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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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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一大早,颜颜还没起床呢,手机就响了。
她以为是某个朋友来拜年的,拿起来却发现来电显示是陆尧。
她原本无意同他保持联系,只是期末那会儿为了约他谈论文的事,就把他的手机号存了下来,过后也忘了删掉。
她接起来的时候就掩不住语气中的诧异,甚至连春节期间接电话必先拜年的习惯都忘了。
陆尧精神气十足地说:“颜颜,咱们去地坛逛庙会吧,我开车,一会儿到你那儿接你。你地址是哪里?给我短一个。”
颜颜很莫名:“为什么我要跟你去逛庙会?我不逛庙会的,怕不被挤死吗?”
陆尧倒很爽快:“那成,你说去哪儿咱就去哪儿。”
颜颜哭笑不得:“为什么一定要去哪儿,还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陆尧锲而不舍:“大过年的,出来热闹热闹呗!我想请你吃饭,上回说请你吃饭你都没给面子,我老觉得有件事儿欠着似的,心里不舒服。”
颜颜想起来了,那天在她宿舍给他讲完论文之后,他就提出要请她吃饭来着,她没心情,也觉得吃学生请的饭不好,就没答应。
后来他修改后的论文交上去,林登先生看起来很满意,给了他八十分,他当时就给颜颜打了电话,又说要请她吃饭,她当时说的是没空,以后再说吧。
他现在就来再说来了。
颜颜觉得这个小男生其实人还不错,不像自己之前以为的那样,所以说起来是自己一直对他态度差劲了点。
而且一个人的春节实在太难熬,她觉得有些脆弱,不如疼爱自己一次,别想那么多,和朋友出去玩吧。
于是她答应了:“既然不去地坛,那就去天坛吧。”
挂了电话之后,她给他发了条短信,没说自己的住址,只说了附近的一个标志性建筑,说好时间让他到那儿接她。
从大一到大三,颜颜和林觉远一起过过三次春节。
严格说来,也不完全算是和他一起过的,他会回家吃年夜饭,但是饭后不多久就又回来了。
第一年的除夕夜他回来的时候,颜颜喜出望外——她原本甚至都没敢指望他会回来,却担心他误会自己不欢迎他而不敢这么说,只是一边给他拿拖鞋一边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满不在乎地说:“家里人多,闹哄哄的,没意思。”
她就低下头去帮他换鞋,不再多话。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有多高兴,生怕那样一来他就知道了之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多难过。
她时刻牢记自己的本份,既然是男人花钱包养的情妇,男人来这里当然是寻乐子来的,谁有时间精力去关注她那份与己无关的伤感?
再说也不能不懂事,她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流露出埋怨他冷落了自己的意思?
——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颜颜就到和陆尧约好的商场去了。她随便逛了一会儿,就听见手机响了起来,陆尧只迟到了一点点,正在外面等她,那里不让停车,催她快点。
他们俩来到天坛,不出意料,这里虽然不是地坛庙会,却也比平常热闹多了,不过相对来说还算好的,小小一片树林子里,高高的白杨笔直扶疏,虽然大冬天的没什么叶子,却也成功地遮蔽了背后的风景,胡琴和京剧唱腔的音调咿咿呀呀地拖成一片,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们俩一直走到回音壁那里去,陆尧显然童心未泯,让颜颜站在一处,他自己跑到最远的另一端去,说试试看她能不能听见他说的话。
颜颜听见了,他说的是:“颜颜,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喜欢你!”
但是他兴冲冲地跑回来问她有没有听见的时候,她说:“你们小孩子才相信对着回音壁轻声说话也能让远处的人听见呢,我小时候就这么以为的。其实这道墙也不过是能把你的声音稍微放大一点而已。”
陆尧脸上的笑容当时就垮了下来:“什么我们小孩子,你很老吗?”
颜颜笑:“比你老多了。”
陆尧不服气,又说:“你说话不可信,谁知道你是不是真没听见?还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这回换成你在这里说话,如果我听见了,就证明我才是对的。”
颜颜还没表示什么,他就兴冲冲地又跑回去了。
她摇摇头,对着回音壁说:“我不是女孩子,我是大姐姐。你上个学期本来应该叫我老师的,说我比你长一辈都没问题。”
陆尧跑回来,大大咧咧地说:“好好好,颜颜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阿姨,这总可以了吧?”
