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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堪缱绻 ...

  •   胤禩受命领了内务府总管事,琬珩进宫住了半个月,良妃的寝宫一直访客不断。各宫的娘娘会过来说说话,大多时候都会带些精致的吃食或小玩意儿送给良妃。良妃的态度还是老样子,对人对物仍是淡淡的。
      “琬珩,你过来。”良妃把她叫到铜镜前,拿出一副耳环:“这个你戴上试试,看看喜不喜欢。”
      “这都是别人送给姑姑的,我可不敢戴。”
      “傻孩子,我在宫里这么多年,这里的事情不比你清楚?各宫娘娘送的东西我都叫人收在箱子里了,动都没动。这副耳环还是我做女儿家的时候戴的,不是什么贵东西,不过我把它留在身边有三十年了。”
      琬珩忙站起来:“既然是姑姑的心爱之物,那我就更不能戴了。”
      良妃摸着她的头,道:“怎么净说傻话。你额娘去了,你就是我的女儿。”良妃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里也噙着泪。
      琬珩听了这话,又想起已经过世的卫大婶。她知道,如果她真的回不去了,这里便是她的家,思及此,琬珩回道:“那琬珩就谢谢姑姑了。”
      不料,良妃却盯着她的耳垂,迟疑地问:“你没有耳洞?”
      琬珩摸了摸耳垂,心下暗自叫糟。穿越前,她还上高中,学校不让扎耳洞。到清朝后,穿耳洞的技术太落后了,她怕感染。于是,只得扯谎道:“先前扎过的,只是好久没戴了,兴许是长上了吧。”琬珩知道,这个谎话,她说得并不高明。就算是耳洞长上了,也总得有个痕迹啊,可她的耳垂却十分光滑。
      “那咱们先比一比,看看好不好看?”良妃让琬珩坐在镜前,她则站在琬珩的身后。良妃理了理琬珩耳旁的碎发,忽然间手却停在半空中,眼睛直盯着琬珩的后颈。
      琬珩自镜中看到良妃怔忡的神色,便道:“姑姑?”
      “哦。”良妃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应她,边把耳环放到锦盒中,边问道:“我进宫前,在屋前种的那颗海棠树,如今长得很高了吧?”
      海棠树?琬珩这次随卫大叔回老家,没看见屋前有树啊,便回道:“在我还没出世的时候,那棵树就枯了。”琬珩想,这么回答或许可以防止良妃再进一步问她了吧。
      “是你阿玛和你说的,还是你额娘?”
      琬珩假装想了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只得回道:“阿玛和额娘都提过,说那棵树不知什么原因,就枯了。”
      良妃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某处发愣。
      “姑姑?”琬珩试探着唤她:“哪里不舒服吗?”
      良妃的语气很疲倦:“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说着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内室。琬珩手里握着锦盒,寻思着也许是自己说错了话,才让良妃的情绪有了这么大的波动。她又不好再多问,便也回了屋。

      那天过了未时,琬珩还在屋里午睡,朦胧间听见有人在外屋低声说话:“八爷来了,姐姐快去叫卫姑娘吧。”
      话音未落,在宫里伺候琬珩的宫女冰心便进了屋,附在琬珩耳旁,小声道:“姑娘,八爷来了,在娘娘屋里呢。”
      头天夜里,琬珩一直辗转反侧,睡不踏实,心里乱糟糟的,也说不清是为着什么,总之就是没来由的心慌。没料想,第二天胤禩就出现了。听到冰心叫她,琬珩心里一阵悸动,但却仍装睡。她瞧不起自己的胆怯,但又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胤禩。
      “姑娘?”看到琬珩没有反应,冰心边轻声叫她。
      这时,琬珩已经听见外屋的宫女在请安:“八爷吉祥。”
      “她可醒了?”他的声音那样熟悉,仿佛在梦中早已听过千次百次。琬珩的身体不禁轻抖了一下,她无法骗自己,胤禩确实令她沉醉。
      冰心回道,“兴许是姑娘睡得沉了,一时没醒过来。八爷先到娘娘屋里坐坐,让奴婢再叫卫姑娘起来更衣。”
