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桃花入世，碧湖初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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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雨露顺着瘦细竹枝蜿蜒而下，轻旋在一片叶心上，青翠颜色托着它，显得格外晶莹透澈。东天的第一道曦光抹开云霞浅浅流向大地，惊得窝在杈上的眠鸟抬了头抖了翅。又一滴露珠砸在竹片上，终压折了叶儿的腰，指腹大的珠子滚落下来。
露珠落入了一只青瓷小瓶中，托着瓶的却是只赤首黑目的青羽鸟。鸟儿的眼睛圆溜溜地转了转，缩起爪子振翅而起，在渐明的天光中划出一道光滑的弧线，径自向远处一线白练飞去。
江行峡中，面宽约百丈。水映嵯峨山崖，苍苍翠翠染尽春波。江心一艘绿眉船无锚无帆地飘着，浩荡山水，一点孤影却是自在。青鸟在船头上空兜转了一圈，敛了羽，落在了早就候在船头的圆髻少女腕上。少女取下它背上的小瓶，笑嘻嘻地摸了摸鸟儿的头，结果被它乌黑的眼珠子狠狠瞪了一瞪。
“阿鵹你这般凶煞的性子怎生做得了青鸟？”少女唬着脸道，鸟儿低首啄了啄翅下的碎羽，斜瞥了她一眼。
就听船内悠悠传来一道懒散的声音：“阿鵹本就是青鸟谈什么做与不做？顶多算得上一只特立独行的青鸟罢了，你可莫再说计他，小心他断了你的姻缘线。”
“小姐小姐，你竟然醒了？”少女的粉唇张成了一个圆涡，眨了眨眼盯着芙蓉弄蝶的绸帘。
帘子纹丝未动，里面隐约有人的轻咳声，似是被茶水呛到，片刻才又有话语传来：“听着你的口气倒是不希望我醒了？也对，就如你所说，我不在了，也就没人差遣使唤劳累蹂躏你了。还有阿鵹每日替你觅来清蜜晨露，是不是神仙日子啊？”那个“啊”字拖的老长，带着不怀好意的升调。
少女的嘴角微微一抽，头上的翘尾小银钗如蝶翼般颤了颤，粉嘟嘟脸皱了起来委委屈屈道：“小姐小姐，是阴真人说你要闭关疗伤，也趁机憩息避开那疯女人上天入地的追命。如今你不声不响提前醒了过来，阿诺只是只是高兴过头了……”伴着心虚后面的话音越来越低。
“噗嗤。”帘角微动，一道身影眨眼立在了她面前，撒扇一挑下颚，笑里藏刀：“阿诺对小姐我这般心意，那可愿如实告诉我，为何原本应在赤水江山飘着的舟船此刻却在这武罗江上了？”
……
桃墨平生有两大爱好，一观赏美人，二欺负美人。前面的美人性别为男，后面的美人性别为女。由此可以观出她好色又恶劣的本性。
抽着鼻子哭泣的阿诺头顶着瓷瓶跪在船上一角，时不时哀怨万分地瞅向那坐在船头懒懒晒着太阳的桃墨。淡眉纤长，唇薄色白，担着窄袖的细白手腕正搭在船沿，指间勾着杆细长竹枝垂在江里，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晃着。乍然看去，桃墨的姿容仅算得上清秀远不及貌美，仅一双眼睛黑亮清澈，灵动璀然。
青鸟卷着翅伏在阴影里，半阖着眼睛似在假寐，听着角落里断断续续地啜泣声，抬起头来看了看伏在船舷上一滩软泥状的桃墨。她的手一顿，嘟着腮慢慢吞吞道：“怎么，阿鵹想为这不懂事的说情？”青鸟侧头看去，阿诺立刻凄凄苦苦地眼巴巴看了过来，蠕着嘴唇想说又不敢说。
“此时责怪她也无用，胜遇出现，天降洪水，自古便是上天对帝王失道之罚的始端。”舟行渐缓，汹涌的潮水声若沾水皱了的信笺被缓缓抚平，一袭轻而细的声音掺着水声缓而慢地响起：“机缘巧合，说到底，阿诺不过做了这天机而已。”缩在身子蹲在角落的少女眼睛乍然一亮，如烛爆灯花看向将将出言的青鸟。
桃墨听完青鸟的话，摸了摸下巴：“我总是认为自己已是个事儿精祸祖。如今看来，阿诺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这不好不好，素来只有我惹祸欺负人的份儿，怎么能让别人超越我呢？”
阿诺随着这话心惊胆战，当初在赤水她也没想到捡来的方壳鸟蛋里竟然孵出了只小胜遇。一出就哭，一哭就下雨，愣是将这船从赤水冲到武罗江里。呜呜，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是自己的主子明显信奉的是上天有杀生之德。醒来后，当机立断地就将毛还没长全的小胜遇丢到江里，还扬言，淹死了是它的福气，省得将来天劫遭雷劈。