颜颜抬高手拍拍他的头顶:“好孩子乖,阿姨也喜欢你。”
陆尧一把将她的手拂开,下力有点大,打到了她的手背,生疼生疼的。
他顺势拽住了她的手。
颜颜一用力就抽了出来,若无其事,却转身往回走:“小孩子也不能老是随便乱开玩笑,不然还是不带你出来玩的好。”
他们在天坛逛到下午,出来后去陆尧推荐的饭店,一连跑了好几家都座满要排队。
陆尧是个没耐性的大男孩,一分钟都等不得,在第五家之后,他坚决地放弃了,转过来磨颜颜:“不如去你家吃吧。”
颜颜震惊了:“今天早晨是谁说要请我吃饭来着?怎么最后倒变成我请他啦?”
陆尧腆着脸毫不羞愧地笑:“没办法,索性再多欠点儿,以后一块儿还了。”
颜颜还是不太愿意带别人去那套房子,尤其还是男孩子。可人家都自己提出来要去她家吃饭了,她还真抹不开这个面子。
于是,生平头一回,她让林觉远之外的人进了那个门。
回去之前,顺路去了趟超市,看陆尧喜欢吃什么,买回去现做。
这孩子到这会儿倒知道不好意思了:“不用这么麻烦了,你们家有什么现成的,让阿姨给咱热热就成。”
颜颜苦笑。一般人家里过年的确都有一冰箱现成的饭菜饺子,随热随吃,品质还都不低。
可她哪里有?
她顺便就把家里没有“阿姨”这事儿也给陆尧解释了:“我一个人在家。我爸妈都在国外,春节没假回不来,我年三十儿是在爷爷奶奶家过的,我家里没什么可吃的。”
这么一说,陆尧彻底放松下来,更高兴了,开始得寸进尺:“我随便点什么你都会做吗?那我可不客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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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的下午,大姐林娉柔叫下面的所有妹妹弟弟都来家里吃晚饭。爸爸和小妈在这天是按惯例回小妈的娘家探亲的,他们姐弟也就立起了自己的惯例,就在这天聚会。
林娉柔今年四十五岁,下面一溜妹妹基本上每人差上个一两岁年纪,到了最小的弟弟林觉远,就只有三十岁。
谁家都还是想有至少一个儿子延续香火,特别是林家这样解放前就是上海富商,后来去香港继续壮大家业,改革开放后又回大陆发展,上百年如一日都是富贵人家的。林老的父祖辈在传宗接代的问题上都还算顺利,到了林老这一代就奇怪了,原配夫人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儿,算命先生看过之后下了定论,她是命中无子。
她虽然命中无子,林老却并非如此,所以林老拿出了自己作为成功商贾的手段。他所采取的措施是:娶一个夫人,生一个孩子,如果是女儿,那就以丰厚的财产协议离婚,再换一个。
直到林觉远出生,他的母亲终于坐稳了林夫人这个宝座。
林觉远来到大姐家,把带来的礼品递给姐夫之后,顺口问道:“陆尧呢?怎么这小子今天没影儿了?”
林娉柔一边走过来从丈夫手中接过弟弟的馈赠,一边抱怨道:“这孩子,翅膀硬了!一大早我就听他打电话说要出去,还提醒他今天姨姨们和小舅要来家的,他说就出去一会儿,下午准回来。结果倒好,刚才发条短信回来说在外面吃晚饭了,打回去他连手机都关了,真是拿定了我们没办法!”
林觉远笑了:“大年初二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在外头疯,怕是有女朋友了吧?”
林娉柔絮絮叨叨地摇摇头:“谁知道是女朋友还是随便玩玩的?总之我是管不动他了,随他去吧。”
儿子不在跟前,再怎么唠叨也有限,林娉柔转而唠叨起了弟弟:“觉远,你说你啊,这过了年就三十一了,爸爸和小妈已经着急了,你什么时候才肯安定下来呀?别到时候我们陆尧都比你先结婚!喂,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到底还等什么呀?玩了这么多年也该够了吧?再说了,娶个明事理识大体的大家闺秀回来,你要玩还不是照样继续在外面玩?”
林觉远笑了笑,打了几句哈哈应付过去,反正林娉柔也正忙着,招呼完这边就又回厨房去和阿姨一起准备晚餐了。
他坐在沙发上和姐夫聊了几句,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只觉得心情一下子糟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