      不料,胤禩却无奈的笑了笑:“你们叫不醒她的。”他看到琬珩的身子一动不动,又道:“你们怎么可能叫得醒正在装睡的人。”
      这时,琬珩思潮翻涌,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她翻身下床:“胤禩!”那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感情。
      他回头,看见她踉踉跄跄地奔过来,差点就扑到了他的面前。他定定地望着琬珩,发现她眼中的流波仍是那样清澈而熟悉。他渴望她的声音,仿佛那声音可以让他浮躁的心马上安静下来,他愿意就那样静静地倾听她的一字一句。
      好久没见到他了,在这一刻,琬珩才认清了自己的心。爱,却不敢信任他。爱,却不愿放心去依靠。爱,却不想放下所谓的执拗。她害怕被伤害,于是把自己保护了起来。可是,胤禩一直在她的心里,而她却像个傻子似的,把他往外推。
      “你黑了,也瘦了。”他俩之间隔着一点距离,琬珩仰头望向他。
      这么多个日子以来,胤禩以为自己放下了她,可当与她面对着面,他仍有一股要把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也道:“你也瘦了,脸色却苍白了许多。”
      “是吗?”琬珩掐了下脸颊,自嘲说:“那敢情好,一白遮百丑嘛。”
      胤禩心疼她,她额娘过世,阿玛也不在身边,这一年多以来,她受了不少苦。“舅父怎么没与你一起回来?”
      “他说京城太热闹了,他还是喜欢清清静静的,守着我额娘。”
      “那我派几个家丁与丫鬟去你老家,这样,舅父身边总算有人照应着。”
      “不用不用。”琬珩连忙推辞。他把他们派出京城,他们就要与亲人分开了。虽说这些家丁与丫鬟理应听从胤禩的派遣,可琬珩仍于心不忍。
      “你的意思是,你还是要回去?”胤禩觉得嗓子发干,他知道就算她一辈子都只是“表妹”,他也愿意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将来给她找了婆家,只要她还在京里,他便都愿意。
      她哪儿也不会去的,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北京都是琬珩的家啊,她怎么舍得离开!她摇头道:“应该不会再走了吧。”今天,他俩久别重逢,琬珩觉得有些话如果现在说出来,会太唐突吧?她想找一个时间,很郑重地告诉胤禩,她对他的感情,一如上元节那晚他对她的一样。
      听她说不会再走了,胤禩的心安稳下来。他又怕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令她还有顾虑,他怕她会心存芥蒂,为了让她踏踏实实地留在京城,他情愿埋藏自己的感情:“若你在宫里住烦了,就回府来。你缺什么,尽管向你八嫂开口,不用不好意思。”
      他的话宛如举头的惊雷,琬珩知道,爱是不可以乞求的。当初他说的字字句句,仍犹在耳畔,只是当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蓦然回首,他却没有在灯火阑珊处等她。是啊,他是当朝的皇子,是贝勒爷,家里有柔妻娇妾,又喜得一双儿女。而她呢,只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占用着他表妹的位子。他就此放下她也好,倘若他俩真在一起了,有朝一日他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世,她又要如何解释?可是,付出的感情又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呢?她喜欢他,并不会因为胤禩不再喜欢她而停止。她喜欢他,会一直喜欢着他,现在,将来,只喜欢他。

      那日胤禩走后,琬珩就盼着也回府去,和良妃提过几次,可良妃却舍不得她走,又留琬珩住了下来。在宫里住得久了,琬珩越发能体会到寂寞是可以扼死人的。她只是个过客,尚且有这样的感觉,对于那些一辈子都要熬在这里的女人,个中滋味,外人恐难感同身受。
      “琬珩!”听见有人喊她,琬珩循声望去。
      原来是胤祯。自张家口一别,这还是琬珩头一次见到他。胤祯比以前显得壮实了,褪下了少年的清秀之气,连嗓音也变得低沉了。
      “你怎么来了?”良妃与德妃分别住在紫禁城的东西两边,此刻他在储秀宫出现,恐怕不会是顺道来的吧?
