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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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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宁进了院子,便见文瑾淡淡望了自己一眼,便径自回到房中去了。他倒也不在意,便笑了笑,正要回房,却见文瑾又端了一个铜盆出来,淡淡地说:“这里面都是洗漱的东西,你就先用着罢。”
薛宁定睛一看,那盆子里的东西,却是一张半旧的干净帕子,一个素净的白瓷杯子,一把青玉柄的猪鬃毛做的小牙刷,和一小盒漱口用的青盐。他微微一笑,便称谢接了过来,然后重又开了院门,去后面山泉处洗漱了。
等到把脸面唇齿弄清爽了,薛宁收拾好东西,就听见身后一阵低低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是文瑾过来了。
披散的长发已经束了起来,身上的单衣也换成了中规中矩的青色长衫。文瑾走了过来,也不答话,蹲下身子,拿起薛宁刚刚用过的毛巾,在清水里随意荡了两下,微微拧干,然后便抹起脸来。
文瑾的举止原是再自然不过的。这里山高林密,院子里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也是应该,何况文瑾还礼貌地把使用的优先权让给了客人。而薛宁平素闯荡江湖,也不是事事都能体面讲究,与人共用物件的时候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过的。只是这时看着文瑾,心头却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
有些无措,又有些尴尬。
等到文瑾把那根牙刷蘸了青盐,往微张的口中送时,薛宁的心“扑通”一跳,连忙把眼别开了。
好在文瑾的洗漱虽然仔细,但也不过是半柱香的功夫。等文瑾端了盆子,站起身来,薛宁这才把远投的眼光重又放了回来,跟着文瑾的身后,一路神思难定地回去了。
文瑾心思审细,看见薛宁的模样,还以为他毒伤有了反复,便皱着眉头,走近前去,拉了薛宁的手,将三根白皙的指头搭在脉上,细细诊了起来。
薛宁本来就有些心思恍动,这时跟他肌肤相接,气息相绕,刚刚才平稳些的心跳便不由又加速了起来。
“箭毒明明已经解了,怎么现在脉相又么急呢?”文瑾百思不得其解。
薛宁自知自身事,顿时大窘,连忙缩回了手,讪笑道:“可能是我之前活动了一下手脚,所以才这样吧。应该是没事的。”他一面脸上笑着,一面暗暗责骂自己不知犯了什么呆气。不过是寻常的把脉,至于这么不好意思么?
文瑾愣了一愣,收回虚悬在空中的手,低头道:“我再去给你煎一服药。”说完,便转身进了另一间屋子。过了一会,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就飘散开了。
薛宁无奈,想过去帮忙,却被文瑾冷淡的眼神挡了回来,只好那目光往院子里面扫。
这院子中也种了一些花草。比起院外的花圃中的植物来,显然这里的花木更被小心呵护。薛宁看了一下,却发现有二分之一自己都未曾见过。好在他在从小看了许多的珍贵古籍,凭着书上的记载,再一一与眼前的实物加以印证,这才勉强辨认出来。
洁白如雪的雪沁花,傲然如箭的九霄叶,其色似血的阳藤草……
真是大开眼界。薛宁欣喜地想着,刚才的难堪也被遗忘了。但看向最后一株时,薛宁却无论如何想不起它的出处来历。
那是一株两尺高的小灌木,默默地长在朝阴处的墙角里。细嫩的枝条上带着许多尖刺,枝头开了两、三朵的紫色花朵。花瓣是一重一重的,深深浅浅的叠在一起,色彩很是凝重。硕大厚重的花朵、弱不禁风的枝条,这两者并在一起,总让薛宁有种难胜重负的感觉。不算美丽,却让人难忘。
正在他仔细端详的时候,文瑾已经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黑色药汁过来。“喝了它。”
看着文瑾不容分辩的眼神,薛宁只好笑自己自作自受,接过药汁,昂起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好苦!好涩!
眉头刚要皱起,一丝熟悉的甜味又蔓延开来,驱退了口中的苦涩滋味。
“这里面是什么药啊?”忍不住心头的好奇,薛宁问道。“好像不是寻常的药材。”
文瑾犹豫了一下,便指着他刚才正在观察的紫色花说道:“就是这花。”
“七重花?这样的奇花在下却从未听过,可否请文公子为在下解说一番。”薛宁笑着请求。
“七重花,春夏之交开花,花瓣七重。花为良药,刺是剧毒。你肩上所中的冰月之毒,就是由这七重花的刺上提炼出来的。”文瑾弯下身,轻轻地抚摸七重花的枝叶,眼底有着浅浅的温柔,话也多了起来。“七重花原本是长在北疆的荒野,移植中原后虽然可以存活,却难得开花一次。”
说着,文瑾看了一眼薛宁。“也算你运气好,今年正是我种的这七重花第一次开花,且在花期之中,刚好可以入药,也才救了你一命。”
薛宁笑道:“看来是老天觉得在下还不该死,所以才送了救命的药给我啊。”他心头暗想,有能救命的药,也还要肯救命的人呢。这么难得的奇花,他却舍得用在陌生的自己身上。只凭这点,这个恩情他便已经难以回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