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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江山美人 ...

  •   辛追不知道吕雉是否知道了她与刘邦当年的事情,但从刘邦向她说了封夫人的事情后,吕雉便经常来她居住的清凉殿找她说话。这些人的耳目遍布整个皇宫,要想知道皇上的一言一行,易如反掌。
      不光吕雉,就连刘邦一向宠爱的夫人戚懿,偶尔也会来清凉殿转转。
      与吕雉的探候不同,戚懿每次都是来探辛追的口风,生怕辛追会成为皇上的女人,与她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辛追想,戚懿之所以没有对她下毒手,可能是碍于皇后的人在她身边。
      辛追不懂,常听见有些宫人在背后议论,吕雉是个乡野出生的农妇,妒心很大,怎么对自己又这么关心?
      后来想想,也就明白了。这不过是两个女人为了争夺刘邦,而互相挤兑的一种方法。吕雉是刘邦的结发妻子,很有魄力的一个女人,刘盈是她的儿子。可是戚懿年轻貌美,也生养了一个儿子,叫刘如意,母子都很得宠。刘邦的大儿子刘肥是庶出,太子之位肯定就在这两位皇子之间产生。
      吕雉没有戚懿漂亮,自然得另作打算。后来,她出现了。
      辛追并不想掺合进去,但这高墙深宫之内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天,宫内所有的人都处于一片惊慌之中。虽然刘邦等人被困于白登上是个秘密的事情,可天子受挟的消息,很快便成了个公开的秘密。
      怪不得吕雉已经几天都没有来清凉殿了。可是,戚懿却在这时候来了,每次看到她来,辛追都只站在一边不说话。戚懿一个人说的无聊,便会走人,今天也无例外。辛追匍匐在地恭送戚懿时,她站在辛追的跟前停下脚步,拽地的锦缎上朵朵红色的芍药。
      戚懿不走,辛追也不能起来,头顶的声音悠闲地说:“其实,依我看,皇上只是对你一时心热而已。”
      她沉默不语。
      戚懿笑笑,说:“你们这些乡野出生的女子,自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皇上对你们多笑了一次,就以为是宠爱。哎……女人想找个一辈子的,这也无可厚非,宫外那么多男人,像你这种资质尚好的女子,要想找个可以的,按理还是容易?”
      空气中微微的冷气,她悄悄抬头看,便发现了另一个人。
      戚懿仍没有察觉到,滔滔不绝地说着话,不知是哪个人轻轻咳嗽了两声,她狐疑地转头去看,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皇后。
      “戚姬说的真是精彩,让本宫受教良多啊。”
      吕雉嫁给刘邦后,依然带着孩子下地种田,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听见戚懿说什么乡野村妇之类的话语,难怪她会生气。
      “皇上对戚姬尤为看重,现今身在沙场,戚姬不说在佛堂中为他祈祷,竟在这里高谈论阔,谈风马不相及的话语。待皇上回来,你于心何安?”
      戚懿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再也不敢了。”
      “带下去,在静安堂思过,没有允许,不得出来。”
      戚懿嘤嘤地哭了起来,就算此刻她是做作的难过,或是得到的宠爱再无人能及,也敌不过天下之母的皇后。
      屋里再次静下来的时候,吕雉默默地坐在位置上,稍显疲倦地盯着屋中的某一个角落。
      吕雉忽然问:“你今年多大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二十有一。”
      “二十一……”吕雉喃喃道,“本宫已经生下了鲁元。”
      辛追不知道怎么回答,愣愣地看着她。几日不见而已,她的两鬓忽现了几许白斑。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你长得真美丽。”
      辛追的脸微微一红。
      吕雉注视着辛追,叹了口气,“你当真不喜欢皇上?”
      辛追一震,立即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民女是定了亲的人。”
      吕雉摇摇头,“定亲可以作废,何况还是皇上喜欢你。”
      辛追眼中氤氲,哽咽说:“皇后娘娘,民女……”
      “不喜欢的好啊。”
      辛追愣愣地看着她。
      吕雉苦笑,“君心难测,瞬息万变,过去的人不见了,将来也不知道还会是个什么样子。”
      她在说刘邦。
      要说最爱刘邦的,应该就属他这位糟糠之妻,吕雉九死一生才熬到今天,或许并不是图他什么。一切都是因为爱啊,可是那个男人却天天搂着别的女人快乐,想想也不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吕雉若有所思地看向门外,“这次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吧?”
      辛追点点头,“民女听说了。”
      吕雉忽然笑笑,“倘若……皇上这次遭遇不测,本宫就放你出宫去。”
      辛追哪里在乎这些事情,她只是想到,这次出征,张敖也在其内。如今,刘邦被困白登山不知生死。那……张敖呢?辛追忍不住落泪,他现在还好吗?
