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撩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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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珩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寺庙，又是如何对上胤禩那不咸不淡的眼神。胤祯与胤禩的对话，听不出任何异样，仿佛是胤禩让她与胤祯一起出去似的。
临上车前，胤祯还天杀的补了一句：“谢谢你的寿礼，我很喜欢。”
琬珩的头“嗡”的一声，险些从车上栽下来，幸亏胤禩自后面稳稳扶住她，不然她非得来个“狗啃泥”不可。“多谢。”琬珩喃喃道谢。
胤禩却不理会她，径自上了马车。“回府吧。”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严肃，是在命令车外的侍从，却又字字落在了琬珩的心上。
许久，马车内都寂静无声，只有风声透过隙开的车帘呼呼作响。没有谁说话，胤禩专心致志地看着车内的某处地方，他正襟危坐，紧闭的双唇和下颌透着一种坚定和刚毅。此刻的他，在那副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不是藏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她觉得在这样的时刻，胤禩应该会说些什么，然而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一会儿功夫，贝勒府就到了，胤禩径自下车往里走去。
“等等！”琬珩叫住他，声音很急。
胤禩伫足回头：“怎么？”
“我…”琬珩踌躇着，“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她问他。
“我应该有吗？”胤禩平静的反问。
一直以来，琬珩都喜欢涵养好的人，喜欢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格，可现在，她却“恨”透了胤禩的好涵养！她期望他会问她一句，甚至骂她一句也好啊，可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山雨欲来风满楼。”既然他不动声色，琬珩也只好和他打着哑谜。
“嗯，是句好诗。”胤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唐代许浑的《咸阳城西楼晚眺》。”
“你…”琬珩算是拿他没辙了，她不打算再绕弯子：“我是说你现在这样儿，是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有风才有雨，没有雨又何来的风！”胤禩一边说，一边摆手命侍从、丫鬟们止步，自己朝书房走去。
琬珩知道他生气了，她很想做点什么来弥补，但胤禩却好像是站在玻璃的另一面，看得见但摸不着。她心里不平：他何苦生这么大的气，就算我有千错万错，吼我一顿不就得了，干吗非要来这种“冷处理”呢？“胤禩”这两个字始终在琬珩的喉咙里徘徊，随着他背影的远去，她想把他叫住的冲动也渐渐熄灭了。
时间一天天的划过，由白到黑，再从黑辗转到白。琬珩以为会起波澜的事情，最终也没有发生，乱麻一下的思绪被逐渐理清，她慢慢习惯在百无聊赖中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上元节的傍晚，香容阁里格外清净，外面是箫韶盈耳，隐约能听见乐工们用丝竹在弹唱。琬珩坐在屋里看书，这样热闹的日子，她却提不起一点儿兴致。卫家二老、悦儿、福东都去了前院，她推脱自己有点不舒服，便独自留了下来。
忽然听见叩门的声音，琬珩打开门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胤禩！而且只是胤禩一个人。看到只有她在屋里，胤禩好像并不感到惊奇，他走了进来，随便坐在一处，开口道：“舅舅、舅母都还好吧？”
他并不为自己的冒昧前来而解释什么，琬珩只得应答：“都在前院听戏呢，你没看见他们？”
“我直接从宫里来的。”胤禩挪了挪椅子，平淡的回道。
“那……”琬珩其实想说‘那你也得经过前院啊’，可她没有说出口，她怕胤禩会觉得自己不懂礼貌地东问西问。
显然，胤禩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我从侧门进来的，就是你和十四出去时走的那个门。”
琬珩没有答话，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毕竟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拿出来重提，像是吃了隔夜的冷饭一样。反正自己是和胤祯出去了，这是事实，她不想再解释什么。琬珩也把椅子挪了挪，气氛好像马上就要陷入无话可谈的僵局。
胤禩用手指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敲在桌上，琬珩的心也随着“咚咚”的声响而停顿，之后又再跳动起来。她尴尬极了，只好硬着头皮去应对。不料，胤禩却忽然站起身来，但仍旧沉默不语，也不和她说话，便开门离去了。琬珩一时也弄不清楚状况，还在纳闷的空当，胤禩又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怎么又回来了？”琬珩惊讶。
“你在这里住的还快乐吗？”突然间，他问出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琬珩感到奇怪。胤禩说这番话的时候，样子非常认真，使得琬珩不得不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那就好。”胤禩没有落座，而是在屋里转了又转。
琬珩不明所以，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胤禩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她的表情有些木讷。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平静的语气中含混着期待。
琬珩伸手接过一个用绸缎做的精致的袋子：“这是锦囊？”她十分好奇：“里面难道有妙计不成？”
