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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闹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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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给死狼盖树叶的时候,她才发觉这头狼肚子上的端倪。
狼肚子上有一块本应皮毛茂盛的地方却意外地稀疏,阿楚梳理了一下狼肚子上的毛,看出那是一道模糊的咒文,应是以人的指力写在狼身上的,可见那人的修为十分深厚。被写上咒文的时间应该没多久,狼死了之后咒文就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褪,反而毛发却在慢慢长回来,再过些时间,应该就完全看不出咒文的痕迹了。
咒文的走笔十分古怪刁钻,阿楚找了根木棍在地上仔细地把那咒文给描了下来,虽不知自己是否描全了笔画,但好在大致的样子已经出来,能看出似乎是个借体的咒术。
活物都有灵性,借体的术法施在它们身上便能与它们同知,能借着它们的五感看、闻、听、触。若那术法再精妙些,连那活物的灵智都能操控。但具体是什么人要跟这头狼借什么,却不好说了。
难道是为了跟踪她?这也不太像,冬巴是一路随她上山来的,照它方才的灵敏,断不会任由那头狼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性便是这头狼一直在这儿。它在这儿能做什么?
阿楚站起来向那两座下过冻雨的山眺望了一眼,又回头瞧了瞧狼尸,连好心的收拾都不收了,拨拉开先前码好的树枝,带着冬巴迅速离开了那里。
能不离开么?一定是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特意放了一头被借了体的狼在这里监视他们的。从这儿完全能看得到他们藏身的位置,若是再施用点小咒法,能将山里的一切都瞧得清清楚楚也不是没可能的。冬巴杀了狼,说不定会有其他人来查看,又或者早就有人借着狼的五感知道了她闯入了这个瞭望塔似的地方,她必须离开。
阿楚没走来时路,怕真的撞上什么人,走的是没路的灌木杂草丛,乱石林立,三步一滑地,十分难走。
阿楚奋力地披荆斩棘,本来在她肩上挂着的冬巴三番两次地被颠下来,很不满地咂咂嘴,不是很明白她要做什么,好好的平稳的路不走,偏要寻宝似的乱闯。
冬巴侧头躲过斜上方飞过来的一条树枝,实在看不下去阿楚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的没个准头,便从她身上顺下来,把尾巴甩了甩,然后钻进灌木丛里去了。
阿楚一愣。
难道冬巴这么快就要离开她走掉了吗?
片刻后,灌木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冬巴从里面钻出来,有些疑惑地歪着脑袋看她,而后伸出一只小爪子拽了她裤脚一把,转身又甩了甩尾巴,作出要走的样子。笨笨的阿楚这才恍然,冬巴原来是要给自己带路!连忙欢欣地追上冬巴。
冬巴带她走的小路显然不是人惯常走的路,却也比方才阿楚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乱闯要好得多了,草虽茂盛,却都是很柔韧的,不容易刮伤人,却又极容易隐蔽行踪。冬巴在前面带路,不时会停下来等等阿楚,叫两声提醒她同时也让她明确一下自己的位置。简直比从前师父教她的辨明方向的咒术还好用。
阿楚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一个宝贝。
冬巴虽然不明白阿楚到底要去哪儿,但直觉还是将她带出了那座毛笔山,而后在阿楚手脚并用的比划与解释中非常聪明地理解了她要离开这一整片山脉的意思,带着她继续走“冬巴之路”。
中途阿楚不死心地让冬巴带着自己去了一次先前藏身的那座山附近,却没有发觉师父与骊行的踪迹,师父连一丁点的讯号都没有给她留下,她甚至偷偷放出一只自己的纸燕,也没能在这一片山脉之中搜寻到师父。她没办法,只能与冬巴一起继续前行。
到傍晚太阳落山时,凭借着冬巴对地形的熟悉,他们几乎已经走完路程的一多半,眼见得天黑沉下去,冬巴有些累了似的不愿再走,撒娇地又钻进她外袍里拱来拱去。没办法,她只能就近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休息,怕暴露行迹,她甚至没敢生火取暖,也还好这不是在山顶,有师父的袍子在,怀里还抱着毛茸茸暖烘烘的冬巴,她并没觉得多冷,但是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唉,满心都是对师父的牵挂,又怎么能安安稳稳地睡觉呢?
师父在哪儿,为什么不过半天的功夫便在山上寻不到他的踪迹?他虽然在纸燕上写了他很好,若是真的很好,早就来寻她了,又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去乌峰。一定是遇上什么麻烦的事情了。骊行是凡人,不懂咒术,不晓得能不能帮到师父呢?