      “八哥这几天忙,正巧我今天递了牌子,他便让我过来给良妃娘娘请个安。”说完,他探究地看着琬珩:“你可全好了?”
      琬珩点点头:“嗯,好了。”她想,在张家口的时候,他兴许是被她吓着了。
      “当真?”胤祯不放心,又问道。
      琬珩笑了:“你是不是怕我心里还没放下,可表面上却假装特正常?”
      “就冲你这么说,可见你是全好了。”胤祯也随着笑了。
      琬珩本来想问问关于胤禩的情况,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踌躇着,胤祯却主动说:“这几天八哥府上可热闹了。大哥带了位神人来给八哥相面,据说那人能卜过去未来之事。”
      琬珩听了,心里纳闷,隐隐间觉得不太对劲,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便问道:“你们怎么找起江湖术士来了?”
      胤祯对她的微讽不以为然,只道:“八哥最近春风得意,大哥自然也是好心,为八哥卜一卜。”
      最近一直没有见到胤禩,想来他这样忙,应该与新接办的差事有关。储秀宫仍旧维持着先前的热闹,各宫的娘娘们来了都不免要说些羡慕良妃的话。良妃只有胤禩这一个孩子,但由于胤禩从小便由惠妃娘娘养大,自然也与大阿哥胤禔又近了几分。也不知胤禩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连平日里总带着些骄气的胤禔,这回都对他上了心。
      “他最近有什么好事?莫非天上掉了大馅饼?”
      “你就知道吃!”胤祯的眉眼间有藏不住的得意:“你可说错了两点。一呢,这事可比馅饼重要多了。二呢,就算真是馅饼,也是八哥自己做的,可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
      琬珩一时参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便又问:“你也让那神人算命了?”
      “哪里轮得到我!就连大哥都不给算,只占了八哥的卦。”胤祯说这话时,语气里却丝毫没有不满。
      “九爷、十爷也没算?”琬珩更加觉得奇怪。
      “他俩有什么可算的!”
      琬珩心想,这就怪了,古人不是最讲究占卜吉凶的嘛,如今大阿哥出马,请来了这么一位大师,他们哥几个怎么不都算一算呢?又为什么独独为胤禩一人起卦?
      “那为什么只给他算?”
      “呃……”胤祯结巴着:“这个,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琬珩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又不好再问,这时,她看见胤祯的额头上渗着汗珠,便说:“你快擦擦汗吧,别着了凉风,再病了。”
      胤祯顺手从袖笼里掏出一块帕子,囫囵地抹了抹。他心里觉得开心,可又怕说了什么,惹她生气,只好抱怨道:“京城的秋天就是这样,早上还冷着呢,这会儿又热得不行。”
      琬珩看见胤祯用来擦汗的帕子,正是那日在柏林寺从她手里骗去的那块,更觉尴尬。她只好硬起心肠来,问他:“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可要回屋了。”
      胤祯也不好再留她,便只得回道:“嗯,我也回府了。”末了,又补充道:“你若有事,就派人出宫去找我。”
      见琬珩不应他,他又追问道:“知道了吗?有事就找我,记得了吗?”
      她“嗯”了一声,胤祯心头这才踏实了。他记得九哥说过,就算琬珩与八哥没有私情,也不让他去掺和。他左思右想了好一阵,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胤祯去问,不料胤禟却并不正面答他,只说让他照做便是,别问那么多的为什么。胤祯觉得既然九哥不能说出个理由来,那他也没必要必须听从九哥的意思。再者说,这又不是朝堂上的事,只是他的私事而已。胤祯拿定了主意,心里又敞亮了起来,他小心的收好这块旧帕子,快步往宫门口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堪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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