胤禩微微额首，示意她打开。琬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黄金令牌：“这是？”她目瞪口呆地问。
“你拿反了，这正面有字。”胤禩把令牌翻了过来，又重新放在她的手里。
“一诺千金。”琬珩低语，神色犹如在梦中一般。
“这不是你要的寿礼吗，我一直都记得。上回你说没想好让我许你些什么，等你何时想好了，这便是信物。”胤禩不紧不慢的解释着。
琬珩觉得手里沉甸甸的，不仅因为这令牌是纯黄金打造的，更多的是源自胤禩刚才说的这番话：“你就这么肯定，我不会难为你？万一，我说的事情，你办不到或者不想办，怎么办？”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只看你想不想去办。而对你，我不会有‘不想’二字。”胤禩的回答十分笃定。
他的眼神明净纯澈，他说话的语调更是饱含着真诚，琬珩相信，此刻的胤禩并没有骗她。但她心里却有丝丝的不安，为他的自信，也为他的执着，于是道：“人力所及的事情，毕竟是有限的，佛门中不是说过，一个人悟道的三个阶段便是‘勘破、放下、自在’吗？由此看来，知足常乐，‘乐’倒不是难的，难的是‘知’罢了。”
胤禩拍了拍她的头：“你这番话，额娘早些年就说过，我心里也明白，只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人的命运，总会被不同的事情推着往前走，自己却很难去主动改变事情。”
上元节的月亮如此皎洁，这样的话题实在不适合在今天讨论，琬珩抿嘴一笑：“去年的八月十五，云没遮月，今天果然没下雪！”
“去年中秋时，额娘给的料子，怎么没见你穿？”胤禩担心她不喜欢那个颜色。
琬珩怕他责怪自己偷懒，小声的回道：“我还没做呢！”
胤禩皱了皱眉头，“为什么不去做？不喜欢吗？”
琬珩连连摆手：“那么好的料子，我怕做坏了该糟蹋了。”
看到她如此在意，他又不免有些心疼，胤禩希望她知道，他对她是不会吝啬的，于是，笑道：“做坏了也不打紧，好料子多的是，大不了再重做一件。”
“那感觉不一样啊，如果任何事都能够补救的话，那人们就不再会珍惜所拥有的了。”
胤禩将双臂交握在胸前，专注地端详她，：“我真纳闷你平时在府里都做些什么？种花、习字、学满文已经够你忙的了，怎么还有空儿想这些没边儿的大道理？”
“怎么会是‘没边儿’的呢！”琬珩嘟囔着：“寒冬腊月的，哪有花可以种？练字，我在慢慢练啊，你别催我。”她偷瞧了眼胤禩的表情，见他没有生气，于是壮着胆子接着道：“这满文好难啊，我可不可以……”
“你不可以。”胤禩打断她，说道：“别的全都依你，只有这件事不成。你要继续学，仔细的学。听见了吗？”
“是，知道啦！”琬珩气馁地应道。
胤禩满意地点点头：“记得把‘一诺千金’收好了，万一丢了，我可不认帐！”他又忍不住叮嘱她。
他也不老啊，怎么就开始唠叨了。琬珩撇撇嘴，道：“本来还想对你说‘把尼哈’，既然你这么啰嗦，算了，还是省了。”
见她并没有把满文荒废掉，胤禩心里放心不少。他逼琬珩学习满语，倒不光是为了她好，他自己也存着私心。他想，有朝一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不客气。”胤禩回道：“还知道用满语道谢，算是有心了，下次再考你点儿别的。”
“不要吧……”琬珩央告着：“你不知道，那些曲了拐弯的字有多难学！”
“我怎么能不知道。”胤禩仿佛是陷入了回忆里：“记得小时候，每天都是不到寅时就起床去上书房听师傅讲课，皇阿玛下朝后还会检查我们的功课，有的文章即使背诵得一字不差，也仍要再背上许多遍才可以再学下一篇。”
琬珩知道，胤禩把儿时的事说出来是为了勉励她更勤奋的学习满语，可不知怎的，听他说着往事，虽然他的口气是那样的云淡风清，可琬珩的心仍像被紧紧地揪了一下似的。“好好好，我会继续努力的。”她边笑着边把胤禩往门外推，琬珩心里虽不好受，可她不愿意表现得期期艾艾的。
“难得见你一面，你轰我做什么！”胤禩站在门口就不走了，任凭琬珩怎么推他，仍是纹丝不动。
琬珩白了他一眼：“真是恶人先告状！我每天都在府里呆着，倒是你，自从那次爬山后就连个影儿都看不见。应该说，是我难得见你一面，才对！”
胤禩的神情突然有点别扭，说：“那天我特意早回来，本打算带你出去转转，不料你却与十四去了柏林寺。”
“哦，那、那是我错怪你了。”琬珩回答得简单，她想，若再解释总显得有些矫情。
胤禩本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可自那日以来，她似乎都没有要开口的迹象。谁料，近日来胤祯的心情却好的不得了，连老十都说，自打十四弟过了生日就变得满面春风的。胤禩也厌烦自己这样多疑，可他觉得还是得问一问，这样才能使情绪踏实下来：“你送十四弟什么了？他似乎对寿礼挺满意。”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琬珩实在不擅长撒谎，但她怕如果说了实话，胤禩会……她也说不清胤禩会怎样，但直觉告诉她，关于手帕的事，还是不说为妙。
琬珩的态度仿佛是在刻意疏远与胤祯的关系，他再次在屋里踱来踱去，见琬珩仍旧一言不发，终于，胤禩带着略微激动的神态走到她跟前：“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呢？！”
琬珩纳闷，他的语气中透着她从未见过的彷徨，她问道：“怎么了？”
“我本不想现在说。”胤禩不禁提高了声音：“不过看情形如果现在不说，以后就说不得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已经把你放在心里很久了！”
琬珩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她瞪着眼，脸也红了。胤禩一看这情形，便继续讲下去：“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清。只是今天，即使再难开口，我也一定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不等琬珩说话，胤禩又道：“我知道此时此地说这些，很不妥当，可我不希望你再和十四这样不清不楚的。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心里有你。”他的右手按在胸口上：“你一直在这里，你到底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撩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