      她一直在想着自己的事情,至于吕雉最后说了什么,辛追没有注意。
      刘邦被困于白登上的第五天,便连一向沉不住气的戚懿也沉默了下来。
      若是刘邦现在死了,对她来说可是个不好的事情。刘如意还那么小,她也不是宫里的女主,尤其是生活在对她仇恨已久的吕雉身边,旁人不用猜,都知道她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只是,一天没有传来先皇遇害的消息,那人们还得照常生活。
      清凉殿离水榭并不远,辛追在宫里算是自由身份,所以她时常到那里去散步。路过椒房殿的时候,她听见有女人悲戚的哭声。已经第七天了。这个外表看似强硬的女人,实际内心也是脆弱的吧。
      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男人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抛头颅洒热血,却把担心和悲痛留给妇孺。
      这个新皇登基不久就死了的话,说不定又会发生新的战争,人们不由陷入了彭越之战时的恐慌。
      皇宫内死气沉沉,宫人们哀愁不断,都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做打算。
      辛追摸摸腰上的紫色玉佩,温暖的触感似乎在给她传达坚强的讯息,她感到很安心。至少,她不会像姐姐那样,逆来顺受。
      人终究是逃不脱,如果这就是命,她也认了!

      刘邦气急败坏地来回走转。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大雾在山林中混淆。探子回来报说匈奴的士兵撤了许多。刘邦听取陈平的建议,命令每个士兵在强弩之上再搭两支箭,浑水摸鱼,趁机逃出被包围的山头。
      一路小心翼翼的行走,终于有惊无险地撤回平城,援军也刚好到达这里。虽然让韩王信逃脱,但皇上没有发生意外,大家还是暗地里唏嘘了很久。
      路途中他也不怎么休息,一心急着回皇城,接连几日的车马劳顿,总算回到日思夜想的地方。战争的失利没有让大家沮丧,反而气氛高涨,皆跪在宫门迎接。刘邦连盔甲都来不及脱去,切切地赶向魂牵梦萦的地方。
      路旁各种各样的花朵,有的败,有的正鲜妍,还有含苞待放的。每一朵上面,都有她的身影和她的气息。
      可能小黄门提前告知了辛追,所以当他来到清凉殿的时候,她安安静静地匍匐在地。
      她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好似白色为她而生,淡紫色的玉佩也和她一样柔和。辛追越来越美丽,而他越来越老。
      就在那天,刘邦终于知道了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而那个人恰好救了他。所以他一直在想,是否找机会杀了那个人,每当念头冒出来时,脑中就会出现一个白白的身影,以及白白的脸庞,还有那落寞的目光。如果这样让他死了,那个女人一定会猜到是他刘邦干的,他才没那么傻,与一个死人是怎么也斗不过的,他要让她自己死心!
      刘邦还和往常一样,面带笑容地走上前,伸手扶起她。“辛追,朕回来了。”
      “皇上回来就好,所有的人都为您高兴。”
      “辛追呢?”
      辛追垂首,顿了顿,说:“回皇上的话,辛追也很高兴。”
      刘邦顿时黯然失色,他咬了咬牙,问道:“你是高兴哪一个人呢?”
      辛追疑惑地看他,脸上一点点变得苍白,她说:“皇上,您出征的这段日子里,皇后憔悴了不少。”
      刘邦失望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没有喜悦?是因为在这高墙之内,你不喜欢?”
      或许辛追会立即回答“是”,如果那样,刘邦暗暗愤怒,他定要把这个女人留在未央宫,让她永远也出不去。
      “不。”
      刘邦错愕,立即露出欢颜。
      “有那么多人在为皇上伤心、担心、欢喜,民女作为一个旁观者,已不算什么了。皇后娘娘和诸位夫人,待民女亦是很好,民女很满足。”
      怎么高兴总是变为失望?“你不想在见到那个人吗?”他慢条斯理地说。
      辛追默不作声,垂首地看着地面。
      “你喜欢那个人?”刘邦又问。
      辛追仍旧沉默不语。
      “还是你把那个人当作了我?就连皇后都说,他和我长得很像呢。”刘邦有些得意,如果他猜对了,那说明辛追还是喜欢他的,张敖不过是他的替代品。如果是这样,他就原谅辛追连日来对他的冷漠,刘邦想。
      “或许曾经是。”
      辛追是低着头的,刘邦却仍能感觉到她在流泪。他不知道辛追在为谁难过,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张敖,他无从知晓,也不打算去知道。刘邦害怕到最后,输的人还是他。
      就像现在,败到尴尬的地步。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宫外,再也不看那个女人一眼,然后果断的朝玉堂殿走去。她不是想让我去椒房殿吗?偏不随她愿,他恨恨。
      当走进玉堂殿后,戚懿娇柔的身子立即附上来,焦急地问东问西,还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妖艳的脸庞和柔软的身子让刘邦的不快去了大半。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人,各个都在等着他的宠幸,她辛追算什么?
