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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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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咎来的时候,沉殷恰好不在。而我一个人坐在枝头,学着诗人的孤独望月以慰寂寥。我觉得我的姿态很唯美,至少很有些飘飘欲仙的味道,可是秦无咎踏月而来,玄衫银发碧眸,只是负手立在树下,便招摇了无限的风姿。
“帝姬好雅兴。”秦无咎微微抬头,这么说,可是我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含着不少的讽刺意味,“择木而栖,颇有古风。”
我耸肩,从枝头跃下,站在秦无咎的面前,忽略他言辞中的那抹不屑,笑,“鬼王殿下前来,必是已有定断。”
“你将我带入什刹海,我便依你所言。”秦无咎很爽快。
“如果,这是几日前,我会很高兴。”我靠着树干,扬起了笑,“现在,交易升级了。”
“放肆!”
“这句话,一般都是我对别人说的。”我还是那个样子,惫懒,“不过,偶尔听别人对我说,其实也还算有意思吧?”
“你想要什么?”
难得秦无咎这样好说话,我自然是要得寸进尺的,“我要你去掉面具。”
“看过我的人,都死了。”秦无咎冷冷的说。
可是,这句话不是很经典么?我觉得此刻的剧情很熟悉,于是不由得抚额,再想我是从哪本小言中看见的,或者是随了我八姐姐收集资料看多了八点档的剧情?
唔,也是在这么个月明夜轻的晚上,一树梨花开的正是葳蕤,少女娇羞无限的掂起脚,伸手要卸去少年覆面得银色面具,她说,“看看又不打紧,给我看看。”
哎,看多了,果然混淆了。
我耸肩,彻底放弃了搜索的工作。
“哦,原来姚黄那般,是因了看光你的缘故。”我点头,“不过我只看一眼,最多你打我个半死,我回头哭上一哭,说不定也就活了。”我觉着这个法子甚好,“这样,你也没有破戒,我也活得好好的。”
秦无咎一愣,然后他抬手,覆盖在半边面具上,似乎有一抹笑意,他说,“帝姬,同我相识的一位故人很像。”说着,他的手扣住了那半面银色,缓缓的拿下。
月色溶溶,映在他白皙的面上,有一种内敛的华光,形容不出的好看。我看着他,似乎神魂都已抽离,只是不由自主的盯着他那双异色的眸子,低叹了一声,“师傅……”
秦无咎,长着一张同我大师傅紫宸帝君一样的脸,殊色泠淡,萧轩疏举,湛然隽爽。只是那双碧色的眸子,在华白色的月照下有着妖冶夺目。
“我不是你师傅。”
“我知道。”我敛了神色,在他面上扫过,定在了远处,“你不是我师傅,你是他剔骨剜肉而化生的胞弟。”
我师傅的来历身世是一个谜,似乎自从天地划分他便已然在了,因此身份是不一般的。但我师傅为人一贯清淡,所以那次相助龙族,甚是令龙族受宠若惊,是以封了帝君尊称。但是我曾听大师兄说过的,师傅生来异性,腹中孕子,却是他吞噬了自己的胞弟。后来我师傅剖腹割肉,取自己骨骼血脉重塑一身,将那在胎中便因为孱弱而险些夭折的弟弟度了过去。
只是,这些都是传闻,未得证实。而今我见到了秦无咎,方信那段,并非空来。
“小凤凰,你很聪明。”秦无咎看着我,似笑非笑,“只是过敏易殇。”
“那么,在我死之前,还能护佑他们安好吧?”
“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后悔么?”我轻笑,靠着树干,双臂环胸,“殿下啊,你本不该生,可我师傅却将自身骨肉血脉与你成你此身,而你却不得不堕鬼蜮魔道,是以这般辛苦求四圣七灵重炼金身,以期归于仙道。可这法子却从未有人试过,若有一日大事不成,你可后悔?”
秦无咎颔首,“原来,如此。”
我笑,不语。
和一些人说话,总是这样夹杂着防范,可是却也因为如此,不需要多说便能明了,这或许是一种诡异的默契吧?
“明日,我便撤了此境,将你引出轮回镜。”秦无咎重新戴上了面具,淡淡的对我说,“今夜,你可愿同我不醉不归?”