而且,自己不在,就只剩下她和师父两个人在一起了。孤男寡女,哼。
想到昨日那个沉默又委屈的夜晚,阿楚心里不由酸酸的。明明是他先开口叫她坐过去的,但结果呢?那该死的沉默。即便知道自己这样胡思乱想一点也不好,师父什么都没有说,也就什么都是不确定的,但是阿楚就是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师父的迟疑,是因为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真难过。
她开始想,如果师父真的离开自己,自己孤单单地一个人要怎么过生活?
干脆就去竻荆山,气死他。
阿楚恶狠狠地想,忘记了自己在树上,翻了个身,差点掉下树去。
本来在她怀里团成一个圆球的冬巴被她的动作晃得钻出来,见她一脸委委屈屈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便爬上来嗅了嗅她的脸,她伸手摸摸冬巴的尾巴:“干嘛?我没有鸟蛋给你吃了哦。”
冬巴不明白她的意思,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噌噌噌地爬下树,钻进草丛里没影了。
难道这个时候要继续走?肯定不是。阿楚默默地在树上呆着,等冬巴回来。反正冬巴不会这个时候丢下她的。
果然,没多久草丛里又悉悉索索起来,白色的冬巴叼着一串黑乎乎的东西大摇大摆地回来了,灵巧地攀上树来,把叼回来的东西放在阿楚手上。
阿楚差点被它感动得当下就哭出来。
冬巴多半以为她的翻来覆去是饿得睡不着,居然十分贴心地找了一串浆果回来给她充饥。
“你是师父派来的吧!小混蛋。”阿楚恶狠狠地把冬巴抓过来搂进怀里。
冬巴咂咂嘴,人可真不好养。
第二日,阿楚养足了精神,跟冬巴一起继续踏上了她们的逃亡路。这一日的路也是很顺的,有很厉害的向导冬巴,她们很快便出了那一整片连绵的山脉。
但是离开了山脉走上平坦的路之后,向导冬巴便失灵了。
它大概是没有离开过那片山林的,站在岔路口便踟蹰不前了,犹豫好久,干脆爬上阿楚的肩头,卧下不动了。
阿楚虽然认路不行,但东西南北还是勉强分得清的,对了一下时辰,她决定跟着往西走的太阳,师父大概说过,乌峰在玉龙山的西方,那么一直向西走,应该是没错的,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便沿途打听一下周围人便是了。
不敢走太过平坦的大路,阿楚还是尽量选择贴着林子走,实在走不动了便大着胆子御风片刻,就这样走走停停,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镇子。
有了人烟,仿佛就有了希望似的。阿楚把冬巴塞回怀里,用宽大的袍子掩好,便向那已有些阑珊烟火的小镇子跑过去。
她自己的小包袱一直是自己背着的,还好包袱里还有些银钱,不过也不多,她掂量了掂量,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外徘徊了好久,还是没舍得进去。
反倒是被那客栈里的掌柜看见了她,殷勤地出来问她要不要住店。掌柜态度太好,阿楚从没遇见过,更何况自己刚从深山里出来,一身的泥水,邋遢得要命,原料想多半连客栈的大门都进不去,谁知竟得到掌柜亲请的待遇,实在惶惶不堪,嗫嚅着不置可否。掌柜见状,居然直接报了价钱。
阿楚瞪大了眼——十文钱?居然这么便宜?
阿楚十分讶异,生怕这是家黑店把自己坑了。
掌柜见她仍犹豫不决,过了片刻却也不再坚持,摇摇头回去继续拨算盘,似乎已经晓得这结果了一般。阿楚饥肠辘辘,先去客栈斜对面买了个烧饼,一边啃,一边想着晚上怎么办。
烧饼摊的摊主是个嘴碎的,方才也瞧见这个形容狼狈的小少年跟那客栈老板拉拉扯扯的样子了,见她这会儿拿个烧饼啃着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嫌弃她脏兮兮的,开始唠唠叨叨地说起那客栈的事来。
得了,这一说,又是闹鬼的事儿。
客栈里总有人哭的声音,就算是点了灯的空房间里半夜也会传出来,也找过和尚来念过经,找道士来收过惊,可都不顶事。眼看着好好一间客栈渐渐没了生意,身为掌柜的能不急么?可是价钱一压再押,也没多少客源,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
要不是这样,看阿楚一身脏兮兮的样子,那掌柜也不会屈尊降贵地出来拉拢她。
阿楚干啃了大半个烧饼,噎得直瞪眼,烧饼摊主好心地倒了一碗茶给她,她摇摇头谢过,打算去那客栈里坐一坐。
本来么,黑店可怕,但如果是“闹鬼”就不一定了。
阿楚摸了摸怀里的符纸,拍拍屁股上的土,又回了那客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往柜上一拍,豪气地喊了一声:“来一间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