      可是,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戚懿,把头埋在香醇的怀里,心里却还是掩不住的难过。
      他突然觉得好笑,这是在和她赌气吗?
      两人的位置有些颠倒,仿佛她是男人,而他是女人。
      想要不去想,心却不受自己控制。
      戚懿招来儿子的刘如意,小小的人儿就像粉妆玉砌成的,圆嘟嘟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眼睛……
      刘邦在玉堂殿发了第一次大火,所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包括戚懿。
      刘如意连哭也不敢哭,趴在地上呜咽。
      谁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惹得这位皇帝大发雷霆。
      只有他自己苦楚,他是一代帝王啊,感情怎么容得女人来践踏!
      不就是眼睛嘛?刘邦嘴角微弯,邪邪地一笑。
      跪在地上的戚懿,浑身一悚。
      利仓被召进了宣室殿,刘邦放下手中的竹简。来人青色锦袍的装扮,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他微微皱眉。
      利仓被刘邦封为軑候,负责皇宫的安全。
      侍卫军要在利仓的带领下,对后宫进行一天三次的巡逻。
      刘邦在背后注视着一切,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心,这让刘邦痛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月没有去清凉殿了,刘邦在自己的宫殿焦躁。曾经七年的分别,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奇迹,现在一日不见,仿佛隔了三个春秋。难道,七年之后,他陷的更深了?
      可是,那个白白的身影却总刺激他的心,来伤害他。
      那天,他终是忍不住,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从玉堂殿一路狂奔向清凉殿,连步撵也未叫一个。
      路上的花儿都残败了,有些草末被埋在惨白的雪中,显得更加萧条。刘邦跑的太快,路到一半就扶在树旁休息,湿润的白雾从他口里出来,形成一团团。他心里的悲伤忽然弥漫了整个心间,撑得他避无可避,心痛让他难受。他怎么一下就老了这么多?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身后的福顺,急忙把手中的披风套在他的身上,“皇上,要不要叫来步撵?”
      他摆摆手。
      “喏。”
      福顺小心翼翼地扶他坐上轻轿,刘邦吩咐道:“回宣室殿。”
      “喏。”
      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改变方向,但宫人恭敬地遵从命令。
      刘邦回到自己的宫殿,宫女服侍他穿上一身玄黑的龙袍,带上青翠的玉冠。
      镜子里的人顿时精神了很多,他这才坐上步撵,又往清凉殿走去。
      到了门口,他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四周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只有辛追一个人坐在廊边。
      她手捧着淡紫色的玉佩,轻轻抚摸,脸上挂着两道明亮的泪痕。
      刘邦刚才平静的心,立即腾起一股火,他负在背后的手由于发怒而轻微颤抖。不光女人拥有一颗嫉妒之心,原来男人也有,几乎令他痛不欲生。
      可他是皇上,是最应深沉不露的君王,不能轻易把内心表现在脸上。他说:“ 你考虑的怎么样?”
      辛追瞥了他一眼,把玉佩放在胸口沉默。
      刘邦心痛如刀割,但他微微笑,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愿不愿做我的夫人?”
      对面的人用那纤细的手指,仔细地描绘玉佩的轮廓,淡淡的紫色反射到她模糊的脸颊上。她说:“皇上,有两种办法,只要你做到其中的一件,我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
      刘邦心下狐疑,皱着眉头,问:“是什么?”
      辛追说:“让我做最尊贵的女人。”
      刘邦一惊,脱口问:“另一件呢?”
      对面的人笑笑,来到他的身前,仰头看他。“抛弃江山,和我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刘邦语塞,虽然喜欢她,但吕雉是他的正妻,这一点他从来未想要变过,也没有拿她与江山比较。
      她故意为难他?刘邦瞪视着辛追。
      “你口口声声说,这个江山是因我的原因才夺来的。但此刻,你一样也不肯答应我。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做你的女人?”
      辛追看着他不再说话,刘邦也与她一起沉默。
      她莹白的脸颊上挂着泪珠,越发惹人怜爱,刘邦伸手,她折身避过。刘邦忽然嗤笑:“我做不到,他就做得到?”
      辛追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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