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枯目

5、命运的重逢

　　说是藏剑阁，其实也确实是藏剑阁。
　　萧鼎臣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倒不是真的对清景城的生意有多在意。
　　秦观带着萧鼎臣进了承天剑阁顶楼，开了锁进去，里面倒是没有想象中壮观，偌大的楼阁中一共也就摆着几个兵器架。
　　不过这也就够了。
　　萧鼎臣目光落在最里面的一排架子上，上面摆着一把玄黑的武剑。他顿时眼光一亮，点头道：“确是一把能唬人的剑。”
　　秦观对于他的这种说法不置可否，“公子爷，来求这把剑的大有人在，只是不想得罪人，便一直压着。”
　　萧鼎臣点点头，随意道：“那就留着好了。”他转身走到右手边架子的尽头，伸手拿起一把造型精美的长剑，这是一把文剑，相形较轻。
　　“公子爷身上没有佩剑，若是喜欢拿来随身带着也好。”秦观笑道。
　　萧鼎臣不答，端详片刻之后指着剑鞘道：“这剑鞘比剑有价值。”
　　秦观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萧鼎臣拿着剑往外走。
　　清景城与别处比起来，最大的特点恐怕就是消息。这里是四面八方消息的集散地，上至江湖上炙手可热的几位城主的动向，下至各地游侠的家世妻妾状况。
　　当然，也有不少人花钱过来买消息。这其中是不是有人专门做这一行赚钱也是不得而知。
　　既然有那么多消息，必然也就会有联络消息的地点——酒楼和花楼。
　　酒楼与客栈自然是有天壤之别的，清景城数得上名号的酒楼就有上百家，其中除了岳阳楼之外，都是清景城近五年来快速兴起的产业。
　　而花楼那就各式各样，不尽相同了。若说数量，清景城中的花楼不是最多，可却是最有名。其中，浮光掠影楼是其中之最，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快步走过街市，萧鼎臣在一个路边小摊前停了一会儿，皱眉看着摊上的书册。书是普通的线装蓝面，面上书“江湖一本通”，下方写着“江湖百晓生”。
　　秦观顿了顿，低咳一声之后解释道：“公子爷，这些是清景城的特产，不过真真假假，不得而知。”
　　萧鼎臣拿了一本，随意翻了两页，眉毛就开始抽筋。秦观不知书上写了什么，但见萧鼎臣将书啪的一声合上，转头就走。
　　秦观笑着摇摇头，仍是一脸和善留下银两跟上去。
　　浮光掠影楼中出现萧鼎臣这样的人物是算不上稀奇的，问题在于进来的人一副冷冰冰的罗刹样。
　　这个时辰楼里没什么人，迎上来的女子二十五六的样子，风华正茂，若是脱去那厚厚的脂粉和身上的装饰，也算是个美人。
　　“流玉姑娘有礼，这位是秦某一位朋友，是来找人的。”秦观上前一个拱手，显然是与这女子相识的。况且浮光掠影楼不是一般花楼，这里管事的要么身手了得，要么手段了得。总之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
　　流玉微微颔首，目光流转，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萧鼎臣一会儿，面上热络道：“两位是贵客，坐下喝两杯再说。里面请。”
　　萧鼎臣还是皱着眉头，有些淡漠，跟着上了楼。
　　方坐下，便有小厮端了酒水上来，流玉起身亲手斟了酒，递到萧鼎臣面前。后者目光一冷，拦住酒杯道：“不必。”
　　秦观爽朗笑道：“流玉姑娘莫怪，我这位朋友从不饮酒。”
　　流玉释然一笑，将酒杯放下，转而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萧鼎臣顿时皱眉。江湖上敢这么问及他的名讳的人可是不多的，何况还是这么个弱女子。
　　“这个你不必知道。”萧鼎臣对上对方的目光，“我是来找潇湘的。”
　　流玉神色骤变，柳眉微蹙。沉默片刻，挑眉道：“我们也在找他。你以为浮光掠影楼是什么地方？办事的来，不办事的也来。爱玩儿小倌的来，喜欢温柔美女的也来。我们开门做生意，为的是钱，可是潇湘在外面惹了事就这么音讯全无，全靠楼里几个姑娘撑着，三天两头就来找我要潇湘！”这声色带着气愤不耐烦，哪里还有方才的温情？
　　秦观仍是笑笑的安抚道：“流玉姑娘何必动气？”
