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光宝气天神篇》黑木黎子

1、降格

　　起初，天使的左手是有六个手指的。天使的名字叫做维烨伽。神名乾波吕是他的孪生兄弟，这一天将他放逐到了纽甘西亚行星的一个岛屿。在维烨伽还是六个手指的时候，这里并不叫做纽甘西亚。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乾波吕在厄德琉斯行星创造了人类，并赐福于他们，让他们在大地上繁衍生息，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如同天上的乾波吕与维烨伽一样。人们虔诚地信奉神名。乾波吕让大地长出果实，应有尽有；无垠的草原上漫步着成群的牛羊。维烨伽教会他们播种以及放牧，因为他和他的兄弟将要离开厄德琉斯也就是后来的纽甘西亚，去别的星球视察，那么各种树木以及牲畜也就需要人类自己培育。
　　当他们再次降临到厄德琉斯时已经过去几百年。他们发觉这里的天空似乎不像从前那么明朗了，它的上空漂浮着浅灰色的云彩，巨浪滔天的海水有些污浊。
　　维烨伽想看个究竟，他于是化成了人形来到西普艾顿王国的一座城市。这些都是在他离开后，人类自己建造起来的都市。维烨伽看到一个华丽的城堡，便明白了这里是都城，城堡里面住着皇帝。原来他们已经建立起了自己的阶级社会。
　　“这没什么不好。”——维烨伽说。他来到城堡的大门，要求觐见皇帝。士兵们举着长矛冲过来围捕了他，因为他刚好挡住了皇帝出城门的车队，并且他因此将很快被处决。
　　“这真是十足的蠢事。” 维烨伽嚷嚷着，要他们把自己放开，否则他将诅咒这片土地。
　　“要知道，我是与你们的造物主乾波吕齐名的维烨伽！”
　　所有的人都嘲笑他满口胡言。
　　“神？告诉你吧，愚蠢的人！在这片国土，我就是神的儿子，我的威权都是受到神的庇佑的。”西普艾顿皇帝洋洋得意地命令士兵们将维烨伽押上绞架。这一切激怒了天使的兄弟乾波吕。这位皇帝不仅编造出自己是神只子受到神名庇佑的谎言来愚弄百姓，还对维烨伽如此不敬，这些都是对神的亵渎。
　　乾波吕为法场送去一阵狂风，人们连同围观的平民纷纷抓紧自己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衣服，害怕被风刮走。维烨伽冲着狂风大喊：“乾波吕，不必为了这些事情发怒，这还只是个开头，也许还会有更加让你气恼的事情呢！好啦，我的兄弟。嗳，先回神殿吧！”
　　乾波吕接受自己兄弟的忠告，将暴风驱走。维烨伽顺势乘着那阵大风从人们眼前消失无踪。全城的百姓无不瞠目结舌，连忙一字排开，跪拜这位与主神齐名的神祗。国王看到他的臣民竟向一个冒犯他的狂徒臣服，不禁恼羞成怒：“那不过是个妖怪！跪拜他的人都要被他引入恶魔的国度！”人们慌乱起来，西普艾顿皇帝继续说：“只有听命于我，才可以永保安宁。”所有的人于是重新掉过头来朝他们的皇帝跪拜。他们不是不怕魔鬼，而是国王的愤怒比魔鬼带来更实在的灾祸。他们必须顺应皇帝陛下的意愿。况且神名早已销声匿迹，刚才那个也许真的是引人犯罪的魔鬼。
　　乾波吕路过这个国家的两个诸侯国，它们之间正在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都妄图吞并另一块地盘。
　　“这是无谓的争斗。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参加，否则很可能反目成仇。”
　　“说得好”，乾波吕的兄弟如是回答：“在弄清楚这群人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们是否应该阻止他们？这样的战争只会给人民带来灾祸。你看那些马蹄，踢倒了老妈妈不说，可它的主人竟是故意的，连自己人的安危都不顾。”
　　乾波吕放眼望去：整个厄德琉斯星球都笼罩在黑云之中，所有的人身边都徘徊着强权霸道，拐骗欺诈，到处是丑恶的嘴脸，所有他们在其他星球见到的罪恶都在这里重现了。乾波吕异常气愤，盘算着该如何惩罚这些人类——他们还妄图登上神殿，与神平起平坐。
　　“我想我们该毁灭这个星球，就像我毁灭火星的时候一样。他们在我眼下是何等的野蛮与傲慢！这叫我无法忍受下去！亲爱的维烨伽，你不必为了他们阻止我，你也看到了他们的种种弊端。”
