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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殷切切忠仆劝蛮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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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忙要磕头,却被那妇人一把扶住:
“何用姑娘如此大礼,你刚进京的那会子,你舅舅就催着我来了几次,要接姑娘回去住些时日,倒是凑巧了每会来的匆忙,你都上学去了,又因老太太实在爱惜孙女,说是刚来,身子原又弱,待调养些时候,必亲自送去何府的,我呀就信了个实,在家里收拾好了屋子就等着,谁知道这左等也不来,右等也没信儿,心里头就疑,是不是姑娘这一程子身上不好了,谁想那日子谦回去说,姑娘好着呢,是老太太离不了一会儿的,我才知道,老太太那里给我使了个拖刀计,我还傻等着呢,这不,今儿我可是得了老太爷的令,定要接着姑娘回去的,老太太若还拦着,我可再不依的”
她说话爽快利落的嘎嘣脆,一口气说出来,竟是别人插话都插不进来,二太太笑道:
“老太太日常说我嘴巴巧,是个不饶人的,今儿个我可是要甘拜下风了,瞧瞧她这张嘴,真难为怎么说出来这样讨巧的话”
老太太那边笑道:
“子谦他爹是个成日里没有一句话的,所以他媳妇这样,也正是老天爷配搭的好呢,若是夫妻两个在屋子里都不说话,可也不是个事不是”
说着指着何夫人道:
“你莫拿你那公公的话威吓我,今儿三丫头必是让你带去的,你的心可是好好的放回肚子里去吧”
满屋子里的人都跟着笑,何夫人笑着说:
“那就好了,老太太即体恤,也省的我回去不好交差”
说着携了谢桥的手仔细端详。
这何夫人算是个有运气的女人,娘家姓刘,本是不起眼的寒族,但是父亲酷爱读书,于那学问上,却十分精到,年轻时,也是满怀壮志的来京考科举,想凭着自己一身才学报国救民,却屡试不第,遂心灰意冷,然,学问上却真真是个出挑的,也没回老家,混迹于京城和几个文人们终日里谈诗论词吟风弄月的,倒也自在。
后来索性娶了个殷实人家的女儿为妻,在京城落户安顿下来,因广有名声,故时常被世族大户请了家去教导子侄读书,一来二去,倒真有了些体面,年过三旬,才得了两个闺女,长女刘珍,次女刘玲,刘珍到了十五那年,因有师徒的名分,就托人说与了何府的公子,原本也没想着能成,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刘家的造化,何府却不怎么重视门第的,一说和就成了。
刘珍嫁过来之前,心里不免惴惴,何府多高的门第,自己娘家这点势力,连人家的衣角都贴不上,加上听说两个小姑子,都是出了名的好,怕进了门为难于她,谁知道过门没一个月,婆婆那里就一病去了,刘氏还没来的及适应,何府里满府的大事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小门小户出来的,何曾见过这些阵仗,加上有那些刁奴看不起她娘家的出身,故意寻了事情为难于她,一时焦头烂额,那时候她又年轻,每晚躲在被子里偷偷的掉眼泪,丈夫虽算体贴,但这些事情上却也帮不上忙,最后越发闹的不像话了。
最后两个没出嫁的小姑子出来,一左一右的帮着她协理府中事务,尤其谢桥的母亲,手把手的叫她如何看帐,如何理事,如何辖制下人,四时节礼如何分派等等,这样过了半年,她才渐渐上手,心里感念着这段恩情,因此刘氏对谢桥却也有几分实心意。
谢桥小时候原也是见过的,那时却看着有些悬乎,是个风一吹就要躺上几天的病秧子,也因这个缘故,后来纵是听说身子大好了,总疑惑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病根,那日和老爷商量子谦的亲事,老爷心属谢桥,她却轻飘飘的驳了,何府如今只子谦这根独苗,若是娶了媳妇不好生养,可不又是她的罪过了。
再有,虽念着她母亲的好,刘氏却想着自家妹子那里还有个十三的亲外甥女呢,毕竟是自己的娘家,说不得她要顾念一二,过了门自己姨甥之间也更容易亲近些。
想到此,遂存了比较之意,来打量谢桥,心里却不禁一突,小时候还罢了,如今却生生和她娘那时候脱了个形的像,刘氏想起了大姑的手段,心里不免计量,若是娶了个儿媳妇比她还强了十分去,她这个婆婆可哪里还有威信。
再说这谢桥出身谢家,嫡女的身份摆在哪里,她是说句重话都要掂量掂量的,还有自己那个公公,以前就是偏疼谢桥她娘 ,以后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可又想起了子谦那日回来的情态,却仿佛已有些摸不着的心思。