　　“整个清景城谁不知道他潇湘色艺双绝，天上的人儿一般。可偏偏只有我们这些楼里的姑娘知道，他潇湘根本就是个该遭天打雷劈的混蛋！”流玉豪迈地仰头喝下杯中酒，对着萧鼎臣道，“若是公子找到他，麻烦替本姑娘带句话。我流玉不干了，这浮光掠影楼的一堆破事，也再不想管！”说完起身走到门边，“招呼不周，流玉先失陪了。”说完头也不回，大步走了。
　　秦观略微也有些疑惑，不知这个大名鼎鼎的浮光掠影楼老板潇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让流玉气得跳脚。但见萧鼎臣神色没什么变化，也没多说。
　　从浮光掠影楼出来，倒是好巧不巧遇上一位大人物。清景城城主南宫景，江湖人称不笑仙。
　　说起来萧鼎臣与此人倒是有过数面之缘，只是缥缈峰与清景城不同盟，相交不算好。
　　南宫景面相非常沉稳，看起来也是一丝不苟的样子，为人有些古板守旧，但是绝对是个深不可测的老狐狸。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坏人，而有的人却是你知道他是坏人，却不知道该如何防备的人。而这个外表不是英俊潇洒的不笑仙，便是后者。那一身“仙气”往往太能唬人。
　　“萧兄何时竟然到了清景城？”
　　看着面前这人的眼睛，萧鼎臣只觉得无奈，出门就遇到他，不知是福是祸。
　　“昨日才到。”萧鼎臣不屑与人寒暄。
　　秦观上前，笑眯眯拱手寒暄道：“南宫城主，这倒是巧了，出门遇贵人啊。”
　　“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既然遇到，就由在下做东，到岳阳楼喝两杯，以尽地主之谊。”
　　“也好。”这清景城就是人家家，自然是不好推辞。不被撞见还好，既然撞见，必定是要有一番麻烦的。
　　“两位请。”
　　岳阳楼是清景城最大的酒楼，能来这里吃喝的，都不是一般人。如今城主要来这里请客，自然是清空了包场。
　　二楼雅间宽敞雅致，如今楼上楼下又被清空了，自然是清净了。酒菜上来，三人举杯喝了。
　　“萧兄此行到清景城，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南宫景何等人物，顿时问到了点子上。
　　“南宫城主多虑了，我过来不过是顺道来看看剑。”
　　“原来如此。没什么乱子就好，如今江湖太乱。”
　　萧鼎臣是不想和这种人喝酒的，上了酒桌三杯酒下肚就想从人嘴里套话。
　　“只是乱而已，要打的总是要伺机出手，谁能拦得住？”萧鼎臣话音刚落，边听楼下一阵喧闹。
　　南宫景随性的侍卫下楼去看，片刻之后，竟然传来打斗之声。
　　不多时，侍卫回来。原来是楼下有两位客人要到楼里吃饭，偏偏遇到包了场。原本是很正常的事，这年头，谁有钱有权有势，谁就能包场。可是这两个客人竟然也是难缠的对象，其中一人听说包场的是清景城城主，竟然要上来挑衅。
　　岳阳楼的人自然是不敢得罪南宫景，老板立刻就慌慌张张上来道歉。只是楼下打斗声不绝于耳，看来闹事的倒是有些本事。
　　“无妨，就让他们坐下吃好了。”南宫城主何等人物，顿时显得大度气派，风度非凡。
　　老板得了这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忙作揖下楼平息此事。
　　只是片刻，萧鼎臣刚端了杯子，便听见有人在楼下大骂：“管你是城主还是什么狗屁仙！老子就要打得你再也不敢在这里吃饭！”
　　听到这样的挑衅，南宫景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楼下静了一会儿，大概是老板已经下去劝了。可是不过片刻，便听见咚咚咚上楼的声音。然后便是轰然一声隔壁雅间的精致雕花木门被踢开。
　　只听隔壁老板问：“两位要点什么？”算是怕了这两位。
　　“哦，有什么你这里有的？”
　　萧鼎臣觉得神经下意识绷紧，他抬手按住微微泛疼的额角，心道不会这么倒霉……
　　老板笑了笑，道：“没什么我们这儿没有的。”若说岳阳楼名满天下，什么名菜做不出来？
　　可是谁知接下来的回答却叫听的人想吐血。
　　“那好，我要两百个大白馒头，一百个素菜包子，一百个葱香花卷。好了，暂时就要这些。”
　　偌大的岳阳楼，什么精致蟹黄包，各色面点没有？还真的就没有这三样……
　　老板默了，半晌没了声响。
　　秦观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有意思。萧鼎臣心里有些不安，抬头看南宫景，那整张脸基本都已经扭曲了，看得他一惊。
