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猜》子楚口牛

48、金丝雀

　　涉林头脑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自己趴在地下，面颊和手臂接触到的是冰冷的石板，坚硬的压扁了他的皮肤，鼻端闻着的，是有些腥咸的味道，不知道身在何处。
　　沉沉的，只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突兀的响起：“怎么回事，不是叫你把他偷偷丢出去么？你把这个麻烦关在这里，一会儿家里人找来了，要是个官面上惹不起的，那要怎么算？”
　　另一个男声道：“大姐，我瞧过了，都多少时辰了，就是没有人找。这孩子大抵不是客人带来的，大概从哪里偷进来蹭戏的。”
　　前面的女声哼道：“既是如此，就把他扔到外头去，死活由着他，咱们眼不见心不烦，多简单的事。”
　　那男声道：“我开头也是这么想。可是我这么一看啊，这小子长的很漂亮，简直说，比九岁红都不差，说不准留着将来您有用。”
　　女声大声啐道：“我呸，你拿老娘这里当一般的象姑馆啦，只要是漂亮孩子就收着。咱们这里的孩子，那是从小就买过来学艺坐科，为的就是登台当红角儿的。你看看他那个年纪，九岁红这么大的时候，都红透半边天了。这么大的臭小子，扔给我有什么用？”
　　那男声道：“这个……反正九岁红马上就是人家的人了，您就算再想捧，跟别的行院的小相公比起来，也是先天差了一块，还不如换个新人呢。”
　　女声道：“没想到你也有动脑子的时候，的确，我是想要换个新人，可是也不是这小子啊。你看看他都多大了，等出了科，黄花菜都凉了，你赶明儿给我挑几个有资质有长相的四五岁的孩子，我再训教个两年，照样捧出个九岁红来。”
　　那男声道：“是了，包您满意。不过大姐，这孩子怎么办？”
　　女声似乎沉吟了一下，道：“你确定没人找他？”
　　那男生道：“我试了好几遍了，总是没人找，肯定是个外地的野孩子，找不到咱们头上。”
　　女声道：“要这么着，就留下来，唱不来旦角儿可以唱小生，过两年和新一个九岁红搭档，来个生旦配，说不定就能大红，到时候一发的卖出去，显出老娘的手段来。就这么着，你先……”
　　先怎么样？涉林不知道了，思维又开始混沌，就这么向深处沉下，沉下……

　　昏昏沉沉中，只觉得有凉水滴上面颊，肌肤一凉，涉林冷的一哆嗦，灵台登时清明起来，睁开眼睛。
　　眼前的面孔清晰起来，那是一个相当俊秀的男孩子，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如同天上的星辰，肌肤如同白玉一般细腻温润，吹弹可破。他半跪在地上，身边放着一碗水，用手指蘸着水珠，正在擦拭涉林的额头和灵台，另一手紧紧捏着一根黑色的钥匙。
　　眨了眨眼睛，涉林压着嗓子问道：“你是谁？”其实不用他压嗓子，嗓子已经因为昏迷和失血嘶哑的不行了，听着如同刮锅底一样难受。
　　那男孩子见他醒了，露出一丝喜色，迟疑了一下，道：“我……我叫玉秋。”
　　涉林咳嗽了两声，嗓子稍微好了一点，只是口中干渴，道：“玉秋？你的本名么？”
　　玉秋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神色一沉，道：“是。你看出来了。”
　　他一开言，涉林就听出来了，他是九岁红。
　　上次在后台看见的九岁红，虽然已经卸了珠玉，擦了唇红，却仍是化了浓妆的，除了看见一脸白刺刺的粉彩和黑色的眼线，甚至脸型都是贴片子修饰过的，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没想到卸了妆之后，却是换了一个人，如同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天真纯良，清新可爱。
　　然而，涉林并没有因此给他好脸，他已经慢慢回忆起了后果，想到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别过头去，环顾四周。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没窗户的封闭房间，只有身旁的一张土炕，上面铺着稻草。而他现在，是连土炕都没有睡得，就这么被扔在地上，身下只有冰凉的石板。他的手并没有被绑住，脚却用绳子拴在一根柱子上，不能远离。离着身前数尺的大门紧闭，上面镶着铁栏杆。
　　好在，他的衣服还算完整，显然只是被暂时困住，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深知自己所处的环境，涉林的脸色渐渐地难看起来，冷冷道：“你来干什么？监视我么？”
　　玉秋压低了嗓子，道：“不许做声，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涉林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玉秋飞快的道：“你落到‘小青春’戏班子手里，明白么？他们明面上是戏班子，其实就是打着‘小唱’幌子的私娼，你落在他们手中，早晚逼着你学戏，之后就是登台，最后还会让你接客，你知道自己的处境么？”
　　涉林盯着他道：“我当然知道。”声音平静，并没有特殊的情绪。
　　玉秋一愣，他本来打算用很许多唇舌来说服这个很可能已经吓蒙的孩子的，但没想到他竟然比自己还冷静，倒让他一番说辞憋在嗓子里，说不出话来。
　　涉林看着他，嘴角一撇，道：“但是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么？”
　　玉秋只觉得天下间的侮辱没有比这个更深的，差点就要发起飙来，但很快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压下火来，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虽然我也是马上就要脏了身子的小唱，但我的心还没脏，我自己已经够惨了，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其他人也拖下来？就算你是个什么都不懂得的纨绔也一样。这是大门的钥匙，信不信由你。”
　　把钥匙扔在涉林脚下，玉秋气呼呼的盯着他，扭过头去。
　　涉林慢慢伸出手去，在地下捡起了钥匙，抬头看着他，缓缓道：“我信……”突然抬手，把钥匙使劲的扔在玉秋脸上，吼叫道：“我信你才有鬼。”