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吾心无名》有情风月

9、章八·长歌

　　不得不说，古兰公子的功夫是相当好的，展昭几乎未留后手地全力对敌，都未能占得几分胜算。
　　巨阙自是上古名剑，而君如玉的铁骨扇，却不知是怎么制得，锋利坚实，与巨阙相碰，竟是擦出一丝火花，不曾断裂。
　　白玉堂这边观战，心中暗自焦急，他很清楚现在的展昭身体应当是极为疲乏的，此刻虽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却依然需要休息。而自己……
　　自己却帮不上忙。
　　若只是君如玉一人倒好，白玉堂的目光冷冷扫过四周，埋伏在暗处的人应是有六个，大概二流偏上的水准，凭自己现在的状况，肯定是应付不来的。更何况，这些人知道了自己和展昭的关系，要是留了活口让他们回去乱说，自己倒无所谓，反正锦毛鼠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行事乖张异于常人，但是猫儿……
　　这事情若是教那些想对猫儿对包大人不利的人知晓了，肯定是要掀起一场风波的。官家如今也似乎是将儿时情分忘得一干二净了，几年不见，重逢之时便认不出他，自然也是指望不上的。
　　而那个君如玉却说……
　　白玉堂咬紧下唇，心中暗道：看来，只好赌一把了。
　　一颗墨玉飞蝗石暗扣在右手中，而他的左手，却从袖内抽出了一支烟花，握紧。看到展昭和君如玉正斗得不相上下，不曾注意到其他人的动向，笑了笑，右手微动，无声无息地打中了正前方单独藏匿起来的人的穴道。
　　那人顿时僵硬无力，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震起一片桃花。
　　其他五人见了，不等君如玉指示，一拥而上将白玉堂紧紧围住。只见那五人都是黑衣铁面的扮相，皆用长剑，目光凶狠，却更像是发狂的野兽。
　　白玉堂心中哀叹，本以为君如玉这般品味的公子带的人应是要使用阵法的，于是先解决了一个战斗力，谁知这几人竟比他想象中的力道更大些，却是不顾性命地一味攻击，曦临虽利，依他如今的力气正面对上这几人的兵刃，却也是无能为力的。
　　白玉堂脚底扎稳，右手握了曦临长刀见招拆招，若是得了机会，就下狠手，但求一击必中。左手却握得愈发紧了，在看到展昭左臂被铁扇划开一道口子时，终于拉开了烟花。
　　不是惯用的陷空岛五鼠的信号，而是白家的菊花标记。三年来，每一次使用这种烟花，只要撑住一刻钟，一刻钟之内，一定会有人来助他。
　　他对此坚信不疑。
　　君如玉却是无瑕顾及这边情况的，展昭在发觉白玉堂被围攻后像是发了狂，出手狠厉完全不似温润的南侠。而白玉堂这边虽是艰难却勉强可以自保一阵，衣服被划破了不少人却未曾受什么伤。
　　当真未到一刻钟。
　　围攻白玉堂的五人已折了一人，剩下的四个却跟没看到似的继续，只是围成的包围圈的缩小了些，保持着原有的紧密。
　　不用阵法就不可能用取巧的方式赢得此战，白玉堂渐渐落了下风，展昭那边，虽是焦急，却也是自身难保。
　　只见君如玉冷笑一声，让开刺出的巨阙，铁扇从下往上划出，眼看着就要斩上展昭的臂膀！
　　一条乌金索闪电般自身后桃林中射出，卷上君如玉的右臂，他一怔，便是再也动弹不得了。
　　不因那长索上贯彻的浑厚内力，而是因为，那从林子中缓缓走出的人。
　　君如玉脸色灰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之极的东西，连展昭的剑横在他脖颈都不曾注意。
　　那个前一刻还满眼嘲讽势在必得的人，如今，表情中却是恐惧与憎恨的交杂。
　　展昭微愣，回头，呆了呆，心中升起些许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人黑袍华贵眉眼间是熟稔漠然，左颊上，较之前看来，却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陈年疤痕。
　　莫若卿收了内力，妄言索从铁扇上滑下，一眼都没看那君如玉，只是挥索斩向围攻白玉堂的几人。
　　多了一个强大无比的战斗力，胜负自然毫无悬念，四人被点了全身大穴丢在地上，他朝着白玉堂抬抬下巴，似乎是问要如何处置他们。
　　白玉堂别过头，不语。
　　莫若卿微怔了怔，眼中有一丝浅淡的疑惑，见白玉堂没有开口的意思，轻叹，走到君如玉面前。
　　他的步子很缓，也很稳，每一步迈出，都是种无形的压迫。君如玉恨恨地瞪着他，浑身绷紧，脖子上与巨阙相邻的地方渗出一道血痕。
　　终于，当他站定在他面前时，他大声吼道：“终于轮到我了吗？你终于要来杀我了？”
　　“——心无名！”