　　“南宫城主……”
　　南宫景拿起杯子，手有点抖，喝了一口酒，沉声道：“失礼了。”然后起身走出去。
　　没过多久，人便回来了，但却带了三个人进来。萧鼎臣嘴角一抽，其中好死不死便有一个应无敌。他方才也确实没有听错，方才点菜的人，无疑就是那个人神共愤的应无敌！
　　他身边跟着两个人，之前在楼下叫骂的应该是左侧的青年，一脸痞气，倒像个地痞流氓。而跟在南宫景身后的少年赫然就是南宫诚实。
　　看南宫诚实的样子及其腼腆，跟萧鼎臣之前见到的样子大相径庭。
　　萧鼎臣不动声色，心中暗暗希望这二人别说认识他。
　　“哎呀！萧鼎臣！”应无敌一个箭步上前，手搭在萧鼎臣肩上，“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
　　这种孽缘，不要也罢。
　　萧鼎臣不动声色将他的手挪开。
　　“原来大家都认识，那就好那就好！”出声的是这里唯一一个萧鼎臣没见过的人。
　　男人大大咧咧坐下，拿了南宫景的筷子就开始吃桌上的菜。众人都是尴尬。
　　南宫景虽然脸色不好，但是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架势，一拱手道：“萧兄秦兄不要见外。”
　　萧鼎臣很见外，也很不爽，却还是点了点头。
　　“是啊，大家都认识，不见外。”应无敌大大咧咧坐到萧鼎臣身边，“何况我和他还有同床共枕之谊，是吧，萧大侠？”
　　在场的除了南宫景和南宫诚实，其余的几个下巴全都掉到地上，尤其是秦观，那一脸兴奋之情无以言表。
　　萧鼎臣咬牙，若是出口辩白，倒是越描越黑，所以他只是两眼冒火看着应无敌。
　　南宫景打破奇怪的气氛，开口道：“我来给介绍一下。”然后指着萧鼎臣，“这位是缥缈峰萧盟主。”然后指着南宫诚实，“这是舍弟，南宫诚实。”然后指着应无敌，“这位是舍弟的师父应无敌。”然后指着秦观，“这位是清景城承天剑阁阁主秦观。”
　　唯独漏了那个痞子。
　　男人啪的一声放下筷子。“喂！南宫景，你这是什么意思？”然后站起来挽起袖子，一脚踏在凳子上，“老子的名号就是天下第一神偷，人称‘梁上飞’的梁晓飞！”说完嚣张的一抹鼻子，挑衅地瞪着南宫景。
　　秦观温和地笑着应和道：“早有耳闻，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幸会幸会！”
　　“好说。”
　　萧鼎臣心情已经降到了低谷，抬眼见南宫景对着身边的应无敌挤眉弄眼，像是在打暗语，表情那叫一个精彩。其余几人其实都看到了，都没做声。
　　只有秦观稍微了解一点。应无敌，南宫诚实以及这个初次见面的梁晓飞，这三人并称清景城“三宝”。出了名的难缠。
　　南宫诚实他是知道的比较清楚的。在清景城谁不知道这个小子，打架闹事天不怕地不怕，有事没事就在酒楼跟人武斗，闹得鸡犬不宁。难得的是，他从来不打着他哥的名号出来闹事，而且不论输赢，只求一个对手，算是个武痴了。但事实上，如今日所见，还只是个孩子而已。
　　应无敌的名号听的比较少，可是事迹却是流传的最多的。话说这一带的商号，全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有人甚至肯花重金请他到商号坐镇。至于原因也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这个梁晓飞就更是值得一提了，此人轻功了得，是个职业小偷，几乎这世上没有他盗不走的宝贝。三年前盗走江南第一富豪金不换的随身玉佩，一举成名天下知。
　　正在这时，南宫景的侍卫进来，附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南宫景起身拱手道：“城中出了一点事情，要回去处理，几位继续。”
　　萧鼎臣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秦观笑道：“无妨，正事重要。”
　　“那就失陪了。”一拱手，南宫景侧头看着南宫诚实，眼神中满是威严。后者恰恰相反，一脸可怜相，倒像是只可怜委屈的小狗，哀怨的看着自家大哥。
　　南宫景冷声道：“跟我回去。”然后转头就往外走。
　　南宫诚实万分委屈跟着起身，对着应无敌一脸衰样，用唇形道：都怪你！
　　应无敌笑嘻嘻当做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