刘氏心里一凉,心里却计量着,回去就写信,让姐姐先把外甥女送进京来,自己在一旁撮合,想来少年的心思,不过是一会儿的事,说不得,就和外甥女对了眼也未可知,至于谢桥,接回去瞧瞧再说吧。
想到此,刘氏用帕子抹了抹眼角道:
“我这外甥女倒生生让我想起了我们家的姑奶奶,可怜她那么个人,就这样早早的去了,撇下我这外甥女,她怎么舍得”
她说的动情,倒是勾起了谢桥些许孺慕之思,她现代的爹娘,也不知道是怎样了,眼圈一红,那眼泪就滚了下来。
老太太心疼的不行,忙道:
“当着我这两个儿媳妇,我也是一样的话,三个媳妇中,唯有三丫头她娘是个最和我心的,偏偏又去的这样早,所幸三丫头如今身子强壮了起来,且一天天的出息了,想来我那三儿媳泉下有知,也该欣慰了的,今儿好不容易见着面,却不要说这些了吧,免得三丫头又伤心,过了这许久,才被我哄的放开了些”
刘氏一听,倒是露出一个笑脸来:
“是啊!都是我的不是了”
遂拉着谢桥的手,细细问了些平日里的琐事。谢桥一边一一答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自己这位舅母。
身上穿着秋香色锦缎的衣裳,头上珠围翠绕的别着明晃晃的簪钗,手腕上戴着一支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脸似银盆,弯眉细目,天生有股子爽利劲儿,未语先笑。
听何妈妈说过一些,舅母的出身寒微,因此在何府里一开始谨小慎微的,后来外祖母去了,娘和姨娘都出了门子,这才独自的掌起内府来,这些年历练的,倒成了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
而且谢桥敏感的知道,她虽说不讨厌自己,但是绝对谈不上喜欢,那眼睛里的亲切后面仿佛掩藏着明显的防备和顾忌,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面上虽亲近非常,心里却没有那股子子谦表哥给她的亲情温暖。
说话间,到了饭时,小丫头进来示下,老太太道:
“有多少话,领回去不能说,非要现在一下子都说了不成,快过来,在我这里吃了饭,好让三丫头跟着你回去”
刘氏笑道:
“子谦回去和我说,你们府里的吃食不一般,今儿我倒是有口福了,叨扰老太太一顿吧。”
下面的丫头婆子们忙上来摆饭,老太太瞧了瞧自己的两个儿媳妇道:
“今儿何夫人在,你们也就不要回自己院子里费事了,一起在这里将就的用些吧,如今我老了,吃不多酒,你们两个陪着何夫人吃上两盅,也算是替我尽了心,宝贵家的,你去两院里把大丫头、二丫头和四丫头都唤来这里便了”
谢妈妈领命出去了。
谢桥心里却有些意外,这几日上学总没见到谢雅,只谢贤一个人来的,问了缘故,说在屋子里学规矩呢,这好好的,学的哪门子规矩,参见前几日的事情,难不成是春枝的事情,连带着谢雅受了牵连。
谢妈妈遣了小丫头去二太太院子里去请四姑娘,自己却转身去了东侧院。
一跨进院门,就看见廊下规规矩矩站着的大姑娘谢雅和二姑娘谢贤,这才几日的光景,大姑娘那小脸瞧着都瘦了一圈,越加显得颧骨有些高,脸色也有些灰突突的不好看。心里却暗叫活该,这才是呢,让你成日里找不痛快,这下得了教训吧。
却说谢雅,虽然一向没什么心机,也不是真傻,好好的那日大太回来一顿暴雨雷霆的发作,自己跨院里满院子的丫头婆子,寻因由换了大半,只谢贤房里的人没怎么动,自己的奶娘都被大太太以年老不方便在房里伺候为由,发落了出去。
当时谢雅心里不忿,自己奶娘和谢贤的奶娘还不是一样的年纪,如何自己的奶娘就不方便了,待要力争,却瞧见嫡母那深幽幽冷森森的目光,吓的没敢说话,心里却怨愤的不行,谢雅这辈子要说舍不得的人,大约就只有奶娘一个了,因此眼睁睁瞧着奶娘被这样撵出去,心里却是真难过了十分的。
奶娘临走,含着老泪道:
“大姑娘,老奴这去了您也不必挂心,左右外面还有两个小子,到哪里都有口饭吃,只是姑娘,您就听妈妈一句劝吧,今后遇上事千万莫要莽撞,在心里掂量几个过子再行事,也莫要净想着和三姑娘别扭,说句透心的话,这嫡庶有别,即便您不服气,这却真真是你的命啊,人不能和命争不是。再有,大老爷、大太太哪里纵然指望不上,您那个亲娘的话,也不全是好的,自己要有个主心骨,有事情莫若求老太太去,到比旁的有些用处,莫要听信她人之言,错了主意,将来可是后悔也找不到地方哭去,老奴这里拜别了”
说着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谢雅的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