“殿下相邀,荣幸之至。”
秦无咎带我来的地方,恰是我在蜃中所看见的那个类似陵墓的建筑。只是这一次没有了那些碍眼的烟雾,我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上面的石牌匾上有着两个大字——“幽冥”。
幽冥界,忘川河,生死场,三生桥。
踏入这里,便是鬼蜮的冥界,是阳所不能及,阴所覆盖的地方。
我转头看了一眼秦无咎,他云淡风轻的回看我,“不过幻境。”
不是真的就好,我倒不是怕那些飘飘荡荡的魑魅魍魉,我是觉得……呃,没有护照就去人家地盘,还没有申请外交保护和司法豁免,总有些觉得不太踏实。
可怜我,因为同我哥经常厮混,似乎莫名其妙总会因为他的美色惹出些麻烦了,若没有这些,估计我们两早就被罚了千次万次了。说起来,特权阶级还真是好啊,怪不得那些凡间的人总一门心思的往高处爬,努力的爬,不知廉耻的爬。
“帝姬,请。”秦无咎很绅士,长袖一扬,做了了请的动作。我深深看了秦无咎一眼,然后将所有的疑虑抛下,踏入了幽冥界。
秦无咎是个很好的主人,至少我同他这一场酒宴算是宾主尽欢,如果可以忽略我最后饮下了那杯酒——伤心故园。
虽然天庭上传扬我嗜酒如命千杯不醉,但实际上和我深交的人都知道,紫寐帝姬是很少饮酒的,推脱不了也只浅抿一口罢了。至于这个传言是如何出现的,我想了想大体上我是喜欢那些美酒的名字,所以就搜罗了许久埋在我的后院,若是有客便翻出来开一坛。
所以,和秦无咎这场宴,我一直能免则免,不曾沾一滴。直到最后,秦无咎说他自酿的酒,百年间统共只得了那么一壶,定要我尝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浅显的道理我是明白的,所以当那杯酒端到了我的面前,我只嗅了嗅味道,沾唇而搁。秦无咎却不依,定是要我饮尽,否则便是强灌,也要我喝下去。
话已然这样说,我便再无托辞,便是知道这杯酒是个圈套,也要跳下去。
我端起了那杯酒,伤心故园,殷红色的酒看上去透漏着诡异的不详,我看了一眼秦无咎,男子映着银光的碧色眸子里一片诡谲的寒。
闭起眼睛,不去看他,我仰头将酒液全部倒了进去,然后皱着眉喝下。
真难喝啊,灼烧的胃像是有什么在不甘的翻滚着。我的头开始毫无预警的昏沉,眼前一派迷蒙,但却是一种很违和的舒适,像是抽空了脑子里所有的思绪,只有空茫的白带着一点点温暖的光晕。
原来,酒醉是这样的光景呢。
我无力撑起身子,就势趴在了桌子上,开开合合几次终究任命的闭上了眼睛,听凭那空茫将我带入深渊中。
在我彻底沉沦的那一刻,有双清凉的臂膀将我用力的抱起,我在酒香弥漫中听见一句低笑。
“便用你来换他们,何如?”
“游戏呵,自然要这样才有趣。”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另外一个幻境,还是被我遗忘的过去。我似乎有些呆滞的在看一出戏,一出我是戏子而演绎的戏。
戏里,我不是受宠万分的十九帝姬,他不是阴诡无常的鬼王殿下。
我们只是普通的偶遇的过客,在一起赏花泛舟的风雅。
说来,那似乎发生在我三姐姐觊觎我师傅,我放出惊天动地的所谓表白之后。本帝姬觉得很羞愧,有负我父尊母后的一片教导,我怎么可以这样不矜持啊,就算真的觊觎也不能同我三姐姐一样,我的闺誉全被毁了。所以我弱小脆弱纯洁的一颗少女心灵受到了这个残酷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世界的严重打击,于是我很没有骨气的遁了。
我溜到了凡间,吃吃喝喝,偶尔还装回风雅公子,自称十九少去逛逛花楼。
我和秦无咎便是在一处画舫上结交的。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便是鬼王秦无咎。只知道那个人是个一掷千金换一笑的花花大少,叫做秦征。
无数次的偶遇就变成了一种缘分,于是某一天,秦征坐在对面的桌子上,对着我举杯颔首噙笑。只一眼,我就看出了他不简单。
那时的我,为了避免麻烦,不想太隆重的出场,张扬的被一些有慧眼的人看穿真身,所以将仙气敛去,因此上若是有些道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本帝姬是一只极为漂亮的……鸟。
因此上,秦征那一眼,我觉得他似乎看得出什么。我不太想搭理,但有一种人就是这么生熟不分,他起身,提了一壶酒姗姗走来,低头看着我,笑,“这位公子倒是衣冠楚楚,一表人才。”
好吧,这句话的确是好话,但是要分场合。在青楼这种地方,说这种话,着实有些讽刺的意味了。我很不乐意,这种不乐意直接表现为我丢了手上的茶杯,然后起身同他错身而过。
他拽住了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我便诧异的看着他,不能相信。
他说,“我知道地尘在哪里。”
地尘,是我师傅的一件法器,丢失了很多年了。我一直觉得,那是因为我诱拐了看守的小童去偷桃子所以才要人有机可乘的。虽然我师傅并没有说什么,但我心里总归是不好受的,因此我总记着这件事,希望有一天可以帮师傅找回来。
于是,我看着秦征,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确实。
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要他带路。
于是,我遇见了黎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