想她精灵可爱，冰清玉洁一只小玉兔，只因当初一根胡萝卜，就跟了如此黑心黑肺的主子，前途好惨淡，未来好凄凉啊，嘤嘤嘤……
桃墨眯着眼瞅着阿诺，指了指翻涌的江水，笑得甚是和蔼：“来，乖阿诺，去江底将那不识相的老龟鳖提上来。小姐我都钓了那么长时间，一点面子都不给。”桃墨表示很愤怒。
阿诺垮着脸，一步步挪向船舷，探了探头看了看江水，缩了缩脑袋看向桃墨道：“禀告小姐，阿诺求用引雷咒，据说此咒对激发水族动力和活跃程度尤其有效。”
青鸟猛地咳嗽了起来，而原本尚算得上平稳的江水陡然波涛澎湃起来，舟船旁出现一个偌大的漩涡，一个若面盆般大小的金色龟甲渐渐自漩涡中升起。
“小娃娃好狠的心呐，便是九重天来得也不是能随意欺辱得了水族的。”年迈苍老的声音自龟壳子里传出，义愤填膺。
阿诺一溜烟缩到桃墨身后，桃墨的嘴角一抽，果然是胆小怕事的兔子。桃墨托腮靠着船舷看着金鳖：“仙友莫恼，凭我们几人现下的法力，连雷点都引不来，只不过是邀你上来叙一叙话就是了。九重天虽然喜欢有仗势欺人的传统，但小仙可是个着着实实的质朴良善之人啦，万万没有受到那样的恶劣习俗的污染。”桃墨诚恳地看着龟壳子道。
“哼，小丫头片子嘴皮子倒是利索。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今有什么相求快快与我说来，少扰我清修。”如桃墨所闻不差，金鳖一族的虚荣心和它们的龟壳子硬度是相似相长的。她内心欷歔，曾经她好歹也算是横行天界的一霸，如今竟是要对一个乌龟壳子低三下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知仙友可晓得这凡尘间墨家所在何处？”桃墨虚心请教。
“唔，墨家。”闷在龟壳里声音有几分犹疑：“你想去墨家打听何事？”
桃墨立刻作悲苦色，抬袖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角，声言悲恸：“小仙原与九重天上某位仙人于月老树下定好姻缘，孰知，那仙人一日踏访凡间后再无踪影。正如诗句所言：‘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小仙的那颗木头心都快悄得八荒俱静，万物无声了。还望仙友心善，告之小仙墨家何在，好让小仙寻回夫君，成亲当日，定送去蟠桃寿果答谢仙友。”
一番话下，流畅无比，哀言切语，感人肺腑。
那一厢，青鸟咳得更激烈了，他觉得自打认识了桃墨主仆二人之后，他可堪与天齐的寿命正急速退减，真是太折寿了。躲在桃墨身后的阿诺同时也抖了抖身子。
一向自视仁心仁义的金鳖仙闻后，自觉这个小仙一腔挚情当真动人，如此也便是做回善事，玉红册上也好添点福德。
“念你寻夫心切，老朽就不妨告之与你。不过倘若墨家人问起，切莫说老朽所言。”金鳖慢吞吞道。
“这是自然自然。”桃墨头点如鼓。
“百里开外有一城池名为碧湖，墨家有一墨坊于内，仙友不妨去碰碰运气。墨家人性子一贯古怪，仙友言行可得谨慎。”金鳖好心提醒。
“多谢仙友相告，他日必当重谢。”桃墨作了一揖，又拭了拭莫须有的泪：“我那苦命的夫君，你可要等到阿墨寻得你。仙友如此善心，可否请将我们送至岸边，据说此船已在江上飘零一月有余了……”后面那几字稍稍拖长，阿诺立刻耷拉了耳朵。
……
舟触岸石，缓缓停下。辞去金鳖，桃墨抬头看去，只见岸上三月草长莺飞，古木林秀，乱樱飒飒随风舞。远处有行人些许，打马，抬轿或而步行，道是红尘景象，烟火喧哗。
“小姐小姐，听说在这凡间似是有银子这一必备事物，据说无它寸步难行，我们没有怎生是好？”
“若难步行，可以腾云，可以御宝，可以遁地，再说了，你现下不是蹦跶得正欢吗？”
“呜呜，小姐你明知阿诺说得不是这个意思？”
“咳咳，那如此这样可好。听说那银两也能以物相易，唔，也不知天上玉兔价值几何？”
“嘤嘤嘤，阿鵹，小姐又欺负人了。”
“……”
桃花寻夫，此路方始，她道，挡其路者，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桃花入世，碧湖初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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