　　“是的，乾波吕”，维烨伽心平气和地回答道：“但我还是不得不奉劝你手下留情。”他站到乾波吕的金榻边用手轻轻一指：他的第六根手指拥有非凡的能力，把在神界最坚固的黄金熔断是轻而易举。乾波吕的金榻于是开始倾斜倒塌，这使得乾波吕不得不同他的兄弟一样站着说话：“你说的很对：床要倒塌，不是始于它的底层，而是发于它的支撑点。那么，究竟什么人才是这条腐朽的床腿呢？”
　　“这并不重要。我们不必刻意去寻找答案。腐朽也是发展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没有旧的货物，就不会有新的物品产生。让我们来寻找「新」的源头吧。”
　　“那你单独去吧。我可不想再多看上一眼。”
　　维烨伽指指旁边的火炬说道：“如果在它熄灭之前我还没回来，那么就请你将厄德琉斯埋葬。”
　　“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乾波吕说：“在这只绿尾凤吃掉半个黄金锦梨枳时，我将下界找你。”
　　“我但愿它啄得慢一点儿。”维烨伽说着便降落到了一个叫做孟克莱特亚的村子。这是一个看起来和平的地方。人们都忙忙碌碌勤勤恳恳地工作，夫妻之间没有口角，父子之间没有暴力，兄弟之间没有排挤。然而这里的人竟都是国王与贵族们的奴隶，背负着沉重的压迫，他们于是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别的事情。他们多么需要自由！维烨伽不由感叹：厄德琉斯的许多人都需要自由！他于是消灭了贵族，把解放的自由带给人类。然而他带去的光辉并不长久，得到自由的人们盼望已久的征服欲又将世界推向无尽的循环深渊，战争再次爆发了！维烨伽看到他们的灵魂并不洁净，连一个洁净的灵魂也没有，他们的胸口充溢着一块叫做贪婪的顽石。
　　“维烨伽，”叫他的是一个女孩，她是这个星球上神与人的女儿，却是一个凡胎。她叫卡索玛乌。她正对着乾波吕的兄弟展现曙光般的微笑：“找不到光辉的灵吗？绿尾凤很快就要吃掉半个锦梨枳了。”
　　维烨伽眯起两眼也朝她笑了：“雅克洛的女儿，你是身为神的后裔才没有被当作奴隶与妓女。这样的血统足够令你在别人面前炫耀的了。”
　　“我并不喜欢那样。我也在工作，我在编制竹筐，给人们的搬运带来方便。是的，我很乐意帮助别人。”
　　维烨伽诡然一笑：“亲爱的小姐，你知道吗？你所编制的竹筐正是在为战争准备容器，这会使更多的人丧命。”
　　卡索玛乌听罢，立刻表示不再进行那样的工作。“但是我又该做些什么呢？我也需要生存下去。父亲是不会给我任何帮助，因为他是天上的神。而我是一个可耻民族的人。我同他们一样，需要钱，需要权利，需要……告诉我该如何改变？维烨伽啊！这不正是你赐予人类的智慧吗？这和创造他们生命的乾波吕相比，你不是更伟大吗？无法征服自己的造物，就只有将它毁灭吗？你们是在毁灭自己啊！”
　　维烨伽愕然了，乾波吕的脚步声近了。这个正在进行着抢劫、杀人、诈骗、□□以及种种堕落行为的星球顿时陷入一片汪洋，并且海面越升越高。呼救的声音在整个星球连成一片。雅克洛的女儿有维烨伽的庇佑才得以保住性命。然而乾波吕将要了她的命。他要求维烨伽把这女人扔下海去。兄弟二人产生了第一次大的分歧。乾波吕认为自己已经给了人类最后的机会，可是维烨伽却说：“他们的品德，不正是乾波吕所创造的吗？是你把善与恶同时注入他们的灵魂，而这样的局面，身为你兄弟的我也有份，现在我们要为自己的行为反悔了吗？” 维烨伽毅然用黄金匕首砍下了左手最引以为荣的第六根手指抛进海洋。在淹没全球的海洋中，屹然立起一座岛屿，那便是维烨伽的手指。他的血液变成了淡水湖泊，指甲瓣变成矿藏，皮肤的纹理产生条条道路，寒毛成为森林……在这片肥沃的土地上，维烨伽抛下了卡索玛乌。在附近海域挣扎的人们拼命往上游去，卡索玛乌将他们一个个救起，岛上的人们得救了！卡索玛乌将这座岛屿命名为纽甘西亚，它在这个星球有“新起点”的意思。维烨伽的另外一些血液在周围形成别的大陆，后来人们把这个星球也命名为纽甘西亚。人们在这里休养生息，改头换面，开始新的生活。
　　然而乾波吕却生气极了！他想不到自己的兄弟为了人类竟要舍弃他一半的法力。维烨伽与乾波吕力量之间的差距使维烨伽再也不能享有与神齐名的权力。乾波吕高贵的兄弟从此只有五个手指，并且自愿降格到人间，为他们指明道路，不再误入歧途。这就是在人间可以看到天使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