓说道，“他说农产品期货市场投机取巧，扰乱市场，伤及民生，这我大约能同意一部分。但是哪一种期货哪一种金融衍生物不是投机取巧？操纵不当，监管不力，于是伤及实体经济和民生，这也是事实——当然金融产业更是现代经济的基石；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老板为何选择性道德标准？石油难道不关乎民生？房产难道不关乎民生？老板平日里生意场上杀伐决断，难道每一笔交易都是为世界经济，为世界人民幸福而服务的？他有的时候当真有些精神分裂。”

　　威廉又是盯了他半晌，最后低声叹道，“嘉，我知道这两年你给老板介绍了不少心理顾问，但心理分析似乎并不是你的专长？人心不是数据，你也不该这般武断。”

　　“市场不也是人心么？”郭嘉辩道。

　　“一个人的心是心理学，一亿人的心不过是正态分布。”威廉又是一笑，说，“像你这般一天到晚与老板对着干的人，我都不知道当初你是如何进得曹氏基金！”

　　郭嘉咧嘴一笑。“或许只是因为我叫郭嘉，老板才下聘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