　　心无名。
　　莫若卿。
　　展昭微微眯起双眸，原来，竟是同一个人吗……
　　怪不得武功如此之高的莫若卿在江湖上竟只是被当做白家总管，怪不得心无名递给白玉堂的三面扇中会写一句吾身有名君勿忘，怪不得莫若卿会特意扮作女装擒获花临香，怪不得莫若卿的眼神会那么像是开封那夜的心无名……
　　白玉堂曾经无意中提到来刺杀自己的高手有些根本就近不了他们的身，原来，竟是被他暗中处理掉了么？杀手界的零，却为了猎物杀害同为杀手的人？
　　可是，既然不想让他们受伤害，为什么还要接下这个委托？
　　还是说，他其实是有别的想法，要通过这场绝杀来实现……

　　莫若卿定定地看着君如玉，眸中似有三千繁华，却又仿佛空无一物。良久，他淡淡开口。
　　“是我。”
　　君如玉俊朗的面容渐渐扭曲起来，就是他，就是眼前这个淡漠到像是什么也不在乎的人，在三年前，仗着一柄长歌，三刀，杀了古兰宫三个人。
　　——他的父亲也就是古兰宫当时的宫主、他的母亲毒仙子，和他的大哥君如意。
　　古兰宫从此一蹶不振。
　　他却是自知无法报仇的，那人武功盖世、内力高绝，况且，还有着百毒不侵的身体。但他不想放弃，于是他入了杀手界，接的委托大多是古兰宫的敌人，仗着古兰宫的力量与自身的功夫，短短三年，便成为了五。
　　只是那人，依然是零。
　　五和零的差距，他知道有多远，那是他穷尽一生，也无法抵达的位置。
　　那人的长歌，快到他永远都看不清。
　　长歌出鞘的那一瞬，他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不断流失，体内冰冷，颈间却是一片灼热。
　　原来，自己的血，还是热的么？
　　君如玉的身体缓缓滑下，瘫倒在一片落英之上，血染桃花。
　　鲜血染红的地方，一颗惨白的骨质骰子，咧开嘴，笑得诡异莫测。
　　莫若卿盯着自己手中淌着血的长歌，银白色的刀身断成半截，却依然锋利如昔。
　　地上，是七具尸体，就连之前被墨玉飞蝗石打中穴道的那个，都未能被放过。
　　沉默了很久，白玉堂开口问道：“绝杀令的委托是你接的？”
　　莫若卿收刀回鞘，“是。”
　　白玉堂眼中似要喷火，却又生生忍住，“是谁要杀我们？”
　　莫若卿望向他，微微疑惑：“你们？不是展昭吗？”
　　白玉堂愣了愣，原来他不知道追加之事么？怒火熄了少许，“君如玉说，一到十都被追加了一个委托，是要杀我。”
　　莫若卿顿时长大了双眸，须臾，危险地眯起。
　　“追加命令只有界主有权限。”
　　“要杀你们的人……是赵珏。”
　　襄阳王，赵珏。
　　白玉堂怔住，眼中精光直射向他，丝毫不掩怒意。片刻，他闭合双目，用冰冷而不自觉微微战栗的声音道：“你走。”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妄图伤害猫儿的人，就是白玉堂的敌人，可是无名……
　　莫若卿看着他，浅淡空茫的眸子深处慢慢凝聚起一团深色，渐渐充满了整个瞳孔。
　　他看着他，眼中是完全的黑。
　　缄默，然后，转身离去。
　　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